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塔尖”的内卷？

　　前几天，在临床医生之间悄然流传着一份对话。

　　图片很长，但是值得全文放出。

　　简单说，就是鸭大一院临床博后群里，博后翁任楠在群里直接质问，一个医学博士，国际一流三甲医院（广州第一全国第六）临床通勤，周末值班，值8000块钱，而自己弟弟本科毕业第一年就能拿这个工资，还有更惨的，发5000元。

　　此论一出，引发了诸多博后的相应，有的说上月没发钱，这月5000都不到，有的说上月只发了1块钱。

　　在对话中，提出疑问的翁任楠思路非常清晰，简单总结如下：

　　一、如果按照企业思维，企业有困难是否应该先撤掉非创收主力的非临床职员，而不是剥.xue临床医生？而鸭大一院的行政队伍很是庞大。二、后勤部门的基准绩效为什么是全院前三科室绩效的均数，领导的更高，而外科医生拿的是全院的中位数，传闻的理由是外科医生不靠工资养活自己，难道这是想指引医生靠手红包和药械提成创收？

　　他的疑问引发了群内相当的共鸣。

　　之后，面对人力语音、私聊的请求，他很干脆的拒绝了，“不要转移矛盾”，“解决我们的疑惑即可”，因为这是公共事物。同时，他提出希望公布医院各层级的薪资架构设计，同时如果医院有啥难处，也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共渡难关。

　　当然，翁也感情真挚地谈到了自己的情怀，作为当年某市的理科状元，全省高考121的排名，最终选择鸭大坚持至今，不是满腔热情，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更何况，医生都有自己的信仰，没钱也能干上一段时间，但非盈利机构的医院如果用公司治理那套，随便忽悠博士进来，浪费了人家的青春，最终一定会遭到反噬，君不见目前鸭大一院的人才在流失，进修的医生越来越少，连投行的朋友都知道了。

　　从对话中，我们可以大致感受到目前医院中普遍存在的现象：

　　作为非盈利事业单位的医院与必须盈利之间的矛盾；庞大、臃肿的行政后勤（其中还养了部分不干事的关系户）与苦逼的临床医生之间的矛盾；领导无形中占据大头的现象；

　　薪酬体系、考核制度不公开不透明的问题；规培医、博后等“临时工”，成为大医院随手可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耗材”——毕竟四条腿的狗不好找，两条腿的博士遍地都是；

　　矛盾爆发，相关部门不是公开回应，而是选择私下里解决，将普遍性问题给特殊化；实在解决不掉，那就“毁灭”。

　　“毁灭”的第一步，解散群：

　　群里的对话，引发了许多年轻医生的共鸣，其中一份很有代表性：

　　5年本科3年硕士3年博士2年博后，牺牲大多青春时间甚至健康，熬完这么痛苦艰辛的过程才有在中山医这样顶尖三甲医院工作的机会，出来工资还不如刚入职的应届生，现在医生“去编制化”还逐渐成为趋势，不是热爱和梦想有几个愿意苦苦坚持，看的真的很心酸。

　　还有一位的讲法也很有意思：

　　医生护士平均时薪底，院长主任拿大头，医院还要建大楼，本该发给医护的，行政不忘捞一手。

　　年轻医生对于不得不的“规培”，和“前浪们”不同，他们有着自己的理解：

　　就是把从本科到博士的年轻医生，一网打尽，成为廉价劳动力，通过对一线医生的压榨，以弥补医疗投入的不足，毕竟医保在亏空，医院建大楼买设备都要钱。

　　何况，鸭大本来就是全国最“卷”博士/博后的两所985院校之一，卷中卷的医学类那就可想而知了。

　　据传，最近的医保飞检（确有其事），广州top2医院被抽中，发了一个小目标，然后财政紧张。

　　貌似这种紧张，最终传导到规培那里就是上文群里的那种状况？

　　关于规培医生的情况，笔者在前不久的《规培医生同岗同酬，这会是新的开局吗？》一文中做过简单评论，这里想再引用一次北京中医药大学方剂学教授杨桢老师对“同岗同酬”的评论：

　　这是良心发现了，值得赞一个。

　　我最近几年不再向亲朋好友推荐报考医学院。微博上的推荐出于礼貌。

　　原因就在于他们在医院规培期间没有收入，医院以难以置信的吝啬对待他们，而在购置高附加值设备上一掷千金，毫不手软。

　　长此以往，高分学生不再报考医学院，医院水平越来越低。

　　一个二十五六的人，几年没有收入，他们的生活非常窘迫，无法安心学习。

　　我毕业的第一年在人民大学学习过，相当于规培，那是带工资的。

　　现在医院不愿意接受年轻医生，不愿意承担规培费用，愿意花大价钱挖墙脚，找40多的专家。他们的能力哪里来的？

　　关于医生与医生之间的巨大差异，华科附属协和医院的麻醉医生凌楚眠在此前的一个回答里说得很清楚：

　　说句心里话，笔者挺佩服挑头发声的翁任楠的。

　　2020年博士毕业的他，到今年应该已经完成了三年规培的2/3，如果这一次他不选择出头，规培结束/博后出站之后，大概率是能留院的。他这一发声，按目前行政部门的尿性，等于直接把自己这一条路给堵死了，甚至有着共同利益的某些类似的大医院都不再愿意招收他，毕竟年轻还刺头——年轻意味着技术不成熟不具有不可替代性，刺头意味着会招致无数不可控的麻烦。

　　目前，在医生圈内的传闻中，翁已经被火速辞退了。如果真是这样，未完成的规培和博后对他而言都成了大麻烦。

　　这算是“毁灭”的第二步吗？对挑事者直接辞退，甚至全行业封杀（去年鹅厂一新员工在内部群公开质疑超时加班也被直接开了）。

　　这种情况下，指望医疗系统内部自净，无异于痴人说梦。

【文/重楼，本文原载于公众号“针砭药石”，授权188金宝搏体育官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