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社会政治制度布满了金字塔形结构,皇帝是这个结构的顶尖。我们批判儒家社会封建等级森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三纲五常,就是这个意思,两种表达。说他“金字塔形”不仅指出了他的等级制度,而且指出了他的形状,后面要用。
有人类社会必有等级,最小的社会单位“家庭”也有等级,男女两性必然处于不同等级;远古没有家庭只有“部落”,其中更是等级森严,当然他们都是依血缘关系建立的自然等级,天伦制度。有人根据“妯娌”、“叔伯”等称谓来说明中国家族关系的等级复杂性,很有说服力,与英语西语民族少得可怜的一组家族称谓相比形成鲜明对照。当然中国家族称谓的复杂性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多文化性、多民族性、多种源性。
既然“等级”是人类社会(包括高等动物社会)所固有,为何拿他说事?我们还是应该就“唯物”与“唯心”两个层面去分析:所说“人类社会所固有”是指“唯物”这个层面,但就“唯心”这个层面,他就显现出高度复杂性和可变性,人的意志成为一种尺度。这里的“唯物”之“物”并非物质或物质要素之“物”,而是社会关系,是一种社会存在,具有客观性。
我今天之所以把他拿出来说事:
“三千年大变局”,其中一“大”就是西方突然出现在华夏边边上,完全异于华夏文明,三千年华夏周边从未出现过一个强于华夏的其他文明体系,成为华夏文明的一个“他者”;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这个“他者”的出现使华夏产生了自我意识,更好更清楚的认识了自己。许多思维在这个“他者”出现前是不曾有过的,比如“我们是谁?”、“我们到哪儿去?”,虽然也曾有“三皇五帝到于今”,但那只是历史,真正哲学上的如此灵魂拷问,除了屈原《天问》之类,确实稀若晨星。就我们今天的话题:
我们说东西方社会都存在“等级”,只是形式不同,或金字塔形,或其他形状,他是就唯物主义观点而言的,但就唯心主义视角看,一神教出现后宣教:人在上帝面前一律平等。这虽然只是一句唯心主义宣教,但是他对社会存在的影响是巨大而真实的,此后的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阴阳两体共同推动了欧洲文明的演化;正如纯技术分析,该支股票本该下跌,可正是某巨大影响大佬宣称“该股票要涨啦!”,果然逆势而涨――这里存在所谓“自我实现的预言”,唯心主义的影响是真实存在的,至少与华夏文明相比,这是切实的:
华夏上古与欧洲相同,也曾产生过“上帝”和“天”的有神论观念(“上帝”和“天”是否同一,有人还在考证),但自商周以降逐渐消失,自孔子后走上了无神论文明演化模式。虽然有神论观念淡出,但是有个特殊阶层,巫傩(就是萨满),他原本是一个家族传承职业,专门沟通天-人关系,代天下传神谕,帮人上达祈求,有神论观念淡出后巫傩这个职业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代替了“天”。就文化意义,巫傩就是后世的儒家。
与欧洲文明相比,这是个巨大文明差异,所导致的关联影响是巨大的,方方面面可以看见他的影响。就唯物主义看法:“上帝”或其他诸神是人类按照自己的形象和意志塑造的,是唯心的,但他既然注入了人类的意志,他就不是统治阶级一家一户的意志(虽然经常这样),他必然会体现整个社会的意志,至少某种程度上是如此,再考虑其他社会参变量因素(比如多个民族参与,多个文化和种族参与,文化漫长的延绵),就不可能是统治阶级一家一户的意志。基督教发展史充分证明了这个事实和逻辑。
于是:在有神论文明中,在唯物主义层面,人是不平等的,存在等级的,但在唯心主义层面看,人人平等;但在巫傩文化中,在唯物主义层面,人是不平等的,存在等级的,在唯心主义层面,巫傩自己就是“天”或者是“天”经常眷顾,因此也是不平等的,也是存在等级的。这是东西方文明的巨大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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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财新传媒的常务副主编高昱一则“过去三十年中国所有启蒙的努力,都失败了……”在网际传开,引来社会辩论。红坛也登载了大量文章,我几乎都读了。除了少数几篇质疑“启蒙”本身,绝大部分并不否认“启蒙”本身,而是批判高昱所代表的群落不配“启蒙师”;既使质疑“启蒙”本身的几篇,我看也是文字或定义上的,是逻辑层面的,实质上也并不怀疑“启蒙”本身,因此我认为“启蒙”在中国当下语境具有高度共识性,都认为需要一次“启蒙”。
为什么高昱的这句话会招致这么多人反对?我以为不是高昱,假如其他人,也会招致激烈反对,管他右倾者还是左倾者;中国当下社会不否认存在真理,但是谁要自称握有真理,都会招致反对,原理是一样的。我对高昱也不认识,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思想,我这里就用虚拟的“他们”来取代吧。分析这个原因,不得不到中国文化中去,并且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应该与其他文明进行比较,这就是我前面的大段铺垫陈述。
在中国“他们”就是巫傩,当下语境中的称呼最最贴切的恐怕就是“精英”、“公知”之类,幸好尚未波及到历史词汇比如“革命先行者”、“先行者”、“革命导师”、“导师”、“领袖”等诸如此类。巫傩(或者“精英”、“公知”)他们在启蒙社会大众,他们自己却是一群高高在上者,他们自己是不受启蒙,也无须,他们是先知先觉者;在有神论文明中,被启蒙者通过自己塑造的“上帝”或“神”,约束“他们”,“他们”也是需要受到“启蒙”的,就这个意义上,启蒙与被启蒙是双向的,是互动的。
我今天当然无意有神论,而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中国的启蒙者、精英、公知本身也需要受到启蒙,需要一个更高的“意志”去监督和约束,至于这个“意志”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上帝”、“神”、“天”、“道”或诸如此类?我不知道。
但我强烈的坚持:中国的启蒙者、精英、公知本身也需要受到启蒙,需要一个更高的“意志”去监督和约束,要学会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