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如此“典型”：退伍军人成外卖卷王
这两天，上海的新民晚报、劳动报、澎湃新闻等媒体，共同将镜头对准了“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饿了么蓝骑士、来自山东泰安的退伍军人张文强”，劳动报的报道还得到了人民网的转发推荐。
在毛主席缔造的人民军队建立95周年之际，笔者不知道这些媒体树立这样的“退伍军人”典型用意究竟何在。
从媒体报道的内容看，“退伍军人”身份之于外卖员张文强有两点巨大优势：
一是较于常人更强健的“抗压”体魄。
“从早上7点开始，一直跑到晚上10点，本来是可以休息一天的，但我就接着跑……”
也就是说，凭借着身体素质好，为了多挣钱的张文强每天要工作15小时，而且几乎无休。
而在澎湃新闻的访谈中，张文强讲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事情：两年前入行早期，张文强每天要从早上7点跑到凌晨，“一天晚上就是只睡四五个小时”。
第二个优势就是曾经的“军人”身份，让张文强“对于看地图、研究地形都很熟”：
正是凭借着这些优势以及吃苦耐劳的精神，别人每月只能跑到1000单，而张文强每月能做2000单，这让张文强迅速成为名副其实的“单王”，进而与2021年和2022年先后获得上海和全国的“五一劳动奖章”。
看到这些报道，笔者心里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是五味杂陈。
每天工作15个小时，全年无休，一开始甚至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面对不断发生的外卖员过劳猝死新闻，树立这样的典型是还想进一步逼迫外卖员的“潜能”吗？
“每天起早摸黑，不管刮风下雨，酷暑严寒”，“雨大到睁不开眼，他还在跑；隧道里积水了，他还在跑”——面对频发的外卖员意外身亡，不知道这样的“典型”报道是在鼓励什么？
如果要对标毛主席缔造的人民军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总之，张文强真正值得称道的，就是张文强不藏私，对骑手同行传帮带、分享跑单经验：
然而，这唯一值得称道的品质，在私有制的平台经济下也是不堪一击的。
马克思在《资本论》里早就为我们揭示过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那就是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反过来导致劳动力价值的下降；当单位时间内的跑单量普遍提升，外卖员每单的实际收入在下降。
在外卖平台占有生产资料（信息流以及生产端和消费端的网络接口）的前提下，这种情况事实上已经在发生。
在市场培育期，外卖平台为了吸引更多的劳动力涌入，推出了各种福利、补贴、完成一定单数的奖励政策，这些福利、补贴、奖励事实上构成了外卖员工资的一部分；在完成市场培育、有足够的劳动力涌入以及更多的“自由”劳动力在门口徘徊之后，平台开始逐步降低或取消了这些福利、补贴、奖励，事实上等于给外卖员普遍地降薪了；此外，外卖平台还通过精密的算法，将每单的派送时间压缩到极致，一旦超时外卖员就面临被扣工资的风险。
为了得到想要的工资水平，外卖员群体只能冒着猝死、中暑以及超速、逆行等各种可能意外伤亡的各种危险，风里来、雨里去，拿命换钱。
更为直接地，某些外卖平台甚至已经直接赤裸裸地给骑手降低每单单价：
同样遭遇平台压榨的，还有外卖商家以及餐饮个体。早在2018年，美团在港交所上市时，为了实现盈利目标抬高股价，美团将商家抽成比例由15%提高至22%；在舆论为骑手发声的压力下，平台宣称调整配送规则、“提高”骑手待遇，平台对商家的抽成再次提高，某些商家抽成甚至超过50%。而这样的提价最终又传导给了吃外卖的打工人，导致外卖“越吃越贵”。
私有制的平台经济下，外卖员从人人员数量的增加以及劳动效率的提升，反过来却帮助垄断了生产资料的平台实现了“多头通吃”的目的。
相比媒体赋予王文强的“王者骑士”、“外卖单王”称呼，恐怕更准确的称呼应该是“外卖卷王”。
这样的典型树立，无疑将本就严重内卷的外卖行业推入更加内卷的地步，进一步逼着那些靠跑外卖养家糊口的骑手们去更加拼命地“拿命换钱”。而选在“八一”这个特殊的日子，用“退伍军人”身份去树立这样的典型，简直就是一种侮辱；这样的典型，放到毛泽东时代的话语语境里要被称作什么，笔者就不用说了吧？
人民军队的缔造者毛主席曾经在“老三篇”里这样解释人民子弟兵的宗旨：
“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
在当今的时代背景下，笔者更希望看到的报道是：当上海那位22岁的外卖员大雨天触电身亡、另一名外卖员在上海某门店休息时猝死……这类的事件发生在上海时，退伍军人出身的王文强同志能够出面替他们家属争取工伤赔偿；当外卖平台通过各种各样的规则和算法，变相压低骑手派单单价时，退伍军人出身的王文强同志能够动员其他的外卖骑手，共同与平台协商……
这样的典型，恐怕才更接近于毛主席所阐述人民军队宗旨。
既非退伍军人出身也非党员的陈天河都能做到的事，作为典型被树立的王文强同志没理由做不到；哪怕是民族主义基调的《战狼2》开头也没有回避这样的一幕：
【文/子午，188金宝搏体育官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子夜呐喊”公众号，授权188金宝搏体育官网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