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码、资本与技术专制

　　近日河南村镇多位银行储户无故被赋红码,引发广泛关注。由于上个月河南多家村镇银行出现“取款难”问题，6月12日安徽、河北、深圳等多地储户决定到河南郑州去维权，在高铁站扫了当地的二维码后，一一被赋予了红码，而后被带去集中隔离。神奇的是这些“红码”仅针对储户，有些储户和自己家人一起去了郑州，“储户扫码就是红码，但是同行家人扫码就没事”。事后有媒体拨打了郑州市12345求证，据查是数据库出现问题，现“正在积极改进中”。这种回答，实在经不起推敲，但我们也暂不追问，因为其中隐秘旁人难知。重要的是这种事的发生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种种防控码，如今我们工作、学业乃至生命安全都和它绑着，不出事还好，一出事轻易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谁掌控了它，它又掌控了谁，实在应该好好研究研究。

　图为储户红码截图，赋码来源为郑州，赋码时间为2022年6月12日21时04分，赋码原因为“正在实施集中或居家医学隔离观察的入境人员”。

　　北京健康宝是考察这些防控码演变历程的一个较完整的例子。

　　健康宝最开始是开发出来帮助企业实时掌握员工健康状况的。而后又在其中加入了疫情报送系统，帮政府工作人员将老百姓交的纸质报告转化为电子的并共享出去。开始复产复工后，需要监控的人群太多了，于是加入了京心相助系统，让使用者能够自己填写信息，市、区、街道、小区4级都可以看到。最后推出了扫描功能，相当于一个个人健康信用证明，走到哪里都要。健康宝采集的信息极为详尽，包括姓名、性别、手机号、身份证号、活动轨迹、健康信息、接触史，还接入了民航、铁路、公路以及公交车等交通数据，电信运营商数据、银行金融机构支付数据等，可以说帮助监管变得无孔不入。有赖于健康宝的大力推广，健康宝的开发企业一举翻身，最近更是中标了6000万的项目，和海淀区政府深度合作，准备用区块链技术帮助政府实现数据资产化。

　　健康宝是个一体多端的APP，一体即一个政府平台，多端即微信、支付宝、北京通等前端，后台可以调用大量数据（手机运营商数据、交通数据、互联网数据等），在它面前说你是透明人毫不夸张，简直比你自己还熟悉你。怎么看待健康宝的成功呢？许多人说，健康宝是疫情防控的一大助力，方便了个人，服务了政府、满足了企业，中国防疫不能没有它，外国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云云，但开发者一开始就指出健康宝“是有商用价值的”，而健康宝推出当年就爆出了“明星照片泄露”的问题，2元70张打包……这样的平台当然极有价值了，利用它提供的数据，资本可以为你精准画像，用算法匹配你的需求把你吃的透透的。

　　相比经济权力更重要的是政治权力。健康宝与别的平台不同的一点是它的强制性，它与国家机器深深嵌合在一起。如果你想配合它，每日就要乖乖去核酸检测点报道，如果你想“调皮捣蛋“，弹窗2、3、4、黄码红码走起，完全不需要别的多余的理由，此次储户红码事件就是证据，红码隔离点”全是隔离网，一米一米的“，任你说破天就是要隔离。

　　由此不禁让人联想起了之前的火车票实名制、网络实名制，有人认为“都是用来抓逃犯的“，”国家没有这个闲时间请你喝茶“。这不过是一种幻想，这次红码事件提醒了大家，这是古”防民之术“在现代的重演，只不过在现代技术的加持下强大了一万倍。“金盾”“天网”“雪亮”三大信息系统工程早已有之，与掌握公民海量基本生活信息的商业数据公司互通有无，实现“强强联合、资源整合”。如果你足够聪明，或许能躲过资本，但躲不过你“强大的祖国“。一个不幸的现实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二者总要逐渐合二为一。

　　当然，我们必须承认，随着现代社会日益复杂，现实秩序的维持确实对深入、全面的监管有着现实需求。我们从不否认技术进步的好处，只是强调要认清技术的主人。最先进的技术总是在统治阶级那里最先应用，因而技术越先进统治者往往越强大，这对被统治者来说可不是好事。历史一次次告诉我们，任其发展下去，统治阶级的权力真的可以无限扩展，甚至为了自己而窒息整个社会，这对任何人来讲都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