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义：警钟——“不要犯中国式的官僚主义”

本文作者：陈先义，系解放军报文化部原主任，授权本号发布。

　　朋友，乍听这个题目，你会觉得不舒服，什么叫“中国式的官僚主义”？这是不是在丑化中国啊？不是的，你且听我言，这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中国人说的，这是新加坡现任总理李显龙说的，讲话全文刊登在新加坡《海峡时报》上。他不是对中国人讲的，是在提醒他的政府官员，新加坡与中国都源于儒家文化，一定不要犯“中国式的官僚主义错误”。

　　有那么严重吗？不仅有，而且很严重。且听我说，李显龙指出，有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正在侵蚀着中国的软实力，正在消解和影响着中国崛起的速度。这股力量不是来自于美国，而是来自于中国自身，来自于中国自身的官僚主义。

　　李显龙原话是这样讲的：“现在可以成为世界性最大话题的是关于中美两国的竞争，中国的发展和崛起，恐怕是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可否认了。在这场竞争中，中国要战胜美国，要超越美国，还有个最大的障碍，那就必须战胜自身严重的官僚主义。因为官僚主义可以消解弱化发展的巨大力量，可以降低生产力的巨大能量，可以制约中国的崛起，可以影响在中美竞争中占据主动权。”

　　李显龙讲的符合中国实际吗？有人认为，李显龙本身立场属于西方意识形态，听听而已。我说决不能这样看，新加坡文化基本与中国同宗同源，并且在中美两国的角逐和竞争中一直十分谨慎，虽然行为可圈可点，但基本上没有随意选边站，对中国以惊人的速度实现经济的巨大发展认识的还算清楚。比如他在这次讲话中就明确说，中国的快速发展是21世纪这个世界上最为伟大的变化，因此他与其父李光耀的意见历来为中国政府所重视。

　　官僚主义是什么？说穿了，官僚主义是以官为本，不是以民为本。官僚主义发展与蔓延的恶果，必然表现为腐败滋生，尔虞我诈，必然表现为脱离人民，贪腐成风。李显龙特别强调了一句话，他说现在在中国非传统的官僚主义兴盛起来了。

什么叫非传统的官僚主义？那就是完全区别于传统的官僚主义。传统的官僚主义是什么？毛主席早就做了定义，不深入实际，不调查研究，下车伊始就呜里哇啦乱发议论；不联系群众，不关心百姓生活，满足于坐在办公室夸夸其谈；听不得不同意见，遇事独断专行，脱离具体实际，等等。但是今天非传统的官僚主义早就超越了五十年代毛主席批评的传统官僚主义的表现形态。

　　李显龙站在他的角度，对中国式的官僚主义提出了他的看法：

第一，他认为中国官僚主义形态之一，就是习惯于喊口号，贴标语。口号喊得震天响，谁也不去具体落实，好像这口号就是为了给上级的一种表演。

第二，满足于大搞形象工程，搞面子工程，就是不干老百姓关心的具体事，实在事。举个例子，听说领导同志要来检查工作，临街的破烂棚子很碍眼，干脆，紧急施工，做了一面外看是三层楼的假墙，远远一看这是很漂亮的楼房，到后边一看，才知道是一道像楼房的墙。可惜来的领导是不会到墙后边看看的。

第三，是官员们尸位素餐，浑浑噩噩，不思进取。

　　这三种情况，严重制约了发展，严重影响了干群关系，严重影响了政府形象。

　　李显龙讲的过头了吗？我看没有，因为作为新加坡的政府总理，李显龙不是在讲给中国人听的，他是在给自己的政府官员听的，意在提醒部下不要犯这样的错误。对中国，他也不是幸灾乐祸的观望，而是有一种恨其不争之意。反过来，看我们自己，李显龙指出的官僚主义是不是这样一种情况，我认为李显龙的话是切中时弊，恰为我们各种问题的要害。是当下几乎所有问题的总根子。

　　举个例子吧，前几天某地方电视台几位知名主持人为一个犯了大罪的刑满出狱者周XX庆贺生日，这件事几乎轰动全国，至今依然风波未平。谁不知道，身为电视台主持人，国家喉舌，政治标准第一，但是被资本绑架，甘心做金钱奴隶，在重大原则问题上不能与党同心同德，这样的喉舌还能指望他为党为人民为国家发声吗？我看，一百个靠不住。话又说回来，这种集团式犯政治原则错误，做大大损害党的形象的事情，这么一批主持人当初又是怎么进入喉舌单位的，难道选人的人只看这几个人的小鲜肉脸蛋吗？这不是典型的官僚主义又是什么？

还有，当疫情肆虐，全国人民奋起抗疫时，有些知识分子、大学教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冷言冷语，说些与国家大局极其不相适应的恶言恶语，有人甚至写骂中国人民抗疫的文章，一次又一次去拿西方国家的什么奖，靠骂我们的党和政府以及抗疫英雄领赏，对此老百姓义愤填膺，都渴望主流媒体发声，可是等来等去，就不见主流媒体说话，这能不是典型的官僚主义。这种置若罔闻的失职怠政，不是官僚主义又是什么？

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当初上边一股热发文件建设新的小城镇，全国各地小城镇闹得沸沸扬扬，一时全国小城镇风刮得甚猛，如今国家媒体发消息，当初批量诞生，如今又批量破产。国家相关部门不得不发文，明确禁止逼迫老百姓“上楼”居住的现象再发生，你能说这里边没有官僚主义作祟吗？当初在做这样的决定时，各级官员们是否作了严肃的而不是敷衍的、详细的而不是草率的调查研究了吗？我相信，大概率都是某些干部拍脑门办事。扎堆开建又批量倒闭，这就是现实，这不是在浪费人民财产又是什么？

　　《新华每日电讯》这样报道，说时下一份“中国特色小镇死亡名单”正在网上流传，许多名噪一时的“网红打卡镇榜上有名”，不少特色小镇资金链断裂、商户逃离甚至沦为空城，至少有一百个“文旅小镇”处于烂尾、倒闭状态。

　　《经济日报》说，特色小镇建设乱像可以概括为“八大凑”：产品不够，吃喝来凑；产业不够，房地产来凑；形象不够，穿衣戴帽来凑；项目不够，农作物来凑；数量不够，园区景区来凑；景色不够，挖湖造景来凑；活动不够，节庆会展来凑；资金不够，ppp项目来凑。殊不知，一座1到3平方公里的小镇，投资就是数十亿元甚至更多。一旦倒闭，地方财政就会背上沉重的包袱，加大债务风险，而这些，谁肯来担责埋单呢？比贪腐更可怕的官僚主义，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危害，是没有人担责的。

　　官僚主义之多，花样之斑斓，可以说举不胜举，比如像马云那样打着改革的旗号，骗取百姓财富，大搞金融垄断的家伙，为什么开始被某些领导当作香饽饽，是理论上的上当受骗，还是官僚主义作怪，根本就没有调查研究，听一听百姓意见呢？这样类似的问题多了去了。你看看，现在的有些官员们，怠政懒政，不作为，乱作为，大搞形式主义。我们开展反腐，堵住了他们贪腐的渠道，他们便啥活也不想干了，因为只有允许贪腐，才能刺激他们的“热情”，有些人谈起这些，就觉得很有道理似的。我们的官僚主义，还表现在对这样的官员没有足够的惩罚力度和措施。

　　惩治官僚主义，是当下非常重要的任务。官僚主义不除，我们将面临很大风险。公开的明火执仗的敌人是不容易战胜我们的，可怕的是披着革命外衣的官僚主义，这历史上已经给我们过惨痛教训，今天又一次摆在了我们面前。

　　他山之石头，可以攻玉。李显龙的话，对我们是良药苦口，也是警示之钟。但愿每一个党的领导干部都耐着性子听一听。

【作者介绍：陈先义，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国家重大题材影视作品审查专家组成员。原籍河南兰考，北师大毕业，曾任后勤学院教员、解放军报文化部主编，2011年退休，现从事重大题材文艺研究。著有《为英雄主义辩护》《走出象牙之塔》《捍卫我们的英雄》《追寻丢失的精神》等十余部，另有报告文学、散文集《横槊东海》《战神之恋》《在统帅部当参谋》《中国军人看世界》等作品。其作品曾多次获中国新闻奖政府一等奖，全军文学创作一等奖。曾获全军具有突出贡献拔尖人才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