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篇系列小说之六 蜮射影

　　晚上，宋老头的小孙子虎子和另一个小朋友在小区游乐场的石台上玩手影游戏。

　　石台的后面是一面雪白的墙壁。大孙子小龙拿着手电筒为他们照光。旁边围了很多观众，小孩大人都有。

　　宋老头站在一旁根据手影的形象配音：“一只小兔在草地上蹦来蹦去，她要去森林采蘑菇。突然窜出了一只大灰狼。他悄悄地跟着小白兔，想把她吃了。这时一只大黄狗跑来了。赶走了大灰狼……”

　　小朋友们都争着要玩，两个人一组排了队，宋老头直讲得嗓子冒烟。好一顿劝说才把小朋友们劝散了，约定明天接着玩。

　　回到家里，小龙为爷爷沏了壶茶。宋老头喝了几口，又和小龙谈起手影戏的渊源来：“你可别小看了手影戏，它可能是人类最古老的戏曲萌芽。原始社会时，人们狩猎之后，常常会围绕着篝火，一边烧烤猎物一边跳舞。影子也跟着跳舞。那时候就有聪明人发明了影子戏。先有手影戏，后来又发展出了皮影戏。”

　　“影子戏是起源于中国吗？”小龙问。

　　“是的。中国对于影子戏的记载最早。南宋时期有位洪迈创作了一部文言志怪集《夷坚志》，是自《搜神记》以来中国志怪小说的又一座高峰。其中就有一首诗《手影戏》：‘三尺生绡作戏台，全凭十指逞诙谐。有时明月灯窗下，一笑还从掌握来。’可见手影戏在当时已经很成熟了。”

　　“爷爷你懂的真多。”小龙由衷地说。

　　宋老头经不住夸，得意起来，捋了捋胡子接着说：“影子戏始于战国，兴于汉朝，盛于宋代，后来通过丝绸之路传至西亚和欧洲。除了影子戏，中国还有很多关于影子的传说。战国时期的《庄子》中有篇《渔文》说，有个胆子很小的人，走在路上，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和足迹，就觉得自己遇到了妖怪，心中恐惧万分。他想要逃离这些妖怪，就奔跑了起来。他跑得越快，脚下的足迹就越多，影子也追得越紧。这个人更害怕了，更加拼命地跑了起来，最终精疲力尽而死。由此就有了个成语‘畏影恶迹’。”

　　“小龙，天不早了，爷爷累了，别再缠着爷爷了。”妈妈在外面喊。

　　“不累。我还有几句就说完了。”宋老头还在兴头上呢，不肯罢休。

　　小龙爸爸咬着耳朵对媳妇说：“老爷子就喜欢在孙子面前显摆。随他。”

　　宋老头又喝了口茶，接着说：“这条成语只是讽刺了那些不明事理的愚蠢人，还有更妙的呢。《搜神记》里写了一种怪物叫蜮，躲在水中含沙喷射人的影子。”

　　“含沙射影。这个成语我知道。可是蜮为啥要含沙射影呢？”

　　“呵呵呵。”宋老头捋了捋胡子，“蜮原来是人间一个猥琐的可怜虫，心胸狭隘、常怀仇忿又心虚胆怯。他不敢和他所很怨恨的人明着斗，就去攻击他的影子，以为这样就可以伤害到别人了。”

　　“这可能也是一种自我心理安慰吧？”

　　“是的。这个可怜虫斗影子上了瘾，每天乐此不疲。有一天影子突然站起来对他说：‘你不累吗？’这个可怜虫一下子吓得背过气去了。”

　　2022年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