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把温差抓来!(微小说)
“报,报告——”衙役面如土色地跑上了堂。
“何事惊慌?”县老爷喝道。
“万世根本楼的屋顶塌了!”
“什么楼塌了?”
“不不,是去年咱县花了20万两银子修的万世根本楼屋顶的瓦面倾泄了,像瓦砾瀑布。”
“刮风了吗?”
“没有。”
“下雨下雪了吗?”
“也没有。只是昼夜温差有点大。”
“那肯定是温差搞的鬼!”县老爷把惊堂木一拍,“把温差抓来!”
2、低调大师(微小说)
某朝某代,某国出了一个世界最伟大作家,没有之一。他拿完了世界上所有的文学奖,世人皆尊称为“文学大师”,他却从不张扬,常怀悲悯之心。
大师头顶祥瑞,满脸横肉,半眯着眼睛,永远看不出是哭是笑的表情。有彩虹作曲家为他写了首歌:
低调的大师肉嘟嘟,慈眉且善目,喜怒不形于色,高雅而脱俗。
大师绝不会因为获了那么多奖而懈怠,每天奔波于各地,四处演讲、赴宴、出席会议,还热心为民众指点人生迷津。因为他的书法好,所写“莫言福”(这是当时当地的风俗,福字上写上“莫言”才算吉利)只卖20000两银子一幅,富人抢购者如云。一般人别说买了,就是能看上一眼大师的墨宝那也是一生的福气。
今天大师又风尘仆仆地赶赴某地的文学盛会了。
大师粉丝如潮水般涌来,争相一睹大师风采。一群保镖前呼后拥,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大师的金身贵体。
有位美女记者挤掉了一只高跟鞋总算挤到了大师的面前。她递过话筒,莺声燕语地问道:“大师,您获奖无数,为什么还那么低调呢?”
大师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露出了眸子,粉丝如见佛光欢呼起来。
大师用极富磁性的声音说:“低调?我要是得了物理奖你看我还低不低调!”
美女记者赶忙又问了一句:“世界上有哪位得了物理奖的建生人祠、研究会、纪念地了?”
保镖冲上前一把推开了美女记者:“左棍!”
3、这书招蝇子
奶茶店里,
两个年轻人聚精会神地高谈阔论,讨论着大师文学的高妙之处。
他们的面前摆着一本小说。
一只绿头苍蝇围着奶茶杯飞了几圈,落在了书的封面上。
店员拿着拍子悄悄地走来,“啪”地一声拍住了苍蝇,麻溜地用纸巾抓走了苍蝇。
两个年轻人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店员满脸赔笑:“这书招蝇子。我把它拍了。”
“我这是刚买的新书,怎么可能招蝇子?”
“是的。书是干净,可里面的字招蝇子啊。”
“你这是恶意攻击,我要投诉你!”
“嘘——”店员陪着笑脸,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别言语。我给你俩免单。”
4、砸我一块狗头金(微小说)
我是一个奇石爱好者,可运气从来不佳,钱和工夫花了不少却一直没有收集到什么上乘的精品。
上个月听说西北某戈壁滩上有一条名叫流金河的地方发现了红宝石,我立刻带上所有的积蓄千里迢迢来寻宝了。
吃尽千辛万苦,我终于证明了这里传说中的宝石不过是一种红色硅质岩而已,毫无价值。
临走的哪一天,河滩上还有不少人来捡石头。一位看上去有点智障的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便和他聊了起来:
“你几岁了?”
“嘿嘿,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狗蛋。”
“我问你大名。”
“嘿嘿。大狗蛋。”
“你捡石头干吗?”
“垒羊圈。”
我从兜里拿出个橙子给他。
“嘿嘿。你还有吗?我还要一个。”
我又给了他一个。
“狗蛋——”有人喊他。
他撒腿就跑了。
傍晚时,有辆小拖拉机嘟嘟地从我身边驶过。车箱的石头上坐着狗蛋。
“俄就是偷他的橙子。他还骂俄是贼哩!”狗蛋对开车的男人说。
“用石头砸他个驴日的!”开车的男人说。
我冤枉死了。心想这孩子怎么能说瞎话呢。橙子明明是我送给他的呀。
“砰!”一大块石头砸在了我的前面。
我踢了一下。眼睛一亮:“我的妈呀,这不是一块狗头金嘛!”
我立刻蹲下来仔细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确实是一块狗头金,表面还有烧灼的痕迹,我的知识告诉我这是一块陨石金。成色好,分量要在10千克以上。更难能可贵的是形状像条蟠龙。
我抬头望去,拖拉机早已无影无踪了。我立刻把包中的橙子全部倒掉,背起狗头金走了。
5、神仙理论研讨宴(小说)
人间出了一个亘古未见的大文豪,震动上苍。
天庭准备召开一次“神仙、菩萨、圣贤关于大师文学理论研讨会”,因为太拗口,对外简称“神仙理论研讨宴”。
凡夫俗子或不解:为何"会"变"宴"?此乃天庭规矩——无宴不成会,否则香火钱如何报销?
因为大师理论是前无古人的,这次研讨宴的规模也是史无前例的。如来佛当顾问,观音菩萨主持、太白金星做秘书长,各路神仙纷至沓来,各朝各代的文豪悉数受邀。琼浆玉液、珍稀佳肴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司马相如眼界打开,文思奔涌,当场口诵一篇《天界极乐宴赋》:
夫天阙宏开,紫微耀彩;璇阶千转,金阙九重。
珍馐列兮:昆仑雪麟之脯,北极玄冰之鲛;
南海火凤冠煨以月露,西天金翅羽烩以星膏。
玉液陈兮:三清境献"混沌未分露",兜率宫斟"乾坤一气醪";
王母蟠桃酿,饮之可篡阴阳簿;老君九转丹,服罢能颠倒文韬……
司马相如正在兴头上,只听一声雷霆断喝打断了他:“岂有此理,天庭如此盛宴,为何不邀我斗战胜佛?!”
众佛仙圣贤吃了一惊,目光齐刷刷地扫射过来,只见孙悟空拄着金箍棒威风凛凛地站在了大殿门前。
太白金星连忙迎了上来:“斗战胜佛切勿造次。你抬头看看,会标上写得明明白白,这是理论研讨宴。是文化界的盛事,你一味地喜战好斗,不懂文化,哪有资格参会?”
如来佛也移座过来,厉声喝道:“泼猴,还想再让我的五指山压500年吗?”
孙悟空面脸堆笑:“佛祖息怒。我也是来谈经论道的。这些年来我潜心研读,肚里也装了不少墨水呢!”
“不要巧舌如簧地狡辩。”如来佛手一抖,半空出现了一块全息屏,上面写着:
大师理论撮要
源头论:雪国拜师,西国赋魂
创作论:把好人写坏,把坏人写好
批评论:观众感动vs.导演偷笑【注】
道理论:成功=道理;不成功,道理=放屁
功能论:歌颂=粉饰,暴露=真话
……
"如来捻指轻笑:"泼猴若能解此中真谛,便许你入席。"
孙悟空抓耳挠腮半晌,突然将金箍棒往地上一杵:"俺老孙只问一句——这劳什子理论,有半根猴毛的道理吗?"
如来佛哈哈大笑:“泼猴果然冥顽不灵,再回去参悟五百年吧!”说完一掌打来,又把孙悟空压到五指山下去了。
6、人民广场花坛里的垃圾(微小说)
城市的中央有个人民广场。这是市民聚集的地方,每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从清晨开始,就会有人在这里跑步锻炼,唱歌练嗓。
晚上,大妈们都来这里跳舞,放起了音响。
广场上还有个大花坛,一年四季,郁郁葱葱,鲜花开放。
这天,有个外地游客坐在花坛边吃方便食品,吃完之后就悄悄把包装袋和擦嘴的纸巾给丢在了花坛里。
一个学者从花坛边走过,一眼瞥见了藏着花丛中的垃圾,气愤填膺,立马站在花坛边做起了讲演:
“市民朋友们,你们看,这究竟是花坛还是垃圾场?”他用手指着花坛里的垃圾,“难道掩藏在花丛的下面我们就看不见了吗?欲盖弥彰啊!”
学者把手一挥,声音提到了高八度:“为什么花坛会变成垃圾堆呢?我认为根源就在广场的名字上面。人民广场,充满了政治的气息,会使人产生强烈的反感。谁是人民?这个概念你能说清楚吗?充满了政治气息的名字会让人听而生厌,产生狂躁情绪,他能不扔垃圾吗?我们试想一下,假如起个‘美丽广场’的名字,人们就会油然地产生美丽的联想,心境也会随之美丽起来,自然就会爱护这里的环境。因此,我强烈呼吁立即给广场改名!”
“改名!改名!!改名!!!”听众愤怒地喊了起来。
一位诗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伸出双臂,仰着脸作了一首诗:
“啊——花坛
色彩光鲜
本该暗香疏影
扑面而来的,却是
臭气熏熏
这里飞舞的不是蜂蝶
而是苍蝇”
“好诗!年度好诗——”又有人欢呼起来。
一个少先队员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垃圾袋,上前把花丛下的垃圾捡得干干净净。
“你不能这么做!”学者和诗人异口同声地斥责少先队员,“你这是在企图转移罪证,粉饰太平!”
少先队员被吓到了,睁大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
清洁工赶到了,连连向学者和诗人道歉:“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疏忽,给您带来不好的感觉,我向您检讨,道歉。”
清洁工收走了少先队员手中的垃圾袋:“孩子,谢谢你。”
7、人生无处不……(微小说)
我在图书馆闲逛,路过洗手间,顺便进去洗了洗手。
一个男生蹲在门后,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捂着嘴,无声地哭着,哭得浑身抽动。
“先生,你怎么了?”我走过去,想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感动,我太感动了。”他举起了左手的书。
“什么内容让你这么感动?”我很好奇。
“大师三次掉进过粪坑。”
我诧异了:“这,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小声嘀咕着“这有什么好感动的?”转身要走。
“你肯定是个半文盲!”他站了起来,非常气愤地指着我吼道,“大师的经历让我顿悟,人生无处不粪坑!”
8、这个道理的味儿有点重(微小说)
研讨会上,文学大师高谈阔论着关于成功虚气也是道理,不成功道理就是虚气的高论。
在刚才的宴会上大师一时口滑,贪吃了点,肚子有点胀。他一边提高嗓门夸张地说着,一边悄悄地放了一团虚气。
“你们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大师用目光征询着。
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女士掩着鼻子回答:“确实很有道理,只是,您的这个道理味儿有点重。”
9、、劳动万岁(微小说)
夜色漆黑,1号台风“蝴蝶”正在逼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闷热。远处的城市灯火在风中摇曳,像随时会被吹熄的蜡烛。
颂明站在空旷的广场上,银白的山羊胡被风撩动。他抬头望向天空,似乎在等待什么。
忽然,空气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像无数只蜜蜂在振翅。漆黑的夜幕裂开一道缝隙,一个圆形的光晕浮现,逐渐扩大成三维通道。埃隆·马斯克的身影从光中走出,西装笔挺,但领带微微歪斜,像是刚从某个会议抽身。
“听说你想见我?”他开门见山,目光里带着审视,“为什么?”
颂明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磨损的旧扳手,指腹轻轻摩挲上面的划痕:“因为你是天才,而我是个工人。”
马斯克挑眉:“工人?”他环顾四周,仿佛在确认这场对话的真实性,“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劳动。”颂明直视他,“劳动万岁。”
马斯克嘴角微扬:“有意思。但我不确定我们理解的‘劳动’是同一件事。”
“也许不是。”颂明点头,“但你说过‘Stay hungry, stay foolish’,这意味着你愿意承认自己的局限,而劳动,本质上就是人类面对局限时的行动。”
马斯克眯起眼:“你研究过我?”
“不,只是观察。”颂明指了指他的手腕,“你的表带上有焊接灼痕,说明你仍然亲手调试设备,哪怕你已经是世界首富。”
马斯克低头看了看,忽然笑了:“好吧,那聊聊你的劳动。你改变了什么?”
“我参与建造了世界上最高的十座桥梁中的三座。”颂明语气平静,“我的工友们用三十年,让中国的高铁里程超过全球其他国家的总和。”他顿了顿,“你的特斯拉改变了汽车工业,但我们的劳动,让数亿人第一次坐上了火车。”
马斯克的表情微妙地变化:“可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而我们的目标是脚下的大地。”颂明指向远处,工地的塔吊在夜色中闪烁红灯,“你的火箭能载人上天,但我们的起重机建起了医院、学校和住房。”
天空忽然滚过一道闷雷,闪电劈开云层,刹那间的白光中,一只巨大的蝴蝶影子掠过天际,又像是展翅的鸽子。量子通道开始不稳定,电流声变得嘈杂。
马斯克皱眉:“时间不多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一生成就了什么?”
颂明摊开手掌,露出扳手上深深的指痕:“我拧紧了每一颗该拧紧的螺丝。”
通道骤然收缩,黑暗重新降临。台风的前奏雨开始落下,颂明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皱纹流下。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既没有火箭,也没有火星,只有无数人用劳动点亮的万家灯火。
10、梦?幻?(微小说)
躺在官湖海滩的沙滩床上,阳光像温泉水一样温柔地荡漾着肌肤,颂明感觉自己像一块奶糖,在悄然不觉中融化着。他忘记了一切,享受着在阳光浴中缓慢而甜蜜的融化过程。
“你认为一个作家成长的必要条件是什么?”瑞安问。他的沙滩床紧挨着颂明,戴着宽边墨镜。
“第一,兴趣。第二,学习。第三培养。”颂明被唤醒了,停止了融化。
“前两条多少还有点道理。第三条不成立。”
“为什么?”
“学校是培养不出作家的。”
“这话是谁说啊?”
“这话并不是某一个人说的,而是学界的一种普遍认识。鲁迅、冰心、张爱玲,你说哪一个著名作家是中文系毕业的?”
“那你说作家的成长条件是什么?”颂明坐了起来。
“灵感。灵感是能否成为作家的决定因素。”瑞安业坐了起来,比如雪莱、济慈等都曾强调了inspiration在创作中的核心地位,他们认为艺术源于天才的瞬间灵感和自然涌现的想象力。柏拉图在《伊安篇》中提出,诗人的创作依赖于神赐的迷狂,也就是即灵感。爱迪生更是明确指出: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是,这百分之一的灵感远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重要。”
“同志哥,你是大鹏文学院的书记……”
“临时的。”瑞安纠正说。
“临时的那也是书记!你就是学校的主心骨。连你这个主心骨都认为学校培养不出作家,那这个学还怎么往下办啊?”颂明显然是急眼了。
瑞安微微一笑:“又沉不住气了不是?你不是说,你要是说服不了别人你就举白旗投降,你连我都说服不了你还能说服谁啊?”
“是是是,”颂明也理亏地笑了,“好,现在我就来说服你。DeepSeek的写作能力你是亲眼所见的,你能说AI是天才,有灵感吗?”
“当然不是,AI是吸收了海量的文学作品,通过分析这些数据中的语言模式拼凑出了作品。”
“为什么不能让人学习海量的文学信息和正确的创作方法之后而培养成为作家呢?”
“这确实有点说服力。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培养而成为作家呢?”
“那倒不是。”颂明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
“因为每个人脑的‘算法’都是独具个性的。换言之,就是每个人的兴趣点不尽相同。兴趣点决定着人的发展方向。对文学完全没有兴趣的人就不可能培养成作家。”
“这倒有点意思了。怎么知道一个人的兴趣点在哪儿呢?”
“有一个简单的测试方法,给不同的人看同一样东西,然后问他联想到了什么,他的答案就暗含着他的兴趣点。”
“那我们就现场测试一下吧。你看,那就是望鱼岛。你看到望鱼岛联想到了什么?”
“美人鱼。”颂明脱口而出。
话音没落,只听到“啪”地一声响,接着就感到了火辣辣地疼,睁眼一看,老太婆凶神恶煞般地站在面前:“什么美人鱼?想什么呢?!”
颂明下意识地揉着屁股,喃喃地说:“刚才做了个梦,和瑞安兄讨论文学呢。”
颂明从阳台上的躺椅上下来,悻悻地回屋里回书房去了。
11、吃老扒子
一
90年代,我们矿西村有个人物牛老大,是牛屠夫。一脸横肉,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别人都说他杀生太多让血腥给冲的。小孩子见到他都有点怵。可他为人却很善良。他卖的牛肉从来不注水,而且都是秤杆翘上天的,绝不会短斤缺两。
牛得一是牛老大家的独子。和我同年同月,他却高出了我一个头还多。长得又粗又壮。以前我跟他不熟,报名上小学时俺俩分在了一班。我坐第一位,他坐在了最后。
因为他个头大,老师就让他当了班长。
他当了班长以后,老师可省心了,像管纪律、搞卫生、收作业、发作业这些班级琐事,老师根本不用费心。
有一次老师睡过头了,没来上课。牛得一就拿着小棍站在讲台上让同学念书,等老师慌里慌张赶来时,见校长站在窗口看,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走到校长跟前准备检讨时,却见校长满脸笑容:“刘老师啊,你这种培养小干部管理班级的方法很好嘛,正好下周区里有个班主任工作经验交流会,我看就是你去吧。一年级小班长就能把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不简单啊。”
没想到因祸得福了。刘老师一下子成区优秀班主任了。她就更加放手地让牛得一管理班级了。
我们每天早上一进教室就得到牛得一那背书。有的同学背不掉,偷偷往牛得一手里塞1毛钱,就算背掉了。
我家比较困难,兜里从来就没有钱。他就对我鸡蛋里挑骨头,哪怕我背书时打个顿,他都算我没背掉,罚我站在门外读熟重背。我让他整得炼就了一口气背完一篇课文,还一字不差的功夫。
牛得一天天吃牛肉,比一般孩子早熟。经常打架惹事不说,五年级时他把一个女同学带回家看小孩是从哪生出来的,让人家父亲给结实地揍了一顿,据说他爸花了不少钱才算平了事。
打那以后牛得一就不上学了。有说是被学校开除的,有说是因为他成绩跟不上自己不愿意上了。
辍学之后牛得一带了一帮小痞子在街上混,经常在我们上下学的路上吃学生老扒子。“吃老扒子”是我们当地的土话,就是搜学生钱。没有钱的就挨打。
那时我已经上初中了,兜里还是没钱。没想到他却放过了我,说:“我们也是讲政策的。优待知识分子。”
因为我成绩好,班里学生就给我起了“知识分子”的外号。那时还没学霸学渣一说。
2005年,我在省城上大学,暑假回来时突然接到当年矿小5年级同学聚会的邀请书。
我不好推辞,怕人家说我摆架子,只好去了。
到了酒店,我才知道这次聚会是牛得一出资搞的。他现在是市里的著名企业家了。
牛得一见到我特别亲热,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我和颂明是特别要好的朋友,我早看出来他将来肯定是我们班最有出息的。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罩着他。不信你们问他可是真的。”
“是是是。牛哥一直很关照我。”我忙不迭地说。
我大学毕业后去深圳当了小学教师。深圳的竞争太激烈了。像我们这样的985本科生只能应聘小学。初中就得是硕士了。
今年我带儿子回老家过年。偶遇了小学同桌胡雅丽,她在区妇联工作,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家小坐了一会儿。谈话间说到牛得一。我问牛得一现在怎么样了?
“他呀,现在可是个人物了!”胡雅丽表情夸张地说。
“他企业做大了?”
胡雅丽从头到尾地把牛得一的事迹给我说了一遍:
牛得一在街上混了两年之后,虚报学历进矿当了工人。矿上有个采煤班刺头多,难管。就让他去当了班长,他把工人管得服服帖帖,每月发工资时还要吃工人的老扒子。原来月月完不成生产任务的采煤班一下子成了矿上的先进班组。
98年矿上搞承包,他竞标成功。就成了企业家。有钱之后他附庸风雅,学着写小说了,还到大学进修了2年,请教授代笔写论文成了硕士。现在是作协的副主席了。
最后胡雅丽嘲笑我说:“你是我们班的学霸,当时我们都说你肯定最有出息。没想到现在才混了个小学教师。就连我都是正科了。我们同学就数牛得一成绩最差,一路吃老扒子。现在人家反而混得最好。你跟谁讲理去?这年头不讲真才实学喽!”
我苦笑了一下:“也许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