有位朋友让我写写知识分子,说他自己实在看不懂当代知识分子的人格独立。
我说不太想写,十三年前勉强写了,但写得并不怎么深刻,现在感觉更难写,若是自己写爽快了,周边不高兴的人便会有很多,故仍然只能稍稍碰触一下。
他不理解,问为什么会这样?
我跟他举了个例子:“现在,设想某大厅里站着100位知识分子,领导抛出糖是甜的和糖是苦的两个结论,选择糖是苦的,每人发50万元,选择糖是甜的,奖金为0,并且只要有一个人选择了糖是甜的,所有人都将失去50万元,我保证,选择糖是甜的人数会是0。”
他说:“如果这时有一个人选择真理,那他就成了英雄。”
我说:“不会,很难出现这样的英雄,一是知识分子里面能够拒绝50万的真理坚持者极其罕见;二是极少有知识分子敢当这个英雄,因为你个人的选择会让多数人失去那诱人的凭空50万;三是若真出现拒绝50万的真理坚持者,未必他真的是坚持真理,如果给他500万,或者私底下让他做选择,他也会投降,价码和伪装不一样而已。”
在看得见的利益面前,知识分子“英雄”大体所见略同,他们的人格独立性不会高于常人,只取决于诱惑物是否满足自己的胃口。
昨天,看到一篇采访北大退休教授钱理群的文章,钱教授前面批评了精致利己主义知识分子,这是重复他之前的观点,我认为说得还不错,在形象刻画上有一定的准确性。不过,他随后又话风一转,说今天知识分子的利己主义是受“文革”的影响。这就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了,你可以批评“文革”的不对之处,但把今天知识分子身上的问题归咎于“文革”就完全暴露出钱教授自身的非独立人格,他还是有政治文人的惯性思维。
下面,咱不妨把自科知识分子和社科知识分子分开讲。
自科知识分子,大家批评的相对较少,但最近二十年挨批评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主要集中在批评他们的论文主义。
论文这个东西,是否怪知识分子呢?不能全怪。
做科研,有创新的东西,用论文的形式公开是好事,它能让更多的人取得进步。
创新不易,而论文的数量又特别庞大,这里面就有功利的掺杂,国外搞大学排名,中国也搞大学排名,每一个排名都离不开论文,你不写,专业排名上不去,大学排名上不去,排名上不去,优秀生源就招不到,办大学会形成恶性循环,谁能抵制?谁敢抵制?
有人说中科大能抵制。错,它不能抵制,它的论文平均数比别的学校更高。
自科论文不但要写,而且还得符合八股制,不同的期刊,有不同的八股规定,不按那个规定,论文就出不了世。不光是形式上有八股,而且工艺上还要有新要求,如果是彩版格式,每篇文章都如同一幅画,你感觉都不是在看论文,而是在欣赏美景,他们认为,只有这样的论文才能揭示科学的真相。
果真如此?单看人类科学发展史,整个自科体系的发展形成过程,前两百年的论文应该都是黑白的,如果黑白不能展示科学本源,难道科学本源都是在近二十年内被揭示出来的?
我有幸看了一篇杂交稻研究过程中的一篇几百字小论文,那是写杂交稻恢复系的培育过程。提起杂交稻,大家第一印象便是想到袁隆平先生。其实,六十年代末研究杂交稻时称“三系杂交稻”,分别是不育系、恢复系和保持系,江西和湖南负责不育系和保持系,江西、广东和福建负责恢复系,恢复系成功后,他们就共同写了一篇小短文,没有摘要、关键词、前言、英文翻译等八股模式,就只是简单地介绍培育过程。这篇小短文放在今天,期刊编辑看都不会看一眼,直接就给扔了。然而,这篇自科小论文比今天99.99%的论文价值都要高。
论文八股化,不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错,是时代的产物,或许又是科技本身的“错”。真正的科技创新核心部分,或许几百字就能描述清楚,一页纸的版面费或许能省不少钱,但期刊的“规矩”不能破,世界大潮。
知识分子的论文主义有没有需要批评的呢?当然有。
数据造假,图片造假,数据剽窃,图片剽窃,论文灌水,等等,都是利己主义的产物,它本身不代表科研水平,甚至里面完全就没有科研,纯粹就是为了得利。
自科知识分子已经成为具有科技塑造和利益塑造双重人格特性的时代产物,既产出了为时代所用的大量人才,也产出了泥捏的、虚构的、经不起敲击的伪人才。
还是要看主流,整体上,这个群体的健康性可能比社会观感更好,扎实做学问的知识分子确定有蛮多,新中国几十年来在工业、国防和科技领域能基本跟上国际大势,靠的就是自科知识分子群体的不懈努力。
社科知识分子又如何?
先说个旧事。某市一副市长在电视台采访时谈了房地产市场,我看了以后,感觉有许多不恰当的预测和表述,于是就写了篇文章发到网上。后来,这篇文章传到他手上。再然后,他的电话打到我,想让我把文章撤下。
我问他为什么让我撤?
他当时是这样讲的:“我跟某大学商学院房地产研究所的人都认识,他们都认可我的观点,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你或许也认识。”
然后,我直接告诉他:“他们认同,不代表我就不能质疑,更不代表我就一定错。”
文章一直没撤,两年后,这位同志进去了,具体原因不知。
“研究所”似乎也是在搞研究,但研究的经费是从哪里来?这就有很大的讲究。研究具体问题是一门学问,而研究者的居心更是另一门学问,这门学问的核心点离不开文章开头的“钱与真理取舍论”,我不屈从那个研究所的定论,是因为我知道他们的经费出处,这种软课题研究者说软话吃软饭是常有的事。
大学里有一门社科课,凡讲这门课的老师月薪都要比其他老师高出两千元,不管他的水平高低,这个收入溢出量总能保持。
国家花了专款,知识分子拿了这么多溢出性报酬,他们就能尽心打好年轻人的意态基础吗?老实讲,完全不能。当前意态的形势比过去更加糟糕,我当着某厅安全干部的面也是这么讲的。
为什么会这样?
端正意态这个事情,从用钱来解决的起点思维就有问题,多给两千元能解决的问题还是问题吗?知识分子的心,只靠那每月多两千元就能捕获吗?绝无可能。
14亿人人心趋向的大事得靠广大群众,脱离了这个,其它都是缘木求鱼。
这些年,大学里出现了相当大一批嘴面上很独立但内心却又很寄生的不独立知识分子,他们被中国人总结成“公知”。
清华有位教授,研究哲学,他写了很多本书,全是研究欧洲哲学的成果,在国内业界是颇有知名度的知识分子,还被称为哲学家,成名后,讲过许多神经分裂的观点。
我为什么说他不是独立知识分子?因为他只学会了“学欧洲人讲话”,并没有自己的独立学说,他更算不上什么家,充其量也就是个“鹦鹉家”。
“鹦鹉家”不只在哲学界盛行,文学界、史学界、新闻界更为突出,他们最擅长的一点就是讲任何事都要举着欧美某某独立知识分子为幢幡,然后就认定从自己嘴里出来的东西都是真理,他们把自己独立化,完全取决于他们手上举的幢幡上那个画像的认同度,本质上讲,他们不是要中国人独立,而是让中国人跟随。
有些规律,有些成果,是共性的,全世界都可以跟随,比如科学。
但是,并非所有的社会认同都一定要世界统一,若如此,文化的多样性也就不存在了。有些公知,一边嘴上骂中国对世界没有原创贡献,另一边嘴上又要求中国全面跟随欧美。一个占世界近五分之一人口的大国,难道在社会科学上就不能有自己的独立性?如果不需要,那还养着这么多社科人员干嘛?直接照搬不是更省钱省事吗?
反对者可能会讲,既要搬,又不能全搬,所以得靠社科人才去选择性搬。
这个说法本身是对的,但跟公知心中的那个“搬”是不一样的,他们要求完全复制,不是选择。
以前,自封的独立人士总是讲美国大学永远独立于政府,知识分子不受干涉,都有自己的独立人格。我怀疑过,但又不敢确定。自从以色列轰炸加沙和特朗普重新上台后,我就把怀疑变成了认知。
美国大学禁止任何人反对犹太人,你若敢公开对抗,它就取消你的学籍和教资,这里是资本说了算,这里是强势种族说了算,不存在独立的人格。
特朗普敲打哈佛大学和其它大学,让我明白了两点:
一是明白了美国私立大学并非不拿政府拨款,照样会拿钱,哈佛每年拿二十亿美元以上,过去公知说不拿政府的钱,所以精神才能独立,现在,这个说法穿帮了。
二是明白了独立性在钱面前都不堪一击,这不是中国特例,哈佛抵抗了一阵,最后还是妥协配合,双方各自给了个台阶。特朗普为何敢敲打哈佛?因为哈佛需要他的钱。
当然,哈佛敢硬杠一阵也算是有点骨气。
北京知名高校一郭姓社科教授曾经也自称是独立思想者,经常没有原则的舔,后来事情闹大了就逃到某国使馆,在那国干预下被允许去了那国。到了那国后,他老实了,从不敢公开评论那国政治,他曾发过生活极其窘迫的图片,然后又删了,怕惹恼那国被断粮。
中国知识分子的群体性异化非三言两文说得清楚,当整个社会的组成细胞都被变异为利己主义时,你不可能要求知识分子群体以利他主义做人做事,知识分子,显然相对的更有知识,有着更好的政治嗅觉,他们在算计利害关系时肯定会比常人更为深谋远虑,在阶级社会里,他们永远是最易动摇的那个游离群体,哪边的帐最让他满意,就一定会站在哪边。
知识分子把帐算清楚以后,他们又会把自己的算账方法传授给年轻人,于是,知识分子怎么变,时代就会怎么变,这会构成一个逻辑怪圈,知识分子离不开时代,却又主宰着时代,如果时代有突变,知识分子的变会来得最快,朝代更替,外敌入侵,最容易被征服的也是知识分子,他们强调这种转变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讨论独立知识分子的独立性时,最根本的问题是独立必须源于自己的认知判断,而不是你首先搬出一个有广泛认同度和被公认有独立性的他人为自己的独立性做辩护,言必称外国名人,言必称外国书本,那不叫独立,那叫立它。
一个人,受知识面的限制,在讨论很多事情时,不一定能认识到真理,很可能说的恰是谬误,这其实不重要,能掌握真理的人毕竟是极少数,最难能可贵的是自己能据事独立思考,然后在不同的论点碰撞后得出公认的真理。所谓独立性,独立思考应排在第一位,并不要求你始终保持正确。
近几十年来,国人精神文明严重滞后于物质文明,道德沦丧事件频发,社会撕裂极其严重,阶层矛盾日益尖锐,黄赌毒假冒伪劣坑蒙拐骗势如洪流,是部分社科知识分子长期努力推动的结果,责任不在外国。
好的社科知识分子是社会和谐的润滑剂。
坏的社科知识分子是祸国殃民的催情药。
我不配称知识分子,但我还是想替他们说一句话:
宽容吧,接受吧,毕竟知识分子是所有国家所有时代的主导者!
当生活在钱大于一切的资本时代,没有人的内心能真实独立,全世界都一样,只看他选择认谁给的钱。
有些人,拿了国家的钱,还坚持做立它的独立,那是装的,那是被惯坏的,断了他的粮,立马就会装死。
附言:
1.网上因为《生万物》吵得很厉害,事关地主阶级。评:单独评价某个地主的好坏没有意义,地主里面肯定有好人。新中国成立后取消了地主阶级,针对的是这个阶级,这个阶级制度影响了中国二千多年,并没有让最大多数农民过上好生活,故取消是合理的。现在,突然又把这个事挑起来,感觉有挑动社会撕裂的想法在内,这就是今天本人文章提到的社科知识分子偏好,社会越撕裂,他们就越红越赚钱。本人不希望这种颠覆思潮搅乱中国。
2.胖东来赠送的筷子上面没标生产日期被投诉。评:据说大包装箱上标注了,单双筷子上没标。诉吧!不就是想出名吗?据说还有律师支持他,然后这个律所又说没支持。撕吧!把胖东来撕没了,中国的商业就能更好?
3.美国准备在日本部署中导,美国派高官赴台,菲律宾接待台外事部门负责人。评:前不久,我提到过“变现的实力”,不能变现,就不能叫实力,实力不只是用来看的。我在上篇文章提到过对仪式兴趣不大,但又不反对,原因就在这里。有网友不理解我,我并不想解释太多。在不能变现之前,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都不重要,我只认结果。
写于2025年8月28日星期四
【文/孙锡良,188金宝搏体育官网专栏学者,独立时评人。本文原载孙锡良新公众号“孙锡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