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华：打完平型关，为何林彪信服了毛泽东？

　　这一节，主要讲平型关大捷与林彪在战后的反思。

　　八路军出征前后，毛主席反复强调的战略方针，是分散兵力到敌人的侧翼和后方，在敌后战场开展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但是，八路军的第一战平型关大捷，却不是游击战，而是集中一一五师全部兵力与日寇侧后，一场具有相当规模的运动战。

　　平型关大捷，是在国民党军不断失守溃败的局面中，中国军队打的第一个胜仗，极大地鼓舞了全国的士气民心，极大地扩大了共产党和八路军的影响。因为，在全国抗战开始后一直被动挨打的战场上，八路军创立了一个主动出击挫敌的范例，证明了日寇并非“不可战胜”，有力地打击了流行的“亡国论”和“恐日病”，也为八路军开展敌后游击战、发动群众创建敌后抗日根据地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但是，对平型关之战内部有不同认识，曾被认为违背了毛主席的战略方针，也因老红军受到重大牺牲而遭非议。其实，在平型关大捷第二天，毛主席就致电朱德、彭德怀：庆祝八路军取得的第一个胜利。几天后，又致电在南京与国民党谈判的秦邦宪、叶剑英、潘汉年，通报平型关战役战果，还高兴地告诉他们：“我们的捷报发至全国，连日各省祝捷电甚多。”

　　如何认识这一胜利的首战？如果我们换个角度，从毛主席提出八路军战略方针和前线将领的落实过程来看，平型关大捷的决策、实施和后续是很有意思、很值得细细品味的，会给今天的人们带来更多启迪和教益。

　　先了解一下八路军出征时的形势。

　　洛川会议结束后，毛主席回到延安，朱总司令等立即赶回云阳八路军总部，准备奔赴抗日前线。

　　八路军总部和第一一五师在云阳镇大操场召开抗日誓师大会

　　那天，洛川地区雷雨交加，一辆军用卡车在狂风骤雨中前行，多次陷入泥坑之中。这时，车上的人便一个个跳下来推车，朱总司令抱起石头垫车轮，彭德怀副总司令挥动大锹铲泥，还有一一五师师长林彪、政委聂荣臻，一二九师副师长徐向前等都下来搬石头垫路，冒雨推车。一二九师刘伯承师长因为雨水打在眼镜片上，不能搬石头只能推车。

　　开国上将傅钟几十年后回忆说：好一辆军车！中华人民共和国的6个元帅，曾经淋着大雨来推动它哩！

　　朱总司令等赶回云阳后，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议，传达讨论了洛川会议精神，就是毛主席的讲话精神，彭德怀、任弼时和各师负责同志都讲了话。部队召集连以上干部会议传达洛川会议精神。因为一一五师先头部队已经出动，朱总司令和政治部主任任弼时参加了一二零师誓师大会并讲话。

　　1937年9月3日，一二零师开赴抗日前线。9月15日，朱总司令率八路军总部，从韩城县芝川镇东渡黄河入晋，从侯马转乘火车北上。

　　路上，朱总司令对警卫部队指战员说：“没到达最前线之前，尽量安排在大村庄、大集镇宿营，宿营时间尽量早一点，让我向群众宣传宣传。过河以前，党中央在洛川开了会，通过了毛主席拟定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你们知道了，群众不知道呀。这就要向他们宣传，以后，每个警卫战士，人手一册，都动口宣传，现在文件不够，就由我一人先讲吧。”

　　在八路军总部出动之际，毛主席派周恩来先赴太原、大同，以中共中央代表的身份与阎锡山会面，商量八路军入晋后的活动地区、作战原则、指挥关系、补充计划等，周恩来约彭德怀一起去。毛主席让徐向前同去，对他说：“你是山西人，和阎锡山是同乡，下一步，你和恩来同志去太原，做做阎锡山的工作。”山西有句民谣：“会说五台话，就有洋刀跨。”阎也想借国共合作把五台老乡徐向前拉过去，曾说过“政治上依靠薄一波，军事上依靠徐向前”这样的话。毛主席也知道阎锡山的心理，这样的安排或许统战效果更好。

　　当时，华北战场上日寇的攻势，从平津作辐射状指向3个方面：一路沿平汉路向涿州，一路沿津浦路向沧州，一路则放在晋绥方面。进攻晋绥的是主力，分两路：一路是关东军派遣军，在攻陷南口和张家口后，沿着平绥路扑向大同；一路是华北方面军第五师团，占领蔚县后向广灵方面疾趋内长城，企图从两翼合击太原，占领山西。日寇占领山西，可消除对华北平原居高临下的威慑之势，同时可占有丰富的矿产和粮食。

　　八路军原定全部进入恒山，配合南口战役，但一一五师刚出动，国民党军就从南口——张家口一线败退下来；毛主席立即调整部署，决定八路军开赴察哈尔省的蔚县地区，在涿州和大同的中间地带，填补国民党军防线的空隙，但部队正在开进途中，蔚县也失守了；阎锡山又要八路军又开到飞虎口地区，迎击由蔚县向涞源进犯之敌，但命令刚刚发出，涞源也沦于敌手。国民党军败退之快出乎意料，致使准备配合国民党军作战的八路军，作战计划变更都来不及。

　　阎锡山本想在大同一带决战。但日军尚在数十里之外，守卫大同东北天镇的晋绥军就闻风而逃，阳高、天镇相继失陷，山西形势急转直下。据陈长捷回忆，李服膺61军一直跑到桑干河以南尚未站住脚跟。八路军到达大同前线后，准备配合的正面战场又垮掉了，该如何配合呢？

　　阎锡山急请周恩来、彭德怀、徐向前等与他共商防守之计。他的会议室里，并挂着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朱德、阎锡山的画像。阎锡山说，坂垣在攻占广灵后直趋灵丘，要进攻平型关，抄击雁门关的后方，这是板垣年前借口到山西旅行勘察的路线（日军第五师团长板垣征四郎，与阎锡山同为日本士官学校第16期的同学，1936年夏任关东军参谋长时，曾以访问旧友阎锡山之名，徒涉此路做了一次实地勘察）。加之天镇之溃，大同不得不弃守，准备转到平型关与日军一战。

　　阎锡山的计划是：以6个军在平型关布一个口袋阵，孙楚和高桂滋部布防平型关团城口南北线上，以王靖国部守雁门关，以傅作义部展开于繁峙以北为围歼敌人的主阵地，以陈长捷部在繁峙沙河一带构成口袋底，要求八路军与高桂滋共同防守平型关。

　　周恩来表示同意阎锡山的计划，指出：八路军将发挥特长，运用运动战与游击战的结合，配合友军围歼日军。彭德怀说：你们坚守平型关正面，我一一五师出五台、灵丘、蔚县地区，隐蔽集结在敌前进道路的两侧，待敌进攻平型关时，从敌侧后夹击进攻平型关之敌。

　　阎锡山听后，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因为，国民党军只知死守，不敢集中兵力出击敌之薄弱点，更不敢向敌侧后突击。他们有一个死教条：在敌侧后不能脱离正面火力之掩护。所以，他们不敢发动群众，不敢机动作战，也不敢侧击作战，更不敢深入敌后独立作战。只是正面防守，较强者力守挨打，较弱者稍触即溃，老朽者闻风而逃，动摇者则引狼入室。所以日寇能以少数兵力纵横驰骋，致使我华北屏障尽失。八路军不需要他们的正面火力支援，主动进入深远敌后，担负敌后侧击任务，对进犯平型关的日寇形成夹击，这正是他们不敢干也干不了的事，对阎锡山来说求之不得。

　　9月21日，朱德、任弼时等率总部抵太原，中共中央军委前方军分会立即举行会议，讨论山西战局及八路军作战计划，大家一致同意彭德怀关于配合友军侧击平型关之敌，争取打胜仗，鼓舞士气和民心的意见。当日，朱德、彭德怀下令一一五师，选择地形进入伏击状态，相机出击。

　　9月23日，阎锡山电告朱德：22日夜间日军忽然奇袭平型关阵地，发生激战，要求八路军配合作战。当时，日寇占领的是平型关东北侧的东跑池地区。朱德、彭德怀立即电令一一五师：“应即向平型关、灵丘间出动，机动侧击向平型关进攻之敌，但须控制一部于灵丘以南，保障自己之右侧。”

　　朱德、彭德怀下达命令的同时，电告毛主席：“灵丘之敌于昨晚迫平型关附近，正在激战中。一一五师今晚以三个团集结于冉庄，准备配合平型关部队侧击该敌。另以师直属队并一部及独立团出动于灵丘以北活动。”他们还向蒋介石和阎锡山做了报告。

　　这是决策平型关之战的简要过程，接下来就是如何落实了。

　　在平型关前担任主攻的，是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五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带着两个大队留驻蔚县，一线攻击兵力是5个大队。担任助攻的是察哈尔兵团的两个旅团，还有大泉支队、堤支队等，主攻方向是雁门关。

　　板垣征四郎

　　日军侵华战争期间，陆军部队编制名称有队、团、军几种。

　　分队和部队称队，编分队、小队、中队、大队、联队5级。分队相当于班，是日军陆军最小的战术单位，编13人，分队长相当于班长；小队相当于排，编50至70人，要比我们的排人数多，小队长为中尉或少尉；中队相当于连，编180至200人，接近我们两个连的兵力，中队长为大尉或中尉；大队相当于营，编800至1500人，大队长为少佐或大尉；联队相当于团，是单一兵种最大的作战单位，编2500至3800人，联队长为大佐。

　　看老抗日电影《烈火金钢》中那个凶恶的猪头小队长，不过是一个中士军曹，相当于代理排长。《平原游击队》中的松井、《小兵张嘎》中的龟田、《地雷战》中的中野、《地道战》中的山田，是相当于连长的中队长。但兵力要大许多，加上武器装备性能和配置强更多，不能简单类比。

　　战术兵团称团，编旅团、师团两级。旅团相当于旅，编3000至8000人，还有配属了骑兵、炮兵、工兵等各种单位后的混成旅团，旅团长为少将，少数为中将；师团相当于师，但编制规模通常24000至28000人，介于中国的师与军之间，师团长为中将。

　　战役军团称军，编军、方面军、总军3级。军相当于集团军，兵力在几万到十几万不等，军司令官为中将；方面军下辖军和师团，兵力十几万至几十万人，如华北方面军、华中方面军等，方面军司令官为大将或中将；总军是战时最高编制，下辖数个方面军或军，兵力几十万到上百万人，如关东军、中国派遣军等，司令官为大将。

　　此外，侵华日军还有一些部队被称为兵团，如察哈尔兵团、驻蒙兵团等，兵团的最高级别通常为军。还有一些部队冠以支队名称，如堤支队、板井支队等，是执行特别作战任务的临时性编制，一般是旅团级别。

　　为什么敌我双方要把平型关作为争夺重点？

　　看看地图就知道，晋北有恒山和五台山两大山脉，山脉中间的夹谷为东北至西南走向，滹沱河流经其间，形成宽10至30公里的河谷川道，平型关位于川道北缘。古老雄关背靠西南面向东北，像一把锁锁住川道入口处，护卫着山西腹地，打开这把大锁，日军便可沿川道向南长驱直入，防御之师就要退到150公里外的忻口才能立足。

　　担任主攻平型关的日寇第五师团，采取侧翼强攻、逼退正面的迂回战术。坂垣9月20日下达命令：灵丘的3个大队实施正面进攻，广灵、浑源的两个大队偷袭平型关左侧后。23日，日军进至平型关左侧后，阎军驻齐城部队距敌只有六七公里，却按兵不动，日军从背后逆袭团城口高桂滋部，高部遂放弃团城口阵地退至大营以北，日军占领团城口和东、西跑池。平型关正面防御的七十三师也退至平型关以南，在八路军平型关伏击战之前，关外已经没有阎军一兵一卒了。

　　日军占领了灵丘地区，此时又堵住平型关以北地区，中间30公里的通路没有部署兵力。这个战场裂缝是可乘之隙，坂垣知道国民党军不敢钻入这种裂缝作战，所以敢让一个大队的兵力携带辎重物资从此通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战场上出现了一支新型部队，让他的部属几乎全军覆灭。

　　9月14日，一一五师先头部队进抵平型关附近的大营，本来是增援国民党军灵丘作战，林彪还专门乘卡车到距日军5公里的灵丘城侦察敌情，但还没等去打，灵丘城就丢掉了。时任六八五团团长杨得志回忆：国民党的三五成群跑过我们的驻地，一些下级军官和老兵痞子，更是趁着混乱溃败沿途抢夺群众的东西，不少人枪刺上挑着包袱，甚至撵着满载箱笼的牲口赶路，有的竟然跑到我们驻地来抢东西，问哪里来的，回答说灵丘，还瞧不起八路军的装备能打鬼子。

　　林彪又带人看了平型关一带地形。从平型关以北到灵丘的东河南镇，是一条西南向东北延伸的狭窄谷道，其间约13公里乱石滩山谷，深10至100米不等，宽不过三五米，仅容一辆卡车单行。古道两侧是庄稼地，一侧崖高数丈，陡峭如削，极难攀登展开突击路；一侧山低坡缓，杂草丛生，便于隐蔽部署兵力，是伏击歼敌的理想战场。林彪认为，可以利用平型关以北这个险要地形打一仗。

　　林彪征求聂荣臻意见，聂荣臻果断地说：“打！为什么不打呢？利用这么好的地形，居高临下，伏击骄纵的敌人，这是很便宜的事嘛。现在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要在与日本侵略军的第一次交锋中，打出八路军的威风来，给全国人民的抗日情绪来一个振奋！”

　　他们决定下来后，把作战部署电告八路军总部。

　　担任平型关正面防御任务的阎锡山部队，还给一一五师送来了“平型关出击计划”，要以8个团的兵力从平型关西北攻击日军侧背。

　　9月24日，一一五师召开营以上干部战斗动员大会。林彪宣布作战部署：陈光带领的第三四三旅，杨得志六八五团位于白崖台以西，截击日军先头部队，消灭关沟至老爷庙之敌，阻击东跑池之敌回援；李天佑六八六团位于右侧，实施中间突击，分割歼灭小寨至老爷庙之敌。尔后，这两个团协同防守平型关的国民党军，夹击东跑池之敌。徐海东带领的第三四四旅，张绍东六八七团在西沟村、蔡家峪、东河南村一带，断敌退路，阻敌增援；陈绵秀六八八团为师预备队；杨成武独立团和骑兵营进至灵丘、涞源方向，牵制打击援敌，保障全师翼侧安全。

　　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团迎头截击，一个团断后，一个团拦腰，一个团为预备队，还有一个独立团和一个骑兵营保障侧翼安全。

　　林彪进行作战部署之后，聂荣臻进行了政治动员，强调为什么要打这一仗，为什么必须打好这一仗的问题。

　　会后，林彪、聂荣臻专门组织各级指挥员到现场勘察。确定采取一翼伏击战术，歼灭由灵丘向平型关进犯之敌。攻击部队全部在东南侧山地设伏，因为对面一侧崖高数丈，陡峭如削，极难攀登突击。

　　看完地形回来后，侦察员报告，日军已经进至蔡家峪以东地区，有于明日进攻平型关的可能。于是立即下达命令：当晚24时三四三旅出发，三四四旅随后开进。

　　开进时，突然下起罕见的暴雨，气温骤降，大家的手脚都冻僵了，接踵而来的是摄人心魄的山洪。战士们只得把枪和子弹挂在脖子上，手拉手从齐腰甚至齐胸深的急流中趟过去，有几个战士急于涉过急流，不幸被山洪冲走遇难，徐海东三四四旅一个团被洪水挡住。日寇还来不来？我们还打不打？但他们毫不动摇，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出击。经过一夜风雨行军，部队按预定时间赶到目的地。指战员们衣湿身寒趴在湿地上，忍受着饥饿和寒冷等待敌人到来。

　　上午7时许，板垣师团第二十一旅团的辎重和后卫部队缓慢进入伏击圈。道路狭窄，雨后泥泞，车辆人马拥挤堵塞，他们成一路纵队前行，毫无战斗准备，前不派尖兵探路，左右两侧没有搜索分队警戒。10时许全部进入伏击圈，一一五师抓住有利战机全线突然开火，给敌人以大量杀伤，并乘敌混乱之际发起冲锋，将敌分割包围，压缩于山谷之中围歼，到13时战斗胜利结束。

　　板垣得知消息后，先是令进占东跑池之敌一部回援被我阻住；又急令驻蔚县和涞源部队向平型关增援，被杨成武独立团、骑兵营阻住，毙伤300余人，从而保证了主力部队围歼成功。

　　但阎军未按计划出击。八路军向东跑池日军展开攻击，把几千敌人包围在东跑池。而附近国民党军5个军10个师的庞大兵力却按兵不动，专门派人去联络也无动于衷，致使日军由团城口突围。

　　日军平型关受挫后，以支队孤军深入，脱离主力大迂回，逼迫我正面防御混乱乃至撤退的战法，再不敢轻易使用了。停住脚步十几天后，吸取与八路军作战的教训，改为正面平推作战。

　　这一仗，歼灭日军精锐部队1000余人，缴获步枪1000余支、机枪20余挺，击毁汽车100余辆，马车200辆，缴获92式步兵炮1门、掷弹筒20个，军马50多匹，还有大批军用物资。仅大衣一项，给一一五师官兵各发一件还有余。但我军也伤亡600多人，许多是经过长征的老红军。本来想抓几个俘虏带到太原游街，但小鬼子宁可自杀不投降，一个俘虏也没有抓到。在撤出战斗的路上，林彪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以后这仗该怎么打？”

　　10月17日，平型关大捷22天后，林彪做了个战斗总结，其中有对作战方式的反思。主要内容如下：

　　（一）一到山地战，敌人的战斗力与特长均要大大降低，甚至于没有。步兵穿着皮鞋爬山，简直不行，虽然他们已爬到半山，我们还在山脚，但结果我们还是先抢上去，给他一阵猛烈的手榴弹，他们只好像滚萝卜一样地滚下去了，炮兵则难于运动与找阵地。坦克车呢，有些地方简直使它英雄无用武之地。飞机的作用也不大。

　　（二）敌人轻视中国军队，成了习惯，便由骄矜而疏忽，不注意侦察警戒，不爱做工事，打起仗来，先让飞机和大炮显神通，等到猛攻时，他们的步兵连阵地也不爱占领，只荫蔽在沟内休息。这样的敌人，当然便利我们袭击，所以我们这次一切布置得妥妥当当，向他们开枪了，冲锋了，他们才知道。

　　（三）敌人不仅是弹药要靠后方输送，连粮食都要靠日本送来。他们的后方线已扯长有千里多，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他们后方线一切断，他们的困难就可想而知了，可以弄得他们进退维谷。所以发展游击战在敌人后方活动是非常重要的。此次平型关战斗，我们正是派了一部分人在敌后路上阻滞其增援部队及粮食供给。

　　（四）利用敌人攻击友军阵地时，袭击敌人侧后方，这是最好的战法，比在其中和刚到阵地而未站住脚时去袭击还要好些。这次就是利用敌以全副兵力注意对付友军时，突然在他们的后方大打起来。

　　（五）为了避免他们的炮兵和飞机，战斗开始后要迅速接近敌人，投入肉搏，连续冲锋，使敌人的炮不好放，要放就连自己的队伍也遭了殃。

　　（六）友军在战斗中的配合，实在太差了。他们自定的出击计划，他们自己却未能遵守。你打，他旁观，他们时常吹牛说要决战，但却决而不战；或向敌人打而又不坚决打，……而且连被我们打败了而退下的敌人他们碰着了，竟不但不能消灭之，反而被这些突围的敌人冲坍了，他们的指挥真笨极了。

　　（七）敌人实在有许多弱点可为我乘，但敌人确是有战斗力的。也可以说，我们过去从北伐到苏维埃战斗中还不曾碰到过这样强的敌人。我说的强，是说他们的步兵也有战斗力，能个自为战，虽打败负伤了，亦有不肯缴枪的。战后只见战场上敌人尸体遍野，却捉不着活的。敌人射击的准确，运动的隐蔽，部队的掌握，都颇见长。对此种敌人作战，如稍存轻敌观念，做浮躁行动必易受损失。我们的部队仍不善做疏散队形之作战，特别是把敌人打坍后，大家拢在一团，喧嚷“老乡！缴枪呀！”——其实对日本人喊“老乡缴枪”，不但他们不懂，而且他们也不是老乡——这种时候，伤亡往往很多。

　　（八）日兵之死不肯缴械，一来因日本之武士道教育，法西斯教育，同时也因他们对中国军民太残暴，恐怕中国人报复，但最主要的，是过去“华北军队”对日军俘虏政策之不正确，采用野蛮的活埋、火烧、剖肚等办法。故我们今后须加紧对日本士兵的日文日语的政策宣传与优待俘虏。

　　（九）夜袭是战胜日寇的重要作战手段。敌怕夜袭，他们的技术威力一到夜间有的竟至全无作用。我们要努力，非常努力地去学习夜战，以此为特长以战胜日寇。

　　（十）我八路军在目前兵力与技术条件下，基本上应以在敌后袭击其后路为主。断敌后方是我们阻敌前进争取持久的最好方法。如经常集中大的兵力与敌作运动战，是不适宜的。

　　（十一）“中央军队”如果还是守着挨打战术，便真糟糕透了。他们对主要点应坚决固守，而不应到处守，应行决战防御与运动战，应集中优势兵力、飞机、大炮于决战点。

　　经此一战，让林彪这样主张打运动战的八路军高级将领认识到“如经常集中大的兵力与敌作运动战，是不适宜的”，这就为贯彻落实毛主席提出的以游击战为主，提供了实战经验支持和思想认同基础。

　　对于多数人来说，尤其对那些身经百战的高级将领而言，思想认同不会一蹴而就，往往是在不断实践中衡量利弊得失的认识真理过程；而对于统帅来讲，统一思想则是一个不断克服阻力的动态强化过程。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副院长兼秘书长、高级研究员，188金宝搏体育官网专栏学者；转自公众号“观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