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否定商鞅变法是要否定中国的统一、否定中国的文明吗?

　　看到一篇网文，其中说，某张姓教授说，商鞅变法彻底毁了中国人。这个观点似乎很能吸引人们的眼球。这位张姓教授是何许人，我过去没有听说过，他的书我也没有看过。有人说，人家的书你都没看过，你凭什么评论人家。我承认，我确实没有读过，所以无权评论，至少不能对其进行综合评价。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人在一生中，有很多书都没有读过，但也可以从其他途径了解其中的一些基本观点。对于这些观点，人们即使没有读过这些书，也会有着自己的看法和评价。既然言论自由，所以每个人也都有权发表自己的意见。只要不是诬蔑诽谤，即使这些意见可能不一定准确，但并不妨碍人们自由地表达。如果观点不对，别人也可以批评。有了批评和反批评，人们的思想不就是这样才能活跃起来的吗?

　　这篇网文说，张教授认为，在中国封建历史上，春秋战国时代是中国人形象最好的时代。那时候的中国人，个个都强悍好战，连吴越地区，也就是今天江浙沪地区，都是非常尚武的土地。那时不论男女，皆以高大健硕为美。当时的贵族，都是下马能文，上马能武，侠客遍地，武士横行，一言不合，就拔剑相斗。

　　这篇网文对春秋时代中国的形象描述得如此美好，不知其根据如何?然而，就是网文所说张教授推崇的孔子，却说春秋时代“礼崩乐坏”。看起来，孔子对春秋时代的社会认知，似乎没有多么美好。这位张教授的观点似乎与孔子的观点大相径庭，这倒是有点意思。更重要的是，古语说，春秋无义战，多少国家为争夺土地、人口，反复厮杀，战乱不断。那时老百姓的生活可以说是民不聊生了吧?这样的时代难道可以说是相当美好的吗?这难道不是言过其实了吗?

　　这篇网文在提到商鞅变法时，只是一味指责商鞅是封建专制制度的发起人和制定者，却只字不提商鞅为什么要变法。简单说来，商鞅变法就是要打破秦国长期以来的贵族统治，还要为了刺激农业生产，为了刺激下层民众发展生产的积极性，以及给下层民众争取以往所从未有过的平等地位和权利的机会。这在张教授眼里，都是错误的，甚至是有罪的。出身平民的士兵，通过战功可以晋升，提高自身的社会地位。这在张教授看来，就是鼓励杀戮，是残忍的，是不人道的。在张教授看来，或者是在网文中所描述的张教授看来，春秋时代本来是很平和的，是美好的。就是因为秦国启用商鞅搞了个变法，才让春秋战乱不停。

　　有个小问题，如果商鞅在其变法当中不采取通过鼓励杀敌可以让士兵升爵位的政策，那么春秋时代就能够免除战争与杀戮了吗?这完全是一种因果倒错。立功晋升是秦国的事，其他六国没有立功晋升的做法，照样会在各国之间战争不断，杀戮不休。把春秋时期频繁的战争归咎于商鞅变法鼓励士兵建立军功而得到晋升的做法，实在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网文中经过所谓多方推论，得到的结论就是，商鞅变法呼唤出了中国专制制度这个怪兽。而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几千年来，这头专制的怪兽对中国的知识分子进行了野蛮残酷的迫害和洗脑，使中国知识分子从商鞅变法之后再无任何所为。中国社会再也没有出现春秋时代的百家争鸣的状态。这一切都要归罪于商鞅变法。这实在是有点强词夺理了。一个商鞅变法，能管到后世两千多年之中的中国知识分子，而使其无所作为，这商鞅变法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吧?西方基督教近千年的神权统治对西方知识分子都没能做到的事，商鞅变法却能对中国知识分子做到了。这是不是有点太奇葩了吧?

　　历史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专制制度确实存在有恶的一面。但在张教授看来，这是中国的特产，西方就没有。不知道研究历史的张教授知道不知道，西方近千年的基督教神权统治，那种制度算不算专制制度?这样的制度中有没有恶?如果神权统治不算专制，那么这种神权统治应该算什么制度?算是民主制度吗?西方社会的神权统治带给欧洲的不就是在西方中世纪以及在中世纪之后，欧洲各个国家之间多年之间的反复而无休止的战争，以及人们头脑中一直充斥着神权统治所灌输的无知、迷信、疯狂和愚昧吗?在张教授看来，这些缺陷都是中国才有的，西方是没有的。这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任何国家，任何文明，都有自己的存在方式。如果硬要把所谓专制制度说成是中华文明存在的方式，那么张教授是不是在这里打算从根本上否定中华文明的存在，以及其存在的合理性呢?专制制度是存在的，专制制度的有害性也是不能否认的。但专制背后确实有着加强国家统一，保障国民安全的功能和作用。这能够否认得了吗?我们批判专制，当然就要批判其有害性的一面，但是专制制度除了有害的一面以外，依然也存在着在那个时代所必然具备的功能和有效性。

　　还要补充一点，对于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是不是只要用专制制度来概括，就一定是准确的?中国的封建王朝，在国家治理中有廷议，很多事情，皇帝要咨询大臣们的意见。这算是一种纯粹的专制吗?封建王朝还设有谏议职能的官员，负责向皇帝提意见，甚至是批评的意见。当然，皇帝听还是不听由皇帝说了算。但不管怎样，这样的官职在西方神权统治中存在过吗?在后来欧洲封建国家里存在过吗?也许他们那里也有这样的设置，不过好像没听说有人提起过。

　　再补充一点，在学术界，有人认为，中国的封建社会只存在于战国以前的的时代。自从秦王朝推行郡县制之后，中国已经不复存在以往那一类封建制了。现在使用封建社会这样的说法还只是沿用一种习俗，未必就很严谨和准确。

　　网文中的张教授，把经历过商鞅变法之后的中国知识分子贬低得一无是处。如果张教授读一读中国思想史，或者中国哲学史，不知道是不是依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来。就算是宋明理学的代表人物朱熹、二程、张载，以及明清时代的王阳明、黄宗羲，他们到底算不算中国的知识分子?他们的思想是不是完全被禁锢了的?的确，到明清时代，封建统治者对中国知识分子的打压确实非常严重，清朝的文字狱更是一种在物理与思想上都存在着的野蛮和霸道。用这样一个时代的现象被拿来笼统地概括为中国几千年来的普遍现象。这除了被认为是哗众取宠以外，还能说他什么呢?

　　网文甚至把日本侵占南京，实行大屠杀，而当时许多被俘的国民党官兵都没有反抗的现象也要归罪于商鞅变法所带来的恶果。南京大屠杀中的情况比较复杂，这里也没有时间讨论。但是至少在南京大屠杀发生的时候，还是有少数官兵进行过反抗的，不是完全没有反抗。虽然反抗者人数不多，也没有成功。但是网文中的张教授硬说完全没有反抗，这个人在思维逻辑上看来还是有较大问题的。

　　商鞅变法最后导致秦对中国的统一。这个功劳善莫大焉。我有点怀疑，张教授批评商鞅变法，是不是也打算批评秦始皇对中国的统一。或许张教授也有此贼心，暂时还没有释放出这个贼胆。但有了贼心，就看他能不能等待他所期待的时机，以释放他的贼胆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位张姓教授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历史虚无主义者了。否定秦始皇统一中国的历史，就是要否定几千年以来，中华民族的全部文明史。张教授认为，只有春秋时代才是中国最好的时代，那言外之意就是说，华夏大地在春秋时代之前，以及在春秋时代之后，都是中国最糟糕或者越来越糟糕的时代。在张教授看来，只有春秋时代，才是中国历史中的巅峰。这样理解张教授的观点，会是误解吗?

　　顺便说一句，在这篇网文的结尾部分，引用了一大批所谓名人们的评论。在这些名人中，有好几位都是知名的恨国公知。他们的评论，自然都是为这位张教授叫好的。由此可见，受到恨国公知们的吹捧，是不是也从另一个方面印证张教授的屁股到底是坐在哪一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