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笔:老家的杂七杂八与念想(兼回网友瞎娃子)

2023-12-28 16:31:20 来源: 188金宝搏体育官网作者:竹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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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天气预报,知道明天夜里要下大雪,就提前回到老家,准备迎接今年的这第一场雪。

  早晨还似醒非醒,已然听到大觉寺传来的隐隐钟声。耳朵里留下长长的、低沉而连续的回声。在老家的房子里睡觉,总是睡得那么好,那么香。而每次临睡前,看着老屋里的一切,又总是多少有些奇妙心路。一会儿感叹自己已经不可避免的进入老年的行列,一会儿又觉着仿佛回到了从前,我还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我不停地幻想,而且感受沉浸在这奇妙的幻想中,快乐而发散着。我年迈的父母,我的岁数都已经不小的哥哥姐姐们,因为看到我钻进被窝,就纷纷放轻脚步,压低了说笑的声音,随后又纷纷起身,到别的房间里,仿佛是怕影响我入睡。但其实,这样的场景并不曾真实发生,而我却实实在在的进入梦乡了。

  从长大的炕上,爬出暖暖的被窝,置身于寒冷的屋子里,需要动作利索。同时也让我感到一种无法回避的清醒。拉开老屋的窗帘,透过玻璃上未结霜的部分看去,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在暗夜里悄悄降临了。

  大雪漫舞,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羽绒一般,从灰蒙深邃的天空无声地落下。柔软,却不容拒绝,安静,而不动声色。她给大地,轻轻地盖上了厚厚的棉被。一个人们期盼已久、洁白干净的景象,缓缓展现着。

  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在北京比较干燥的冬季,面对不常有的皑皑白雪,和随之而来的清凉,特想在雪地里站上那么一会儿,或者仅仅是站在自家的窗前,拉开一扇窗户,深深地呼吸一口沁人心脾的新鲜湿润空气。用欣喜的内心,良好的感觉,纯净的目光,使劲地向更深、更远的地方望去。你是不是就会觉着,真好啊,这世界毕竟有着更美好的一面。人也仿佛真就猛然置身于一个神奇的世界了,不由得就有了一些豪气。

  你可能会忽然就感觉自己年轻了一些。你可能很愿意让这新奇的感觉,兴奋的心情,跃跃欲试的念头,充斥你的全身。你是不是一瞬间就决定了,今天不开车,也不骑车,只想早一点出门。你要在这迷人的雪花漫舞中慢慢地行走一会儿,细细品味和享受这扑面而来的迷人情趣。对此,人们有一个充满浪漫的说法——“踏雪”。

  我猜想,人们喜欢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干净的。哪怕只有不长的时间。因为眼睛里干净,心里就干净。只有心里干净的人,活得才轻松,才兴致昂然,才意气风发。当然,这往往需要一场猛烈的、鞭皮入肉的、甚至沁入骨髓的、触及灵魂的大暴雪的到来。劳苦的人们,发憷于冰雪的世界,那可能转化成一场灾难。但愿意在空气干燥污浊的时刻,配合、融入而且享受这骤然而来的一场大雪。

  因为这是人们比较容易接受的一种对现实生活的改变,是成本不太高的改变。可惜的是,这样有诗意的时刻或曰改变,却不是轻易就能够有的。需要人们长久地等着。时间越长久,等待就越迫切。

  但除了等着、盼着,人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大气环流,云层堆积,水汽积聚,冷热对峙,节气到来,诸般条件,缺一不可。你同意我这样说吗?

  我喜欢雪。幼小时,每逢回老家,又赶上下雪,我都会兴奋得睡不好觉。起床就要去玩雪,挨骂也不愿意回家。哪怕被冻得鼻涕横流,嘴唇发紫,脚上的鞋全湿透,总觉着没玩够。即便是偶尔去帮助大人取拾柴火树枝,也觉着比平常有意思。因为可以淋雪,可以在雪地上拖着树枝走,一边走一边跐溜雪。

  可惜的是那时候岁数小,少有想象,不懂得可以放眼,看冰枝玉树绵延,看房屋雪帽起伏,看玉带一样的山林道路,蜿蜒深远的意境,看西山更远处,峰峦披白,雪龙如舞。

  此时的天空还有些微暗,但其实已经不早了。我决定出去走,踏雪寻景,看看我老家这绝美的雪象。我的心里其实是有些紧迫的,因为不瞒你说,虽然现在我还可以固执地要回老家看雪景,但从岁数上讲,以后可能不是很轻易的一件事情了。

  院子里有两棵老柿子树。它们已经100多岁了,长势仍然茁壮。昨天从树底下经过。满地的落柿,溅得一世八天,无人清理。也有许多柿子被鸟叨空了,留下没有重量的柿子皮干巴巴地垂着,看着还有点闹心。现在,所有的痕迹都被厚雪覆盖了。

  我家的老房子,盖在一个不算小的高坡上,与对面的坡坡,直线距离不算长。如果嚷着说话再加上比划,弄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大致没问题。比如先引起对方注意,再侧身对人,举起一只手放到嘴前,然后一扬头,那就是在约酒。指一下地是下午,两手合在一起放到脸的一侧,就是喝完了才回家睡觉。如果双手合在一起,举到一侧肩膀,再一弯腰,然后指向哪里,就是相邀去打柴。如果打算当面聊,需要上来下去,曲里拐弯地且走上一会儿。不过现在电话普及,有什么事情在家里就能安排好,用不着嚷了。偶尔举一下胳膊,那可能仅仅是打一下招呼而已。

  这个山坡上的房子,据说是陆陆续续盖起来的。都是我们一族人的。几十个石头加青砖砌起来的大院子,很规矩地“回”型排列着。历经沧桑然而依然坚固。附近的人,都习惯称呼这坡儿才是方圆十里的“正街”。远看确实有点气势。对得起“正街”的称呼。

  虽然现在的正街里非常沉寂,一家买卖门面都没有,而且大部分房子都是空置的。但几十年前,这正街里把口的地方,有一个方圆十里唯一的大煤铺,先是私人的后是集体的。那里也收或卖柴禾和树枝、碳木。因而在空旷的地方,常常会有几挂马车、驴车,或者等着装煤,或者等着卸煤。幺幺呵呵地,时不时就散发出一股子一阵子的热闹气氛。

  煤铺对面有一个院子,里边开了一个小酒铺,招待几个坡坡上的人来此喝一口小酒、聊聊天。酒铺兼卖油盐酱醋。本族人可以记账。我小的时候曾经很多次跟着爸妈回来,给爷爷奶奶结算酒钱和拿油盐酱醋时记下的帐。

  说远一点。我祖宗辈是从山东过来的。爷爷哥五个。是太爷带着老大老二老三来此地落脚。老四老五留在山东。大爷爷有五个儿子,一个闺女。二爷爷有四个儿子,三个闺女。我爷爷行三,生了四儿两女。我爸爸岁数最小。我爸和我妈都是1922年出生的,都健在。

  因此,仅在北京这里,我就有十几位大爷和大爹(姑姑),有三十多个堂兄,十几个表兄,甚至更多。岁数最大的堂兄,只比我爸小四岁。现在还健在的已然不多了。我还有认不全的侄男甥女。有几个侄子比我岁数大。

  那时候我在外地工作,逢节回北京。赶上老家的侄子们纷纷结伴来看望他们的四叔爷,也闹过笑话。我去给客人开门,不认识,但一看就知道是自家人,因为和我大哥很像,而且岁数也肯定比我大。我就随口叫了声大哥,然后往里边让。人家不敢进门了,站在门外局促地说,叔,我是贤字辈的,是您的侄子,来看我四叔爷的。

  听我老妈说,当初我爸想进北京城里谋生,我妈回娘家凑钱。我的姥姥从墙缝里扣出400大洋和一块金表,给我爸做本钱。我爸花100多块大洋在东关音寺,现在的北京站地区,买了山西商人一个几进的大院子。后来因为建北京火车站被拆了。

  我因为记住了这件事,少时只要回老家,总想在犄角旮旯翻翻弄弄,梦想着来个意外惊喜。尤其爱盯着各个房子的台阶看。很早的时候,我的一个远房堂兄就曾经在他家台阶下挖出来两个大青花盆,里边都是大洋。可那会没人知道有什么用,就上交了。后来连青花盆也被公家来人收走了,据说是文物。

  我出生在北京城里。老家这里留给我儿时的零星记忆不多。一个是我刚能记事,在另一个房子里,看到炕上,头朝外躺着一个人。他旁边炕桌上的碗里有几块白薯。于是我扶着床边,就冲他喊:老头子,我要吃白薯。他半起身看了看我,把装有白薯的碗拿起来放在炕头上,笑呵呵地说:饿了,吃吧。谁带你来的?吃完了过来让我抱一会儿。啊,我不是老头子是爷爷。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有了爷爷的印象。

  另一件是我的妈妈在和我的奶奶说着什么。奶奶一直在乐,像一个做错了什么的小孩。那个满脸皱纹的笑模样我一直忘不了。以后老妈几次提起,是在劝阻已经80岁的奶奶。奶奶是小脚,但每次出去遛弯,都要背着粪箕子捡粪,捡拾树枝和草。奶奶是103岁过世的。粪箕子被她固执地背到100岁。她的口头禅是,过日子过日子,你得会过。

  多年以后再提起这件事情,老妈已经不是心疼奶奶,而是羡慕奶奶。老妈愿意我们都能有奶奶一样的身体。我则因为这零星片段的记忆,一直认为这里才是我和我们一大家人的根。

  有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寒。但我却是不敢大意的,零下10几度,再怎么说不冷也冷啊。万一冻着了,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也受罪。每每想起从视频里看到的,医院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排队的人群,像赶大集似的,简直令人头疼。

  上个月,陪着外地朋友去医院找大夫。进了诊室,看见熟识的大夫我就笑说道,哎,老板,生意真好啊!大夫也笑吟吟地点着头,小声说道,嗯,抢钱呢!我又说,请教一下,这么好的生意,怎么就亏损了?“老板”先是低头暗乐,然后仰头挑眉,一本正经地说道,都是生意人,就不用多说了,这年头干什么容易啊!家大业大,人多挑费也高不是?李逵一个人,两把板斧劫道,没成本都能报亏损,我们这不是更应该亏点?您说是不是?我不由得赞叹,你就是“王利发”了。

  那次和朋友从医院里出来我还说,小病咱就认真治,大病咱就保守治。哪天走了,就让孩子把骨灰装塑料袋里,在老家坡坡上找棵树一挂,时间久了,便随风而去了。我吓唬朋友说,知道么?如果谁敢私自把骨灰扔到海里,是要罚款的。咱们人都没了,没必要再给孩子找不痛快。算了,不说这些了,有借题发挥的嫌疑。

  扯远了,拉回来。我戴好帽子,扎紧领口,还特意拿了一副手套。地面太滑,不能把手揣在兜里。要随时准备着用手扶墙撑地。有备才能无患。我虽然不怕李逵,但若让他有机会给我温柔的一板斧,麻烦也是免不了的。

  外边,除了暗青色墙面,到处都是耀眼的白色。干枯已久的树冠,四枝八杈,石板缝隙里的茅草蓬蓬蒿蒿,还有那有年头的拴马桩,因为覆雪,似乎也重新有了新的身姿和生气。一切都那么清新调皮,一切都要重新认识。

  当然,此时若有从各家冒出早饭的袅袅炊烟,或者有一个曼妙的女子,手里撑着一把艳色雨伞走过,或者有几个脸蛋被冻得红扑扑,在欢声笑语中,跐跐溜溜去上学的孩子,从我这“白眉”老翁面前经过,那就更完美了。那简直浑然就是一幅雪世界的画。这画里既有动态美,也有静态美,还有自然美、生活美和人性美。

  踩着蒙雪的石头地面和台阶,小心翼翼的往正街的口外走去。想看看坡头上那一片梅花树。昨天看见,上面有的花骨朵特别大,似乎就要悄然绽放了。但更多的是花瓣层层包裹,含苞待放的串串小花骨朵。我想知道她们雪中的样子。

  听人说,矮些的梅花树丛叫“骨里红”。10来米高的叫“红梅”。混种在一起,那姿态很是富有群体美。我知道她们都是南方的树种。我好奇她们是怎样在这北方的山根上落脚扎根的,又是怎样在这里顽强生长起来的。现在,她们的枝桠上落满了雪,她们在厚雪中静静等待着,跃跃欲试。据说,“骨里红”花开时,暗香清逸,花形极美。“红梅”花开时,则显得倔强俏丽而且灿烂夺目。

  真是:

  寒来骨沁百花残,萧萧落木满山间。

  唯有梅花喜冰雪,偏染人间红点点。

  雪,还在簌簌而下,而且愈发的急了。站在这里,肆意淋雪的同时,忽然想到,以后的时间里,无论天时正与不正,也不会就没有了雪花漫天飞舞的日子。因为有四季就一定会有雪。水就是雪,水是雪的根。伴随迷人的雪景一次次地出现和逝去的,则是一代一代的人。而令人唏嘘的是,雪有根,水有源,有些人的根却似乎是要湮没断掉了,这已经有了若隐若现的迹象。以后的孩子越来越少。他们有可能不知道也不愿意续写自己家族的传承了。这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断代”工程。

  人生有寒热,万象很夸张。日月有昏晓,人间无古今。人们四散而去,没有准确的目标,只是简单而本能的随机来去。随时落地,刚要生根又被随便拔起。不像坡坡上沉稳的石头青砖老房子,果实累累的柿子树,还有鲜红的,砥砺催人的红梅,能够如此长久、安详而且给人一个家的念想。

  人活着,若没有念想,没有家的牵挂,是悲哀的事情。就怕有一天,灵魂也将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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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网友瞎娃子:先谢谢您的支持。其次,很羞愧,我真谈不上什么写作。但我爱学习。退休以后,学过画画,书法,读了很多古代汉语,也爱看数学书,桥梁研究等。今年还研究过彩票。积累生活。后来因为疫情,不能出去,就练着写点什么。没啥成绩。杂文没少写,大多没发出来,只偶尔发给朋友看看。另外,时不时地翻出过去写的东西来修改,是个大乐趣。总之,不受什么写作方法的约束,怎么想就怎么写。手勤就是了。

  另:小说《啥也说不清》,朋友看了,认为有点意思,值得加以锤炼。我在修改中。如果能够被采用,我会告知您。抱歉回复晚了。再次感谢。

  23.12.28

【文/竹男,本文为作者投稿188金宝搏体育官网的原创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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