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究竟是谁养活了中国人？

　　A

　　大约中午的样子，孩子从学校打来电话，说“袁隆平去世了”。语气中似有悲伤。

　　我先是一惊，有些难过，很快平静下来。然后又有一点欣慰。

　　欣慰这词也许惹起众怒。其实我是为孩子欣慰。年轻人不去追星，却知道袁隆平的重要性，说明三观挺好的。而且，袁隆平已经九十多岁的人了。人都有这一天。对高龄老人而言，很迅速离世是很幸运的结果，比长期卧病在床的折磨少很多。

　　至于平静，则在于我平时早就了解了袁隆平的状况。知道他的高龄和杂交水稻对世界的巨大贡献，知道八九十岁的袁隆平仍然象普通劳动者一样工作在杂交水稻的最前沿。身体健康、热爱自己的工作、工作到九十岁、牺牲在岗位上，是一种幸福。

袁隆平是伟大的科学家，伟大之中特别伟大的一位，论贡献可以与钱学森并肩。评为共和国英雄恰如其分。三个诺贝尔奖绰绰有余，如果有农业奖的话。

　　B

　　不过，在另一方面，对“袁隆平养活了中国人”这个十几年来持续的宣传我并不赞同，言过其实了。对任何历史人物都要实事求是。

　　你说鲁迅是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我赞同。你说鲁迅缔造了新中国，我反对。你说毛主席是大救星，我赞成。你说毛主席是创造了宇宙，我不赞成。

　　第一，袁隆平的杂交水稻的确是伟大的发明创造，对此须充分肯定。但是，我认为杂交水稻即使袁隆平没创造出来，其他中国科学家也会以其他形式和品种创造出来。牛顿发明微积分，莱布尼兹也发明了微积分。中国政府自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年就开始推动育种和杂交水稻技术，六七十年代就已经出成果了。趋势上有必然性。

　　第二，“养活了中国人”这个命题太大，不是某一个人能完成的。

　　特别是第二点，涉及的人和事太多。如果我们都讲“袁隆平养活了中国人”，其他方面的成绩就完全被抹杀了。这种说法做法袁隆平本人也不会同意。

　　下面就列一下“养活了中国人”的各种要素：

　　01，杂交水稻是1973年突破的，当年的党和政府高度重视育种选种工作，有专门的科研队伍从事这方面的实验研究。如果“袁隆平养活了中国人”，那么，政府的组织和推动就可以抹杀了？同一团队的其他人的贡献就清零了？对杂交水稻做出贡献的科学家著名的至少七八位，袁隆平的确是成绩最大的一位，但你不能说其他人的工作等于零啊，科研工作本就是相互启发相互促进的。没实验室试验田你怎么搞研究？

　　02，单是育种选种，就不止水稻。还有小麦、谷物、玉米、高粱、地瓜、土豆，这也是中国人吃的食品。甚至还要包括黄瓜、西红柿、大白菜、猪牛羊肉、渔业。这些方面都需要科研，都需要有相关的科学家研究，这都是“养活中国人”的组成部分。

　　03，大庆油田、胜利油田、克拉玛依油田，没有油田你机器都跑不起来，你怎么种地和运输？靠人力和畜力？没有油田就没有化工产品，就没有化肥和农药。没有化肥和农药，能高产？中国的油田、化肥厂、磷肥厂、农药厂、农机事业最早从大跃进时期就陆续开始了，最初是煤矿油田，然后是机械机床，再后是化肥农药。这些巨大的产业早在七十年代初就开花结果了。这不是“养活中国人”的要素吗？

　　04，塑料大棚和电冰箱，塑料大棚是六十年代开始研究的，75年就列上日程的。塑料大棚解决了蔬菜种植问题，塑料大棚从哪里来？显然是油田。没有油田和塑料大棚，蔬菜就少一半儿！电冰箱对中国而言是这几十年的新事物。电冰箱解决了粮食蔬菜的存储问题，粮食腐败变质的问题很大程度上解决了，粮食自然多起来。电冰箱需要电吧？火电站、水电站、核电站、各种新能源，这不是粮食的基础吗？

　　05，水稻需要水，中国大跃进期间修建了几万座水库，修了数不清的干渠。你水稻没水怎么长？中国政府兴修水利的功劳能抹杀吗？你抹杀政府功劳，那么，1958年我们的父辈爷爷辈辛辛苦苦去挖河道修干渠的功劳你也抹杀了？

　　06，原子弹也有功劳，有了原子弹，侵略者不敢来犯，国家稳定，人民安心生产建设。如果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列强铁蹄践踏。你怎么搞科研？你的地都会荒掉。

　　07，小岗村的功劳，包产到户富起来。的确，2009年了，沈浩还在小岗村扶贫。为了拉投资喝酒，不幸殉职。2019年小岗村重新集体化，终于脱贫。这是小岗村的情况，全国各地的情况呢？是三农问题困扰中国三十年。包产到户后某些人积极性高了一些，但大农具都分了，生产力下降了。小农经济哪有生产力？只能靠人力畜力。到1985年左右，物价飞涨，种地已经变成苦差事。退一步讲，即使我们承认小农经济代表全人类最先进的生产方式，首功也是小岗村。“小岗村养活了中国人”？

　　08，改革开放的功劳。改革开放的确有功劳。但杂交水稻是1973年研制成功的，化肥厂是1971年左右建成的。杂交水稻本身不是改革开放的成果。我们只能说改革开放后杂交水稻继续不断突破，有巨大的进步。在此杂交水稻与改革开放自己打起来了。

　　09，计划生育政策养活了中国人。我知道，现在很多人反对计划生育政策。这里不讨论计划生育政策的是是非非，只讲客观结果。计划生育前，每个家庭往往生“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孩子，平均下来也有三个。计划生育后主张少生，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特别是到了八十年代，开始严厉的一胎制。人口增长速度很快降下来了。生五个与生一个，吃多少粮食能一样吗？“计划生育政策养活了中国人”也成立。

　　上述9点中的8点，如果不涉及立场，只讲事实，我坚信是无可辩驳的。也就是说，上述九点（除了小岗村都是事实）。于是，有两种结论：

　　一，只有“袁隆平的杂交水稻让中国人吃饱饭”是真的。

　　二，包括袁隆平杂交水稻在内的九大因素共同养活了中国人。

　　哪一个对？我站第二种观点。我承认袁隆平的伟大。但不赞同媒体胡说八道，即使那些媒体是新华社或者人民日报！而且，我相信袁隆平老人本身也不会赞同媒体胡说八道什么“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养活了中国人”。袁隆平是科学家，科学家实事求是。科学家会有“让中国人吃饱饭的伟大理想”，但不会膨胀到“我的发明养活了中国人”。我认为，凡是说“袁隆平让中国人吃饱饭”的人都是坏人，他们那是捧杀，另一面是抹杀，是陷袁隆平老人于不仁不义的坏蛋之举。

　　这篇文章于郎咸平有关系吗？没关系。但是与另外一个“经济学家”茅于轼有关系。茅于轼那个老混蛋说中国不必保持耕地红线，粮食都可以通过市场经济从国外买来，就象华为可以自由地从国外买芯片或技术一样。

　　我们现在都知道茅于轼是放屁了。

　　换一个角度看，假设中国没有耕地红线，水田也被盖房子了。袁隆平的杂交水稻种哪里去？种到国外再进口吗？袁隆平自己也不赞同吧。

非常感谢袁隆平同志一生的努力。实事求是地纪念是最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