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年轻人如何面对强权？——《湘江评论》创刊宣言解读

　　“世界什么问题最大?吃饭问题最大。什么力量最强?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什么不要怕?天不要怕，鬼不要怕，死人不要怕，官僚不要怕，军阀不要怕，资本家不要怕。”这段出自《湘江评论》创刊宣言的话借由影视剧的传播变得很有名。

　　所谓“吃饭问题”，代指人类生活。人人想要好的生活，但人人无往而不被强权压迫，生活就好不起来。强权有显性的，如暴力机器、握有印把子的官僚、蚕食鲸吞的资本;也有隐性的，如宗教神鬼的桎梏、垄断学术资源的学阀、把控看病权的医生等等。强权束缚人，也愚弄人。强权与人之为人的尊严势同水火。

　　而文艺复兴以来的各种改革，一言蔽之，“由强权得自由”而已。强权张牙舞爪，怎么夺得自由呢?青年毛泽东给出的方案是民众的联合。群众联合起来，向强权者为持续的“忠告运动”，实行“呼声革命、“无血革命”。

　　可见，此时的主席并不主张暴力革命，甚至认为“炸弹革命”、“有血革命”是没有效果的。这乍听起来与他成熟时期的思想截然相反。

　　他说：“我们承认强权者都是人，都是我们的同类。滥用强权，是他们不自觉的误谬与不幸，是旧社会旧思想传染他们遗害他们。”所以，他的着眼还在思想改造。他一辈子佛心如海，即使对战犯也尽量不杀，争取转化他们为人民利益服务。不同之处在于，经过后来许多血的事实，他认识到：强权者是非先打倒而不能改造的。呼声、忠告感化不了刽子手，只会使他们更加嗜血。革命自取得政权始。

　　另一方面，主席此时还未用阶级分析的视角看问题。他大声疾呼民众联合，但谁是民众、怎么联合、联合起来向谁斗争、斗争的性质和目标是什么，这些问题都还是混沌一片，都还有待更强力的思想武器加以穿透。

　　而他明确感到的是“世界的大潮卷得更急了!”，故国人民却还如在酣梦中。“至于湘江，乃地球上东半球的一条江。他的水很清。他的流很长。住在这江上和他邻近的民族，浑浑噩噩。世界上事情，很少懂得。”这样的状态如果不打破，任其延续下去，很快，湘江会断流，洞庭湖会枯竭，江上的人会消灭不见。

　　他要做的正是引世界潮流入湘江，来荡涤数千年的沉疴污秽。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丢掉学生时期诘屈曲折的文言文，改用明快畅达的白话文。他的思想和文风永远服务于现实。他是文章家，但更是事功家。

　　回到当下，如今年轻人遭受的强权压榨似乎更加牢固，更加无孔不入，也更加透明，更加“温情脉脉”。强权气溶胶化，弥散在空气里，附着在呼吸道上。只要还喘气，强权就发作逞凶。官场、职场、学校、文坛、娱乐圈……都被弱肉强食赢者通吃的逻辑所统御。人人都在罗网之中，但谁也不愿明说出来，因为无力承受梦醒了无路可走的痛苦。

　　在这个意义上，青年毛泽东的具体做法是否适合当代可以讨论，但他的姿态特别值得我们学习。他不屑于躺平，不屑于助纣为虐，更不屑于用种种法自我麻痹，他直面，他挑战，他斗智斗力，他一往无前，要压倒强权而不被强权所屈服。他什么都不怕，结果，强权怕了他。因为他不光看到民众的“浑浑噩噩”，“只知道私争”，也看到了群众联合蕴含的伟力。他知道，醒来的人多一些，再多一些，铁屋子就有凿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