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张军的司法服务大局

　　近日，中国最高人民检察院党组书记、检察长张军就“法院、检察院服务大局”的提法作出解释的视频再度火爆，按视频显示，上一次火爆是2020年12月，此事有些蹊跷。我看了这段视频后，内心一直在挣扎，已经有人就此对张军提出尖锐批评，我犯不着趟这浑水，我这样的平民百姓，说了等于没说，反而可能给自己招来祸事，毕竟我也是坐过冤狱的人，虽然已经平反，保不齐相关部门有的人对我虎视眈眈，可是，我又觉得，不说两句，对不起良心，我常劝人向善，要有社会责任感，自己遇到事却畏首畏尾，敢伸手就敢喝酒，反正我已经在相关部门备了案，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怕个甚，顶硬上。

　　视频大概是张军检察长在给某法学院作演讲时拍摄的，法学院2016级学生史默然发问：“近几年的法院、检察院常提到服务大局，会不会影响司法公正？”张军检察长解释道：“为大局服务，为人民司法，是对司法人员的政治和业务的要求。我们的大局是国家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要为此服务。在国际经济下行压力下，涉及企业家经济犯罪，要有个司法政策做个调节。可捕可不捕的，不捕，可诉可不诉的，不诉，可判实刑可判缓刑的，判个缓刑好不好？我们认为是非常需要的。”张军给出的理由是，企业家入狱了，企业会垮台，员工会失业。并举例，英国大法官丹宁的著作《最后的篇章》中提到，伦敦钢铁工人因为工资待遇问题罢工，英国法院裁决不许罢工，理由是英国钢厂的经营会受影响，外国钢厂将趁机侵占英国市场，损害国家和工人的利益，这就是为大局服务。视频有3分18秒，提问与回答有始有终，不存在断章取义的问题。

　　首先，法律规定的公民行为边界不能任意改动。法律规定了公民行为的边界，公民知道行为的边界在那里，就能够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充分发挥聪明才智，提升自己的人生价值，促进生产力发展与社会进步，这就是法律存在的意义。因此，法律应该是清晰明确的，如果不能做到量化明确，也应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认为，张军检察长提出为了保就业对民营企业家涉及经济犯罪，可捕可不捕的，不捕，可诉可不诉的，不诉，可判实刑可判缓刑的，判个缓刑，实为不妥，如果“可捕可不捕的，不捕，可诉可不诉的，不诉，可判实刑可判缓刑的，判个缓刑”，这个提法没问题，应该同样适用于除民营企业家以外的所有中国公民，包括国企负责人。

　　其次，此说的风险分析。张军检察长的说法给很多人的印象是，民营企业家犯下经济方面的罪行，只要有可能，可以从轻处理，因为民营企业家坐了牢或者遭到长期羁押，企业会倒闭，员工会失业，也就是说政府可以为了经济发展，减轻对涉及经济犯罪的民营企业家的惩处，人民会认为，只要有钱，犯了罪也可以免罪，从网络上的评论来看，相当多的人是这样认为的，我不评论以上观点的对错，我只想说，这很危险，希望能引起中央的关注。人民会怀疑中国还是不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大家会怀疑党是不是因为经济下行的压力犯了机会主义错误，这让我很担心。

　　这样的提法对国企与民营企业家也很危险。既然涉及经济犯罪的民营企业家如上理解认为自己能够享受轻判的特权，尽管这可能是这些民营企业家理解错了，因此大搞不正当竞争，给国企与其他守法的民营企业家造成压力，他们会怎样想？国企领导人会不会认为这样的超国民待遇只有民营企业家能享受，中央是在绑住国企，让民营企业家打压国企，满怀怨恨，得过且过？守法的民营企业家是否会有样学样，一起违法？以后政策收紧的时候，倒查二十年，是不是大伙儿全歇菜？

　　第三，张军的解释理由不充分。民营企业家被抓了，企业就会垮？一个成熟的企业，管理者如走马灯般轮换，也会照常运行，如果不能，就应该倒闭，市场上的企业优胜劣汰是经济前进的催化剂。企业垮了，市场很快会将多出来的劳动力消化掉，如果市场不能消化掉这些劳动力，说明这些民营企业家即使仍然掌管企业，企业早晚也会倒闭，因为市场已经认为这些劳动力是冗余了，这样简单的经济学常识，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如果依法惩处了涉及经济犯罪的民营企业家就造成企业员工的失业，将影响到中国的大局，意即这些涉及经济犯罪的民营企业家兴衰荣辱可以决定中国的大局？

　　与其保护有问题的企业不如奖励优秀的企业。经营存在严重问题的企业，政府不顾市场法则，强行为其续命，如果还是以践踏法律与消耗纳税人的钱为代价，实在有些得不偿失，已经超越法律红线的民营企业家早就道德沦丧，他们不会感谢政府的宽容，他们有机会一样祸国殃民，一样外逃资金，一样移民，到了国外，只要有必要，他们一样会申请政治避难，大呼遭受了我党的政治迫害。这些企业因为自身管理与企业管理者的问题出现经营危机，即使国家一再扶持，早晚也会垮，这轮疫情期间破产的企业大家可以了解一下以往政府对他们的帮扶。政府何不将这些资源用来扶持那些经营良好与对中国有重大意义的企业？

　　张军举的例子本身就有问题，英国是什么制度？他们是资本家专政。我们中国是什么制度？我们是人民民主专政。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如果因为工人的过分要求，英国政府不准罢工，还情有可原。只是因为罢工会给外国企业侵占英国市场的机会而禁止罢工，这就是对英国工人赤裸裸的压迫，也就是说因为国家竞争需要，英国政府允许资本家超越常规地剥削工人。这事要放在中国，如果是在那二十七年，大陆的中国人为了劳动者共同的大家庭，可以暂时不许报酬地努力工作。现在，让中国人压低自己的生活水平为资本家省钱，让他们有更多的钱去开海天盛宴，玩六响炮和潜水艇，做梦去吧，中国人不傻。

　　最后，说下此提法的背景。提出执法要顾全大局的根源在于中共不能管理好自己的干部，连垄断经营的国企都不时听到亏损的消息，政府不得不重视资本家搞活经济的能量。悲哀，真的是悲哀。中共在经济战线的干部曾经很能打，很清廉，是让资本家头痛的狠角，为何短短几十年，攻守之势变化如此之大？我曾写文章作过简单分析，被删了，以后看能不能发出来。

　　法律从来都是最低的道德标准，掌握大量社会资源的民营企业家连基本的法律都不能遵守，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如果一个将军说，即使主权被侵犯，我们也尽量不动武，人民会骂，花那么多军费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如果一个政府官员不能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民希望他还是回家种红薯。

　　我有一位长辈在西政执教，我儿时常到西政玩耍，这位长辈说起文革后他们招收的前三届学生时一脸幸福的样子，说这些学生年龄偏大，有社会经验，聪明好学，胆子也大，捡到宝了。他是力主恢复高考招生的教授之一，看着这些学生乘坐卡车到学校报到，他担心学生们会迷失自己，认为法律工作者最重要的不是要掌握高深的法律知识，工作中遇到疑难案件的机会并不多，即使遇到了，也会有专家组开会商量解决，法律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维护法律尊严的丹心，他的观点引起过不小的争议，现在回想起来，他是对的。

　　二〇二一年五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