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贵族批判

　　向群众说明必然而且必须同机会主义分裂，通过无情地反对机会主义的斗争来教育他们进行革命，依据战争的经验揭穿民族主义自由派工人政策的一切丑恶行径而不把它们掩盖起来，——这就是世界工人运动中唯一的马克思主义路线。

　　导言

　　这一理论在当今时代尤其具有重要意义。为什么帝国主义国家的工人缺乏斗争性，反而具有许多反动思想——种族主义、性别歧视、恐同症、民族主义、军国主义等（尽管其受到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影响，但仍然存在着经济基础这一条件）？尤其是在80年代以来，由于新自由主义在全球的传播，使得帝国主义国家工人阶级的生活和工作条件急剧恶化，但为什么革命意识没有很大地增长？我们只有正确地、科学地认识和分析这些问题，才能在今天使得这些问题加以解决。另一方面，在马克思主义内部对这一问题存在着不同的回答，（1）第一世界工人都是劳动贵族，是剥削的受益者、被垄断资本所收买（代表为zak cope 《Divided World Divided Class》、第三世界毛主义、世界体系论者、恩克鲁玛《新殖民主义》、sakai《Settlers: The Mythology of the White Proletariat》等）；（2）劳动贵族构成了第一世界工人中的少数，第一世界的工人大多数是被剥削的。

　　我们首先来看导师们的对于这一问题的观点。这一观点最初由恩格斯提出。后来，列宁将其作为解释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第二国际社会沙文主义投降的理论。其次根据以上观点来考察这两种回答，

　　一、恩格斯的书信和《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再版所写的序言

　　恩格斯在1858年10月7日给马克思的信中说：

　　“英国无产阶级实际上日益资产阶级化了，因而这一所有民族中最资产阶级化的民族，看来想把事情最终导致这样的地步，即除了资产阶级，还要有资产阶级化的贵族和资产阶级化的无产阶级。自然，对一个剥削全世界的民族来说，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有道理的。”

　　在1890年4月19日的信中说：

　　“运动〈英国的工人阶级的运动〉暗中向前发展着，席卷了愈来愈广大的阶层，而且往往是那些至今处于停滞状态的、处于最低层的群众，他们在不久的将来会突然地认识到自己的地位，认识到原来正是他们自己才是一支伟大的运动着的力量。”

　　恩格斯在1891年3月4日写道：

　　“分崩离析的码头工人工会失败了，战场上将只剩下一些富足的因而也是胆怯的‘旧的’保守的工联……”。在1891年9月14日写道：在工联纽卡斯尔代表大会上，反对八小时工作制的旧工联主义者失败了，“而资产阶级报纸承认资产阶级工人政党遭到了失败……”

　　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再版所写的序言中写道：

　　“而工人阶级呢？既然在1848—1868年商业和工业空前高涨的情况下他们还得遭受这样的穷困，既然那时工人阶级广大群众的状况至多也不过得到暂时的改善，而只有享有特权和‘受到保护的’的区区少数才获得了长期的利益，那末，当这个耀眼的时期最终结束时，当目前这种惨淡的停滞不但加剧起来，而且这种加剧了的状态变成英国工商业的经常的和正常的状态时，情形又将怎样呢？”

　　“真实的事情是：当英国工业垄断地位还保存着的时候，英国工人阶级在一定程度上是分沾过这一垄断地位的利益的。这些利益在工人中分配得极不均匀：取得绝大部分的是享有特权的少数，但广大群众有时也能沾到一点。正因为如此，所以从欧文主义灭绝以后，英国再也没有过社会主义了。当英国工业垄断一旦破产时，英国工人阶级就要失掉这种特权地位，整个英国工人阶级，连享有特权和占居领导地位的少数在内，将跟其他各国工人弟兄处于同一水平上。正因为如此，社会主义将重新在英国出现。”

　　总的来说，恩格斯在这个序言中谈到了“工人阶级中的贵族”，谈到了“享有特权的少数工人”和“广大工人群众”相对立。工人阶级中间只有那些“享有特权和受到保护的区区少数”，才获得了英国在1848—1868年间的特权地位所提供的“长期的利益”，而“广大群众的状况至多也不过得到暂时的改善……”“当英国工业垄断一旦破产时，英国工人阶级就要失掉特权地位……”“新”工联即非熟练工人联合会的会员，“拥有一个无比的优点：他们的心理还是一块处女地，丝毫没有沾染上传统的‘体面的’资产阶级偏见，而那些处境较好的‘旧工联的成员’却被这种偏见弄得昏头昏脑……”在英国被称为“所谓工人代表”中，“即在那些情愿把他们属于工人阶级这种性质淹没在他们的自由主义海洋里，因而使他们的这种性质受到宽恕的人们当中……”

　　恩格斯把“最低层的群众”即真正的多数同旧工联的“资产阶级工人政党”分开，同享有特权的少数分开，并且向这个没有沾染上“资产阶级式的体面”的真正多数发出号召。

　　这里显然可以看出，恩格斯是认为工人贵族仅仅占少数，而不是全部，与第一种论调是截然不同的。但有的人就可能提出质疑说：“恩格斯所处的是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而不是帝国主义，现在条件已经变了”。

　　那么我们就来看一看帝国主义下列宁是怎么分析的。

　　二、列宁的《帝国主义：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和《帝国主义与社会主义运动中的分裂》

　　列宁将劳动贵族的经济基础定位在通过帝国主义投资于我们今天称之为“第三世界”或“全球南方”的地区所获得的“超额利润”中。根据他 1920 年所著《帝国主义：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的前言：

　　很明显，这种大量的超额利润（因为它是在资本家从“自己”国家工人身上榨取的利润之外得来的）可以用来收买工人领袖和工人贵族这个上层。那些“先进”国家的资本家也确实在收买他们，用直接的和间接的、公开的和隐蔽的办法千方百计地收买他们。

　　这个资产阶级化了的工人阶层即“工人贵族”阶层，这个按生活方式、工资数额和整个世界观说来已经完全小市民化的工人阶层，是第二国际的主要支柱，现在则是资产阶级的主要社会支柱（不是军事支柱）。因为这是资产阶级在工人运动中的真正代理人，是资本家阶级的工人帮办，是改良主义和沙文主义的真正传播者。

　　而在《帝国主义与社会主义运动中的分裂》一文中，列宁针对性地回答这一个问题：机会主义（以社会沙文主义形式出现的）对欧洲工人运动取得的异常可鄙的胜利，是否同帝国主义有联系呢？帝国主义论相对简略的章节，在《帝国主义与社会主义运动中的分裂》中，论述扩展得更为完整。

　　机会主义者（社会沙文主义者）和帝国主义资产阶级一道，正是朝着靠剥削亚非两洲以建立帝国主义欧洲的方向而共同努力的；机会主义者在客观上是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某些阶层的一部分，他们被帝国主义的超额利润所收买，已变成了资本主义的看门狗和工人运动的败坏者。

　　为什么英国的垄断使机会主义在英国（暂时）获得了胜利呢？因为垄断提供超额利润，即超过全世界一般的、正常的资本主义利润的额外利润。从这种超额利润中，资本家可以拿出一部分（甚至是不小的一部分！）来收买本国工人，建立某种同盟，即一国的工人同本国资本家共同反对其他国家的同盟。

　　帝国主义“大”国的资产阶级，能够每年拿出一两亿法郎，在经济上收买“自己的”工人中间的上层分子，因为他们的超额利润大概有10亿之多。至于这点小恩小惠怎样分配给工人部长、“工人议员”（请回想一下恩格斯对这个概念的精辟分析）、军事工业委员会的工人代表，工人官吏、狭隘行业工会工人以及职员等等，这是一个次要的问题。一方面，资产阶级和机会主义者力求把少数享有特权的最富的民族变为叮在他人身上的“永久”寄生虫，靠剥削黑人和印度人等等来“安享清福”，用装备着精良的杀人武器的最新军国主义来压服他们。另一方面，比以前遭到更厉害的压迫和承担着帝国主义战争的一切痛苦的群众，却力求摆脱这种桎梏，推翻资产阶级。当前工人运动的历史必将在这两种趋势的斗争中逐渐展开。因为前一种趋势不是偶然的，而是在经济上“有根据的”。在一切国家里资产阶级都已经产生、养育和保有社会沙文主义者的“资产阶级工人政党”。

　　重要的是，工人贵族阶层分离出去而投靠资产阶级的过程，在经济上已经成熟并且已经完成了，而这种经济事实，这种阶级关系的变动，要为自己找到这样或那样的政治形式，是不怎么“费劲”的。

　　总之，列宁和恩格斯一样认为只有少数工人，即“工人贵族阶层”，正被统治阶级通过贿赂积极收买。但列宁明确了这些贿赂来自于帝国主义超额利润。因此，在帝国主义国家中存在着革命变革的群众基础，另一方面，群众有摆脱比以往更沉重的压迫、承担帝国主义战争全部重负的趋势，他们要摆脱这种枷锁，推翻资产阶级。工人运动的历史现在不可避免地将在这两种趋势之间的斗争中发展。因此，列宁预见到了帝国主义国家工人阶级中社会沙文主义与科学社会主义之间的斗争。

　　三、今天的工人贵族的经济基础是什么？

　　我们首先来看看第一种的核心观点是什么呢？我们可以参考相关论述《worker elite：notes on the labour aristocracy》和zak cope 《Divided World Divided Class》，后者用大量数据来证明其观点。

　　他们的核心观点不是列宁所说的被超额利润收买的少数工人称为工人贵族，而是帝国主义国家的全部工人。那么他们的具体逻辑是怎么样的呢？

　　他们首先看到了帝国主义国家工人普遍远高于被压迫民族国家工人的工资。然后自然而然得出了他们的高工资以及其他社会保障的根源是由于被垄断资产阶级所收买。当然他们还有其他的变种，比如白人是工人贵族，因为其工资比黑人高。其次，他们还看到了帝国主义国家的工人能够获得被压迫民族国家的廉价商品，因此他们认为这一廉价商品也就帝国主义收买工人的一环，也就是说，整个帝国主义国家的工人都能买到廉价商品，因此全部工人都被收买了。

　　最终在其革命路线上的反映就是认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不能发生社会主义革命，并暗示革命活动集中在第三世界，因此其中的毛主义者也被称为第三世界毛主义者。

　　我们也可以从他们的理论依据之一世界体系论以及更加根本的不平等交换来考察他们的观点：

　　其代表人物伊曼纽尔认为，在马克思列宁主义运动中，存在一种错误趋势，即提出“虚假意识”论来解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工人的保守主义。根据这种观点，这些工人的领导者变得腐败，并误导工人放弃追求他们的阶级利益（这些利益据说在客观上有利于革命变革），转而追求机会主义和保守主义。是因为帝国主义国家的工人被他们的领导层和统治阶级的宣传所欺骗，变得保守。这种观点的问题在于它与任何形式的历史唯物主义分析都不相符。

　　这一点说的没有错误，机会主义的产生并非脱离经济基础而存在，但是马上的论述就暴露其机会主义的世界体系理论就使得其与马克思主义绝不相容了。就像上面列宁关于工人贵族的论述，“托拉斯、金融寡头和物价高涨等等虽然提供了收买一小撮上层分子的可能性，但是，对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群众的打击、压迫、摧残和折磨却愈来愈厉害。”这里列宁鲜明地指出工人贵族的保守和反动和工人群众受到压迫和剥削。

　　而伊曼纽尔则反转了这个论点，提出帝国主义工人阶级组织的领导者往往比工人本身更不保守。这是基于这样的认识：他们构成了一个国家的一部分，这个国家只能通过在全球市场中维持霸权地位来维持生存。因此，正是这个群众基础推动着工人阶级党派的领导层进一步走向修正主义和机会主义的道路。它不再是关于概念抽象辞藻的问题——剩余价值、资本、利润等等——而是关于物质消费。因此，是发达国家的广大人口，即工资劳动者本身，被牵涉其中……富裕国家的人民之所以能够消费他们如此喜爱的所有商品，仅仅是因为其他人消费的非常少，甚至没有。正是这一点打破了两组国家工人阶级之间的团结。

　　总而言之，我们看到了他们的逻辑是一脉相承的，他们认为一方面是认为通过用高于被压迫民族国家工人的工资和社会保障来收买帝国主义国家的工人，另一方面是通过由帝国主义规定的廉价第三世界商品来收买帝国主义国家的工人。如果仅仅是高工资就可以说明剥削关系的话，那么小县城的工人就受到大城市工人的剥削了，毕竟后者的工资比前者高，这显然是荒谬的，但是我们不能简单地通过事实来反证其错误，而必须通过科学地分析找出其本质。

　　我们从马克思主义关于工人工资如何被决定来分析和批判第一点，而两个问题实际上是统一的，因为劳动力只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商品罢了。众所周知的是，工资是劳动力价值的货币表现，而在马克思的《工资、价格和利润》中是这样说的“劳动力的价值，是由生产、发展、维持和延续劳动力所必须的生活资料的价值来决定的”。

　　也就是说，由生产这种商品所耗费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来决定的。这分为三个部分。首先由于劳动力是存在于工人的身体中，而为了维持工人的生存，就需要有一定数量的生活资料，如食物、衣服、住房等等，因此，生产劳动力这一商品所耗费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可以还原为生产那些为维持工人生存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其次，劳动力的所有者是要衰老、死亡的。要使市场上能够不断地供应这种商品，就必须有劳动者的第二代来补充。因此，在生产劳动力所必需的生活资料中，还应该包括工人为养活其子女所必需的那一部分生活资料。最后，资本家不仅需要普工，也需要一定数量的技术工人，而工人要能掌握一定的生产技术，必须事先经过一定的学习和训练。这也得耗费一定的物质资料。因此，在劳动力价值中，还要包括劳动者在训练和学习上所支出的费用，尽管这种费用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对于大多数工人来说是微乎其微的。

　　将以上理论用于这一问题，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帝国主义国家工人的高工资是由于帝国主义生产劳动力这种商品所耗费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低于落后民族国家的劳动力，也就是说帝国主义国家工人的剩余价值还要比落后民族国家的工人高。但这并不是什么资本家的收买或是大发善心，而是为了通过提高相对剩余价值率来生产更多的相对剩余价值，从而取得超额剩余价值。

　　另一方面，由于资本主义的劳动力市场实际上与资本市场不同，并不是自由流通的，而基本上是以国家为范围的（比如各种阻碍劳动力流动的政策）。那么这会造成什么结果，或者说资产阶级为什么要阻碍劳动力的国际流通（其实特色的户籍制度也是起到同样的作用）？首先，由于劳动生产率的不同与劳动力市场的不统一，导致了单位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生产的商品本身就不同，因此劳动力的价值也就不同。这就使得资本家能够通过雇佣低工资的工人来获得更多剩余价值、实现资本积累是第三世界国家的工人。

　　那么为什么帝国主义资本家尤其是在新自由主义时期要通过资本输出（不论是直接资本投资还是外包等方式）到落后国家？虽然相对剩余价值的提高短期内获得了更多的利润，但是从长期来看，帝国主义国家的平均利润率却是在下降的。这是因为资本家为了提高相对剩余价值，从而就必须提高劳动生产率，因此就必须提高资本有机构成，这也就是使得平均利润率存在一个下降的趋势。

　　由于资本没有国界，会想方设法地流到利润率更高的国家、地区或部门，而落后国家的劳动力的价值低、并且其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较少，甚至很多都还停留在手工业的阶段，因此，资本能够在该国获得高于本国的平均利润。

　　文章最后以列宁关乎当今我们如何对待机会主义的话结束：

　　我们不可能（谁也不可能）估计到，无产阶级中间究竟有哪一部分人在现在或将来会跟着社会沙文主义者和机会主义者走。这只有斗争才能说明，只有社会主义革命才能最后解决。但是我们确实知道，在帝国主义战争中“主张保卫祖国的人”只代表少数。因此，我们如果愿意仍然成为社会主义者，就应该下到和深入到真正的群众中间去，反机会主义斗争的全部意义和全部内容就在于此。

　　我们揭穿机会主义者和社会沙文主义者实际上背叛和出卖群众的利益，揭穿他们维护少数工人暂时的特权，揭穿他们传播资产阶级的思想和影响，揭穿他们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的同盟者和代理人，从而教育群众认清自己的真正的政治利益，在帝国主义战争和帝国主义休战交替的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中，为社会主义和革命进行斗争。

　　向群众说明必然而且必须同机会主义分裂，通过无情地反对机会主义的斗争来教育他们进行革命，依据战争的经验揭穿民族主义自由派工人政策的一切丑恶行径而不把它们掩盖起来，——这就是世界工人运动中唯一的马克思主义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