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良：一切都怪“他”

　　一周时间内，出现三起令人痛心的哄抢事件，先是安徽农民500亩土豆被人哄抢，后是江苏徐州一果园几万斤桃子被哄抢，再接着又是广东怀集一超市被哄抢。

　　参与哄抢的人真是穷到那般地步吗？自然不是。

　　那他们为什么又那么统一地去抢呢？

　　他造假了，所以，我也可以造假。

　　他贪腐了，所以，我也可以贪腐。

　　他犯法了，所以，我也可以犯法。

　　他闯红灯了，所以，我也可以闯红灯。

　　他搞婚外情了，所以，我也可以搞婚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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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所以要这么做，都是因为“他”已经这么做。

　　“从众心理”在中国就是这么个逻辑，一切都怪“他”，千错万错，反正不是我的错，如果硬要找我的错，那就把“他”的错先给处理好，否则，我就不认我的错。

　　七十年代的时候，一般人不敢公开做贼，一旦被抓住，全家人都跟着抬不起头。

　　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农村就开始有人敢偷集体山上的树，发现偷了也没事，于是就有更多人胆子大了起来，他偷了没事，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偷呢？慢慢地，山上的大树越来越少，大家都偷，大家就都认为自己不算偷。

　　我读高中那年，有一个护林员对偷树现象忍无可忍，拿着鸟铳开了一枪，结果把一位妇女给当场打死。宣判大会是在我们那所中学召开，凶手是个残疾人，看起来挺可怜。说实话，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既同情那个年轻的妇女，毕竟她罪不致死，她也是跟着“他”去偷。同时，我也同情那个残疾护林员，他确实犯了大罪，但他是在维护集体林地，他也罪不致死。最后，残疾护林员当场被判了死刑，被押上一辆解放牌汽车去某地执行枪决。

　　如果放在今天，我会呼吁枪下留人，尽管不一定有用。

　　2002年以前，卖粮一般是卖给公家粮店，这个过程也不是没有从众失德现象，刚开始是个别农民在谷子里掺沙，一百斤谷子里掺那么一两斤沙，粮店很难查得出来。后来，其他农民知道了，也跟着掺，掺着掺着，大家都认为谷子里就该是有沙的，毕竟农村晒谷的地方有沙也正常。

　　“不随地大小便”这几个字是每个父母或老师都曾经教育过孩子的简单要求，听得懂话的人脑子里都有储存。然而，在许多景区，如果有一个人敢公开站在某处拉尿，就会有许多人也跟着在那里拉尿，慢慢地，大家都以为那个地方就是供大家拉尿的理想场地，谁跟他都讲不清道理，你讲多了，他就怪那个“他”。

　　现在，有些大学老师感到很头痛，大学生也是要做作业的，还要写许多实验报告，课业太多，完不成任务怎么办？有人想偷懒，完不成怎么办？个别学生就开始抄袭，也有直接从网上去找答案的。刚开始，就那么一两个，后来，慢慢多了起来。他可以抄，我为什么不能抄？抄，本不是路，抄的人多了自然便成了路。

　　批了学生，老师就不该批吗？

　　同样可批。论文造假，著作造假，科研数据造假，跟学生抄作业有得一比么？我看是可比的，“他”都是这么干的，干了以后还收获颇丰，我为什么不可以照着做？大家都做了，大家就都觉得“论文非常重要且论文整体上是真的”。没人愿意对论文较真，较起真来，教育的根都要摇动，比学生抄作业的后果严重得多。

　　“从众心理”的中国文化源头是什么？是法不责众的文化。

　　“法不责众”这几个字不今天才有，也不是近代才有，是自古就有，甚至可以认为它是中国古老文化的一种精髓，他早已经根植于中国民族的灵魂深处。

　　责众了怎么办？

　　对众都用重法，牢房里装不下。

　　不用法，道理上过不去，那就只能抓个带头的，只能治个典型，以期起到杀鸡骇猴的作用。

　　然而，一般不会有这个作用，鸡死了，猴未必害怕，带头的坐牢，对那个“众”未必有教育意义，下次一旦有另一个“他”带头犯事，还会有众人跟着干，因为他们会认为自己肯定不是那只倒霉的鸡。你看那闯红灯，撞死撞伤多少都警告不了某些人继续闯红灯的决心。

　　咱们中国人，吹嘘自己悠久的文明史已经不止于国内，已经下了“全世界只有中国文明史是唯一不间断历史”的疯狂结论，谁不认同，他就跟谁急。

　　这种结论，没有去考证的价值，也没有逼人认同的道理。

　　5000年文明史长吗？当然长，比大多数国家长太多。

　　长，又怎样呢？时间长了，你的人就更文明了吗？唯一不间断了，你就唯一最文明了吗？

　　我看许多国人对“文明”二字在认识上是有偏差的，中国文明史悠久，只能说明中国文化积累的时间段较长，在总量上有一定优势。

　　但是，我们这个“文明”更多体现在“文化”上面，而不是“文明社会”意义上的那个基于人素质的“文明“，社会的文明度主要取决于制度文明和人的素质文明，并非强调历史文化的多少，把这两个问题混淆起来理解自己的真实文明程度显然是不恰当的。

　　有人会讲：“又不只有中国人集体哄抢，外国也有此类现象，你为什么不批外国？”

　　确实，外国也会有。

　　不过，外国的事，得由外国人去批，那不是咱的任务。特别要指出的是，外国人能干，咱就干得合理了吗？那不就是把外国人变成那个“他“了吗？你把自己改造好是自己的任务，外国人野蛮了，那只能由外国人承担后果。

　　偏偏又很奇怪的是，外国人不只是敢在自己国家里野蛮，在中国也敢野蛮。反过来，咱国人就未必敢这样，在自己国家里横里竖里都敢撒野，到了外国，驯服得像一头羔羊，外国的“他”干起来了，自己却不敢跟着干，美国街头的示威游行队伍里从来都不可能是华人当主角。去年，有两个印度人在高铁上把赤脚抬到前座靠背，任凭乘务员和乘客怎么劝，他们就是不听，最后不了了之。这个时候，如果全车厢的人都敢于“从众”指责野蛮人，谁还敢在中国的领土上撒野？

　　我为什么要拿外国人说事呢？因为我想讲另一个看法：国人的“从众”通常带有面对弱者的倾向，如果碰到狠角，那个“众”又不敢从了，“从众”暴露了自己心中有脆弱的存在。

　　从物质上看，无论出现任何情况，中国找不到一周内发生三起集体哄抢事件的理由，他们要抢，并不是因为饿，并不是因为抢了之后会发财，都是基于一种贪婪的“无偿占有欲”，强烈且畸形的自私心理在支配着部分人的内心，哪怕只有一个小便宜，机会来了，该占就得占，不占白不占。

　　不要总是怪“他”，一切罪责都是因为“你”。

　　不要再吹5000年的文明长度，一切都只取决于“你”的深度。

附言：

　　1.随后一个月是招生季，希望各位家长和考生不要轻信“专家”的作用，认真了解各高校的招生信息，以官方信息为准，没有捷径可走。在选专业的时候，可以追热门，但不要执着于热门，真要想干点事业，真想学点本事，真想谋长线成绩，就大胆选长线专业，国计民生离不开的专业就是长线专业，部分热门专业可能只是青春专业，要慎选。

　　2.有朋友问：美，欧，以色列，为所欲为了，怎么办？答：没有别的办法，非西方国家唯一的出路是团结，没有这个，只能被一一修理。

　　写于2025年6月21日星期六

【文/孙锡良，独立时评人，188金宝搏体育官网专栏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