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植竹：首第一摆嫁妆（民间故事）

如今的婚礼大操大办，彩礼要几十万上百万，还要高级房壁、豪华轿车，酿成嫌贫爱富，甚至是笑贫不笑娼的社会风气，严重违反了毛主席要我们艰苦朴素，勤俭治国、勤俭持家的教导，不仅毒害了不少人民群众，也腐蚀了相当多的党员和干部，致使大大小小的腐败分子多如牛毛，后果极其严重。这一现象，与富豪摆阔耀富有极大关系。大富豪摆阔，老百姓遭殃。由此让我想到一则古老却具有现实意义的民间故事，特整理出来供读者一阅。

　　很久以前，首家庄有一个大财主，名叫“首第一”。论财富，这首第一名不虚传，在全县他都是首富。莫要看他身居乡野之中，其实他在其县境内的东西南北乡都置下有田产，每年收得租谷上万担。

　　首第一家里富得流油，人丁却不兴旺，他的妻子已去世了，也不知为何没有再娶。他膝下无儿，只有一女。好在府上雇有账房先生、长工、丫鬟等七八人，也就不显得冷清。

　　女儿明珠，这“独苗”自然成了首第一的心肝宝贝。他把她当成儿子养，让她读书识字。他还许下诺言：“我的宝贝，你出嫁时，爹爹给你的嫁妆，一定要在我们县里都数第一！”

　　现如今，明珠就要出嫁了。首第一花费数千银两为她购置了嫁妆。凡是他见过的和听说过的东西，他都置办得齐齐全全。他在豪宅门前的空坪里筑起了一个大竹棚，把嫁妆分门别类地摆到了大棚之中。大棚门头上挂有红绸横幅，上面用金粉书写“首第一摆嫁妆”六个大字。门口还贴了一张红纸告示，上面写有“不分男女老少，不论三教九流，凡能指出缺一样什么东西的，赏赐银元十块”的内容。

　　首第一摆嫁妆夸富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方圆百十里的地方广泛传播开来。一时间，看热闹的人们，像赶集一样从四面八方奔向首府而来。如山如海的人群，不仅挤满了大棚，而且棚外还有许多人头走动，场面热闹非凡！

　　进了大棚，人们发现，里面又用装板隔成了大、中、小三个包厢。第一个大包厢里，摆的是家俱用俱。第二个中包厢里，摆的是床上用品和服装。第三个小包厢里，摆的是小物件和金银手饰。

　　这些豪华高级的东西，都是一般人没见过的。前来参观者无不交口称赞。

　　嫁妆在大竹棚里摆了三天，一批又一批参观者不知来过多少了，但没一个人能指出其缺什么东西来。首第一得意极了，哈哈大笑吹起牛来：“看来，我的赏银是想发出也发不出去了。这不奇怪，是我早就料到过的事。不是我夸海口，这样应有尽有的嫁妆，还能有谁指出缺什么呢？”

　　谁知就在他得意忘形之时，看门人急急忙忙跑来向他禀报：“老爷，外面有个叫化婆，也非要进来看看，阻都阻不住，是不是让她进来？”

　　首第一想，一个要饭的也想来凑热闹，真是好笑。他本想说“盛碗饭菜打发她，叫她离开这里”。但转念一想，自己有言在先，不分男女老少，不论三教九流，都欢迎人家观看。若说出的话不算数，有损我的威望。于是攺口道：“让她进来看吧。”

　　看门人跑出去不久又跑回来说：“老爷，那叫化婆听说老爷您准许她进大棚，她却变卦了，冷笑一声说说：‘我不想观看了。若是真要我看的话，那首老爷要陪我一道看。我可不是吹牛皮，少说都能指出缺少七八件来，你们不信就打赌！’”

　　首第一听了这话，不禁火冒三丈，桌子一拍：“这叫化婆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敢夸这么大海口！她还不是冲这赏银而来的么，打发她一顿饭，再给她十两银子，让她走路得了，免得在这里打坏彩头。要是她还胡缠，就叫几个人把她架走好了！”

　　女儿明珠听见门卫和父亲的谈话，发现父亲拍桌发火，便急忙前来相劝：“爹爹，听这老婆婆的口气，不像是个平凡人。或许她见过大世面，有见识。爹爹您就信她一回，答应她，陪她观看观看吧？”

　　尚未消气的首第一，对女儿的要求一时没有表态。任性的明珠也不让步，坚持己见。在女儿又是撒娇又是生气的软硬夹击下，首第一终于点了头，亲自陪那老婆子进了大棚。

　　果然不出明珠所料，这老婆婆的确是个有见识的人。当她走进第一个包厢，看了看家俱用俱后就说：“这家俱用俱呐，也还算齐全。不过，还缺少一张三伏天用的纳凉床。南方天气热，没有纳凉床，这火热的夏天不好过啊！”

　　首第一听了这话,不禁一惊,啊!真是“人不可以貌相”呵。这老婆婆竟有这般见识！他对她也就括目相看了,立即叫来账房先生拿纸笔记下她的话。

　　来到第二个摆床上用品和服装的包厢，老婆婆看得更仔细了。看完后她略为点了点头，表示还算可以。但也指着浅红缦帐说：“这上面要绣上一串九莲灯，再右绣一条龙，左绣一只虎，上绣采花蝴蝶，下绣点水蜻蜓，那才更丰满更堂皇。”还说：“被子呐，最好是用合欢被。”

　　首第一还没听说过什么“合欢被”，不禁脱口而问：“合欢被是什么被子？”

　　老婆婆说：“你首老爷都不晓得合欢被是什么呀？那我就跟你说说吧：合欢被，是上面织有对称图案花纹的眹幅被子，像征男女欢爱，也叫合懽被。有句古诗云：‘文采双鸳鸯，裁为合懽被。’白居易也写过这样的诗句：‘不如缝作合欢被，寤寐相思如对君。’”

　　首第一是个没多少文化的土财主，对老婆婆讲的诗他听不懂。但他觉察到她很有见识，了不起！一个女人懂得这么多，还晓得诗文，这样的角色，他首第一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下，他在她面前是真心实意甘拜下风了。

　　他们最后来到摆小物件和金银首饰的小包厢。老婆婆在看了小物件后说：“要是再添上夹核桃的铁钳子和砸榛子的铜钻子，那就更周全了。”她又到摆金银首饰的玻璃柜前仔细看了看，说：“还缺了一只纯银的掏耳勺子和两付带小铃铛的银步摇。”

　　这“银步摇”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首第一也从来没听说过，根本不知道，谦虚地问道：“请问，这银步摇是什么？怎么用？”

　　老婆婆道：“银步摇呀，那是一种带着几串小鎯铛的簪子。姑娘戴上它，走一步摇两摇，小银铃也叮咚叮咚响两声，那挺够气派的呐！”

　　这时，首第一突然萌生出这么一个想法：这位老婆婆一定有一段很不平凡的经历，求她谈谈她的经历，说不定对我、对明珠都会很有益处。于是乎，他一攺以往财大气粗的傲慢态度，十分谦恭地对老婆婆道：“老人家，今天陪您一趟，让鄙人长了不少见识。我想恭请您进寒舍坐坐，一来兑现我的承诺给您奖赏，二来呐，请您同我女儿见个面。她即将出嫁了，希望能得到您老人家的教诲、指导，能赏脸吗老人家？”

　　那老婆婆也不推辞，也不谦恭，哈哈发笑说：“那好呀，既然首老爷看得起我这讨吃的叫化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此刻，嫁妆也观赏完了，那就进贵府里去坐坐吧，走！”

　　明珠虽是娇生惯养，蛮任性，却也知书达理，明是非。她早就猜到这老婆婆是位见过大世面的人，一定很有见识。所以她派了丫鬟跟随老婆婆进大棚参观，那里发生的一切，她都得到丫鬟及时禀告，一一了如指掌。后又得知爹爹邀请老婆婆要进府来和她见面的消息，她感到格外高兴。

　　当爹爹领着老婆婆来到她的闰房时,知书达理的明珠,先是恭请老人家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再亲手奉上香茶敬上。然后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向对方叩了3个头,说道:“奶奶,小女子明珠年幼无知,不谙世事,切盼您老开导指教,谢谢您了。”坐在一旁的首第一也说:“明珠说的是心里话,您老人家就不吝赐教吧。”

　　老婆婆站起身来把明珠扶起坐到自己身旁，也不客气也不推辞，“唉”地一声长叹后，说起了自己那极不平凡的身世……

　　原来这老婆婆年少时确实是位大家闺秀，家中极为富有。那时的婚姻讲门当户对，她嫁到的婆家也是一大富豪。她丈夫的祖父是位太守，挣来白花花的银子难以数计，把那原本就很殷实的家庭营造得富丽堂皇。他家不但在州府城里置有多家房产商铺，而且还在乡下购有良田上万亩，全省富豪榜上他家都能名列前茅。然而，他们这显赫的家庭却应了“富不过三代”的话，从其丈夫的父亲辈开始，这几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不肖之子，游荡惹祸的、赌博嫖娼的，把家产掏得差不多了。当老婆婆十七岁出嫁时，娘家的嫁妆是极其丰盛的，除了应有尽有的家俱用俱、床上用品、服饰布匹、金银首饰等，比首府的还多得多外，还有陪嫁的良田上百亩、牛羊几大群。但谁知，她那丈夫同其父相比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更是个极不安份的。他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说，还要混进烟花巷中嫖娼赌博，还要结交猪朋狗友斗殴闹事惹官司……这样无恶不作，花钱如流水的家伙，就是再多的钱财在他手里，也会很快被他败个精光。果然，他的丈夫在嫖赌逍遥败光了家产后，还因惹下一场人命官司被抓进了监狱，脑壳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可怜年逾六旬的她，从此失去依靠，加上青春年少时未能学到一项可谋生的本领，也就连饱暖都成了问题。在生活无着的情况下，她不得不流落街头行乞。当首府摆嫁妆夸富的消息传到她耳里时，她才特意赶来这里。她想向摆阔夸富的首第一来个“现身说法”。

　　老婆婆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后，深有感触并语重心长地说道：“唉！送给女儿的嫁妆也好，留给儿子的家财也好，要是他们有能耐，守得住，那自然好；如若他们不争气、没出息，那就东西再多，也只能坐吃山空，甚至于持财称霸，仗势欺人，胡作非为，犯下罪孽，惹下祸端，后果不堪设想！林则徐说：‘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这话说得好啊！做父母的对子女，最最要紧的是要从小培养他们树立远大的志向，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学到谋生活命的本事。做儿女的呐，就不能有依靠思想，而要自立自重；不能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而要谨慎行事，平等待人。财是死的，人是活的，培育好人比积聚财富更重要啊！”

　　明珠听了老婆婆的这番话，受到了深深的教育。她站起身来向老人深深一揖，说：“奶奶说的极是，对明珠教育极深，谢谢您老的教诲。”她又转身跪到其父跟前，说：“爹爹，女儿有个请求，恳请爹爹认准。这位奶奶见多识广，而女儿年幼无知，亟需她老人家随时对我进行开导教诲。我想，要是奶奶不嫌弃明珠的话，我想请她老人家当我和我夫君的教师。求爹爹同我夫君家商量一下，结婚时，允许奶奶同我一道去他家，以便明珠和夫君俩都能时时得到她老人家的开导指教。我也乐意为奶奶养老送终。要是他们答应，我就如约完婚；若是他们不答应，就请他们另择贤能。爹爹，女儿求求您了。”

　　首第一和老婆婆听了明珠的话，都很感动。首第一扶起跪地的女儿，并叫丫鬟找出衣服让老婆婆换了。之后，他便同老婆婆正式商谈起明珠所提出的事情来……

　　作者简介:欧植竹，又名欧阳植竹，昆仑策特约评论员，湖南省作协会员，省文联第四、五届委员，省文艺理论研究理事会理事，省儿童文学创作委员会委员，郴州市文联原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