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志夫：一位军需官的海南记忆

【1996年9月，作者在三亚东瑁洲海防连调研】

　　2023年12月3日至6日，笔者老两口作为新华保险广州公司的VIP客户，参加了该公司组织的海南博鳌康养度假。

　　在旅游大巴上，湘妹子导游阿亮问我以前来过海南没有，我说来过N次，最早的一次是1984年。“哇塞！”阿亮发出尖叫：“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呢！真看不出来！”

　　小姑娘这一问，顿时勾起我许多回忆。

　　那是1984年8月4日，我到海口考点组织军需中专自学考试监考。那是我第一次到海南，也是平生第一次乘坐飞机。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我们乘坐的是一种叫“安-24”的小飞机，噪音震耳欲聋，刚上飞机特别热，空姐给每位乘客发一把小纸扇，还有一根雪糕。我兴奋得像个孩子，一直盯着窗户外看，一时诗兴大发，在登机牌上写起诗来：

　　鲲鹏载我行蓝天，

　　四周白云如笼烟；

　　一片银光照泪眼，

　　嫦娥玉巾拂窗边。

　　我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当我们飞临海南岛上空时，发现海南岛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片镶着银边的树叶，慢慢地越来越大了，很快可以清晰地看到海口市的全貌……这里一坦平洋，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烟窗林立，没有高山峻岭，除了翠绿的树草，就是黄色的泥土，道路也都是黄色的……

　【海口老照片，图源网络】

　　第二天在海口市逛了一圈后，我在日记中写下了对海口的三点印象：

　　椰子的世界。房前屋后，道路两旁，全是椰子树，整个海口市简直就是一片椰树林；椰子很便宜，我花1.5元钱就买了4个。

　　简陋的城市。除了华侨旅社和望海楼有10层高外，其余大都是二三层的房子，而且破破烂烂，商店也看不到几个顾客，十分冷清。

　　稀少的景点。海口市没有什么可供参观游览的风景名胜，只有苏公祠、五公祠和海瑞墓有点名气，海瑞墓正在修复之中，大门刚刚竖起来，门楣上四个红漆大字：“南海正气”。

　　当时海南隶属广东省，叫海南行政区，海口市为广东省的一个直辖市。1988年4月13日，撤销广东省海南行政区，设立海南省，海口市成为海南省省会。

　【今日海口，图源百度】

　　如今的海南岛是中国的经济特区、自由贸易试验区，在国家优惠政策扶持下，经济保持强劲发展态势。海口市与当年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林立，商业发达，从五公祠、南洋骑楼老街等古建筑，到海口湾、万绿园等美丽的海岸线风光，再到繁华的购物中心、美食街……已经成为一座充满活力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被世界卫生组织选定为中国第一个“世界健康城市”试点地，还拥有中国魅力城市、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中国十大美好生活城市、中国最具投资潜力城市、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等荣誉称号。

　　由于海南岛驻军的指挥或供应保障体制原来一直隶属于原广州军区，笔者作为一名军区机关的军需官，负责部队官兵的饮食保障，在长期的工作实践中，不仅见证了几十年来海南的飞速发展，也见证了驻岛部队官兵饮食保障质量的重大改善，其中也受益于地方经济发展成就。

【战士就餐，图源网络】

　　实事求是地说，过去部队的供应标准普遍偏低，供需缺口比较大，官兵的饮食保障长期处于低水平状态，军地反差很大，驻海南岛部队由于生活环境非常艰苦，供需矛盾更加突出。从笔者掌握的数据看，1986年驻海南岛官兵一类灶伙食费标准为每人每天1.35元，组织伙食很困难，有的连队给养员上街买菜不得不等到收摊时捡一些便宜货。给我印象最深的是，1990年某炮兵团一批从汕头入伍的新兵过不惯部队的艰苦生活，强烈要求回家，其中有3个带薪入伍的新兵甚至闹起了“绝食”。

　　不可否认，从总部到军区再到部队，各级领导都非常重视官兵的饮食保障，军需部门作为业务主管部门，更是千方百计“保生活”：一是提高标准，增强供应能力；二是加强管理，减少跑冒滴漏，提高保障效益；三是大抓农副业生产，提高补助能力。

　　想要给官兵提高供应标准，必须用事实和数据说话。所以我们定期找地方物价部门和城调队要数据，还经常到市场了解肉菜行情，总部、军区几乎年年都要派工作组到海南岛调查，赶在军费预算盘子敲定前提出建议，争取军费更多地向官兵饮食保障倾斜。据笔者所知，目前驻海南岛部队的陆勤一类灶标准已经达到每人每天32元，是1986年的23倍多，驻海南岛潜艇部队的伙食费标准达到50多元。

　　在笔者的记忆中，对海南岛驻军饮食保障有三件事让我刻骨铭心。

【1987年3月，总后、军区军需部联合工作组到海南岛某海军部队调研】

　　1987年3月，总部、军区军需部两级工作组到海南岛调研，在某潜艇部队，我们下到潜艇里面，体验了一回潜艇兵的真实生活。他们不像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着装整齐，因为航行时船舱高温达50℃，闷热难受，空气污浊，所以官兵们统统穿裤衩，打光板，最要命的是不能乱动，上个厕所还得事先报告，因为人员位置变化会“破坏平衡”。出航几天后就没有新鲜蔬菜吃了，整天吃罐头，吃得腻烦……官兵们深潜远航时间久了，体能消耗巨大，会出现各种营养缺乏症……为此，总部及时调整了潜艇兵的伙食费标准，在当时每人每天3.8元的基础上提高20%；加大对海螺农场等海军生产基地的投入，增强副食补给能力；指示军需研究所研发远航罐头食品。军区机关则及时协商当地政府有关部门解决黄豆等非产地军粮品种的欠供断供问题。

　　1993年6月1日，海南省政府发文宣布，从即日起全省范围内放开粮食价格和经营，同时放开驻岛部队的军粮供应，将供应部队的粮、油、豆平议差价由省财政直接拨给部队，部队购粮随行就市。总后军需部得知消息后，立即指示我们广州军区业务部门了解情况，跟踪进展，确保部队官兵生活不受影响。我们及时派出工作组深入驻海南岛各部队调查研究，发现开始运行不错，军粮质量有明显改善，也受到部队官兵欢迎。但是，一个时期之后，由于地方政府军粮差价补贴不能及时足额到位，而市场粮价波动不定，致使部队饮食保障质量受到影响。为此，我们及时协商海南省政府有关部门，中止市场行为，回归政府供应，确保了部队官兵生活的稳定。

　【1991年9月22日，中秋节，总部、军区两级工作组在海南某团生活服务中心调研】

　　1994年10月，军区工作组在海南某团调查发现，有一位连长自任职以来，先后要给养员购买快餐面14箱，列伙食费报销，放在宿舍食用；其爱人来队4个月，在连队食堂拿米、油、肉、菜等，既不登记也不付款；X年X月连队卖猪收入480元，不入账，直接用于打靶奖励；X年X月，经连长同意，该团机关2名战士以团某领导的名义从连队拿走大米50公斤。工作组责成该团党委对该连长作出处理：退还多吃多占的食物折款641.5元和大米损失款74元，并在全团干部大会上作检讨，同时给予党内警告处分。

　　但此事还没有完，在报经军区首长批准后，我们以广州军区后勤部名义通报全区部队，随后被总部转发全军部队，笔者还撰文《战士利益不容侵犯》在《解放军报》头版头条（报眼）发表，对侵占士兵利益行为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

　　古人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毫无疑问，搞好部队饮食保障，对于促进部队战备训练任务的完成和保持部队军心稳定具有重要意义。

　　海南这片热土，不仅留下了老夫无数足迹，也倾注了老夫对驻岛官兵的无限热爱。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特约研究员，昆仑策研究院公众号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