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政治与经济相比，不能不占首位

　　在社会发生重大变革的时候，经济的因素不能不加以考虑，但在导致这种重大变革的主要因素并不是经济，而是政治。苏联的解体，存在着经济上的问题。但如果只是经济上的因素，还不是立刻导致苏联解体的关键性因素。关键性因素是政治上的。

　　某位我很敬重的学者，在他的《观课堂》里讲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中有许多也是我非常感兴趣的。我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应该说，这位学者用经济或者金融的角度来看待当今世界的发展和变化，确实独树一帜，别有风格，所以对于我来说，是有很多启发的。

　　不过，最近我看到的一段他讲课的视频，其中讲到的一个问题，我是有点疑惑的。

　　他说，在1988年前后，我们曾经试图用所谓一揽子物价改革的办法，来解决计划内与计划外价格差价的问题。因为那时有所谓“官倒”，就利用这样的差价为自己大肆谋利。这样的官倒谋私当然不能总是任由这个样子存在下去。于是有人就提出了针对这类问题的物价改革办法。

　　没有想到，当时，我们在报纸上公开报道将有这样一个物价改革计划的时候，竟然引起社会上很大的动荡。“官倒”们开始囤积居奇，而消费者们唯恐物价突飞猛进，也急于到市场上大量采购目前还没有涨价的商品。这个引发了社会极大恐慌的浪漫就是当时的“抢购风”。

　　据这位学者说，1989年，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纷纷对中国实施制裁，大量外资撤离了中国，中国经济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衰退。这时所谓“中国崩溃论”的论调开始甚器尘上。

　　后来，国家决定一方面增发货币，另一方面增发国债，来缓解当时经济不太景气的问题。经过一段困难的时期，中国经济开始回升。

　　这位学者说，那个时候，东欧剧变，社会主义国家变了天，没过多久，苏联也发生了剧变，最终导致解体。而中国没有出现这样的变天或者解体，就是因为中国的举国体制，在金融领域掌控着根本的命脉。而东欧和苏联，先后被西方资本剪了羊毛。

我承认，这样的说法确实有它一定的道理。但中国没有发生政治上更大的动乱，没有发生东欧与苏联的变天，根本原因应该也是在政治上。经济上的原因是有的，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并不是决定性的。当时的情况确实非常复杂，很多因素搅和在一起，让人们不太容易一下子看得清楚。东欧的剧变与苏联的解体有经济上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原因在。

当年，所谓“官倒”确实引发了极大的民愤。本来，国家要进行经济特别是计划经济领域中改革的试点，就搞出了计划内与计划外的价格双轨制。结果这个双轨制一出来，就立刻被“官倒”们发现了其中的可乘之机。他们利用各种关系，倒卖批文，从中大肆谋利。这些人成了最先富起来的那么一批人。这种既与劳动无关，也与创新无关的致富手段，不可能不引起普通百姓的愤怒。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投资过热也一直压不下来。这也成为导致物价飞涨的重要因素。

　　在国务院的主导下，开始进行治理整顿。这就不得不把经济热度强制地压了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经济增长也受到一定的压力，这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但如果任由经济过热膨胀下去，后果可能更加不堪设想。所以，当时的治理整顿是绝对必要的。

　　至于东欧的剧变与苏联的解体，与他们在经济改革中的某些失误有着很大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新自由主义的忽悠和蒙骗。他们那里的一些人就认为，把现有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朝着新自由主义所指引的方向转型，就能使这些国家当时遇到的一些经济困难得到克服和解决。结果是，这些国家都上了西方资本的当，大批国有资本被低价让西方资本抢掠而去，国家面临着崩溃的前景。如果从经济上来说，这恐怕是东欧与苏联最终垮台的重要原因。

中国虽然也有新自由主义及其追随者兴风作浪，但当时中央政府相对还是清醒的。虽然当时没有直接反击新自由主义，但是对新自由主义的所鼓吹的那一套，还是有所怀疑的。因此，国家的整个经济体制没有产生动摇，这恐怕也是中国能够维持稳固的一个根本性的原因。

　　在政治上，己巳年的中国，距离文革结束的丙辰年不过才十三年，文革结束前的混乱局面对国家和人民的伤害，人民是记忆犹新的。所以，当中央决定采取果断措施之后，广大群众内心里反而是更为安定的。这也就是中国没有像东欧和苏联那种不可控局面的重要原因。

苏联的解体，存在着经济上的问题。但如果只是经济上的因素，还不是立刻导致苏联解体的关键性因素。关键性因素是政治上的。

　　在政治上，苏共基本放弃了对西方资本主义的任何警惕和防范，在党内也对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教育彻底放弃了。对于党内特权阶层的纵容与滋生，更是有增无减。苏共长期严重脱离苏联人民群众，特权阶层与人民群众之间已经产生巨大的隔阂，完全丧失了人民群众的信任。

　　苏联人民在苏联生存的最后几年中，多达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还是希望苏联坚持社会主义制度，而特权阶层中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已经希望苏联要走资本主义道路了。

　　当时的苏联不是要讲民主吗?按照民主的原则，难道百分之七十的苏联人民的意志，在人数上还抵不过那少数特权阶层的意志吗?然而很遗憾，特权阶层掌握着国家的权力，而国家权力的实施只能存在于政治领域中。

所以百分之七十的苏联民意，在这种政治权力面前没有任何力量。这样的苏联，只要有政治上的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摇摇欲坠。所以，苏联解体的根本原因在政治上，而不是在经济上。

　　有人曾经说过，法国大革命爆发的时候，法国的经济发展还是不错的。而最终导致波旁王朝垮台的也是政治上的因素。

　　俄国十月革命前夕，沙皇俄国的经济确实也很差，但那主要是沙皇俄国参与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果。而布尔什维克号召工人和士兵举行十月革命的主要口号，就是“打倒战争”。

　　因此，在社会发生重大变革的时候，经济的因素不能不加以考虑，但在导致这种重大变革的主要因素并不是经济，而是政治。

　　（作者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转编自“北航老胡之闲话”微信公众号；图片来自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