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一套培养精致利己主义者的说词

　　多年来，我们时常会听到有的老师对那些不太听话，又不能好好学习的学生说以下的话：“你们不好好学习，对我没有什么影响。你们学习是为了你们自己，不是为了我。你们学习还是不学习，对我没有什么好处，对我也没有什么坏处。学习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不好好学习，将来吃亏的就是你们自己。”

　　我不记得在我的老师当中，是不是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可能有过，也可能没有。但是听过其他老师的确说过类似的话。虽然说这些话的老师不是我的老师，但是我听到这样的话之后，感觉还是非常地不舒服。

　　虽然我不是说这类话老师的学生，但是我听到这样的话，就会感觉到，这个老师对于学生是相当冷漠的。学生听了肯定也不会舒服。或许老师的初衷并不是真的要如此冷漠，老师说这话的目的可能是要刺激一下学生，让学生能够认真起来，努力起来，把学习搞好。在老师看来，学生在学习上不努力，不认真，是需要一些刺激或者激励的。但是，当学生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真的会被激励到开始认真学习了吗?如果我是这样的老师的学生的话，听到老师这样的话，我几乎不可能被激发起来老师所希望的努力学习的动力。

　　当老师说这种话的时候，估计老师没有想到，这些话对学生到底能起到一个什么样的影响。老师或许以为，他这样一说，孩子们就会受到一种激励，会认真听老师的话，会按照老师所设想的方向做出改变。但是实际上，真正学习好的学生，自然会继续努力学习，而老师讲的这一番话，对于学习好的学生，也起不到任何积极的或者正面的在学习上的所谓激励作用。老师的这一番话，只能让那些学习好的学生，会感觉到老师的这一番说词，也许是有一点道理的。而如果学生认可老师的这个道理，这就埋下了培育精致利己主义者的根子。

　　那些需要真正得到激励的学生，听到老师讲的这一番话，则会认为老师是要放弃他们了，老师对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在老师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如果学生产生了这样的感受，谁还能认为这样的学生还会愿意上这样的老师的课吗?学生还会想和这样的老师亲近吗?估计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不会有了。

　　听到老师这样的话，很多学生就会不由自主地认为，什么叫为自己学习?我学习好了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况且，我现在努力和不努力，对将来的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都是未知的，不确定的。那我为什么要听老师的话，做什么努力学习的蠢事?而有些学习好的学生，会因为老师的这一番话，心中却有可能开始树立起一种更为利己主义的动机和目标。

　　所以，老师讲的这一番他想激励学生的话，起到的作用只能是负面的。这就涉及到一个更深层的问题，我们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们当时听到的最多的学习目的就是“为革命而学习”。如果认真思考起来，这样的口号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当时是作为口号喊出来了，对于那时的学生，其中的含义也是相当模糊的。虽然学生们也不会反对这样的口号，但是具体到什么是为革命而学习，怎样为革命而学习，或者为什么要为革命而学习，似乎思考得并不太多。这样的口号也就仅仅只是口号了。由于这样的口号没有真正深入到孩子们的内心深处，所以这样的口号对孩子们的学习动力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前半段，准确地说是在恢复高考招生之前，根本就不提为什么而学习了。在文革结束之前，几乎在北京的大多数中学里，教室窗上的玻璃都没有一块是完整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其中有一个场景，学生要离开教室都不从门往外走，而直接窜出窗户。这样的场景在那个年代并不罕见。在这种状态下的学校和老师，根本无心进行正常的教学工作。维持学校秩序（注意，而不是维持课堂秩序，因为课堂上根本就没有秩序）成为了学校老师们所从事的最大量的工作。

　　而到了恢复高考招生之后，人们开始用功利的眼光来看待学习。一些家长和老师们开始认为，好好学习就能上大学。上了大学就能改变命运。而前面提到的那段某些老师们没少对孩子们说的话，就在这个时期经常出现在老师们的嘴里和孩子们的教室里。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老师们讲的这一类话，对于学习好的学生没有什么意义，对于学习成绩不太理想的孩子则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当然，是不是对所有的孩子都完全不起作用，也不能做出这种绝对的判断。或许真有一个半个的学生，因为家庭的特殊情况或者某些原因，老师讲过的这类话会触动他们中某些人的幼小的心灵。但对于绝大多数孩子们来说，这一类说词不解决孩子们学习上的任何问题。

　　我们的老师们，如果认为通过这种带有这类强刺激的语言，就能激发孩子们学习的动力，那么他们对孩子们的认识就太过简单了，他们对于自己说出的这类话的作用也实在估计得过高了。这类话语体现了某些老师们的思维惰性，也体现了某些老师们对自身工作的不负责任。从事教育工作，是要极为认真和负责的。想用某些带有刺激性的语言来能实现教育的目标，这本身就是一种偷懒的做法。

　　有人曾经说过，当教师不过就是一种职业，正如其他人们从事的其他职业一样，不应该对老师的道德水平提出过高的要求。这种说法既没有根据，也没有道理。无论从事什么职业，都要具有敬业精神，都要遵守职业道德。一个农民，他们侍弄庄稼，他能糊弄式地干农活吗?他能不认真地耕耘、播种、施肥、灌溉和田间管理吗?他的任何松懈和偷懒，都会影响他的收成，即都会影响他的收入，影响他的生活。农民对于待庄稼尚且如此，那么当老师的对待自己的学生难道不应该更加尽心心力吗?对学生没有全心全意地负责任，没有认真的敬业精神和较高的职业道德，就等于农民对自己的收成不负责任。两者的道理是一样的。

　　那段话中所指的学习，主要指的还是对知识的掌握。但是作为从事教育事业的教师们，不能只盯着学生们的学习成绩。教育是一种全方位的工程。比起学习知识来，培育健康合格的人格比起知识的掌握不知道要重要多少倍。那段所谓激励学生学习的话，恰恰在人格教育和培养上，是不会起到任何积极作用的。如果教师的目的只是让学生关注自己的学习，关注自己的成绩，这样的学生怎么可能培养出为国家奉献、为民族奉献、为人民奉献的情怀来?看起来，我们在对教师的培养方面，也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我们在教师培养上存在着缺陷，那么这些教师再来去培养和教育学生，肯定就会出现更大更多的问题。

　　或许我们也可以认为，正是这样的教育思想和方法，才会制造出所谓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来。这种话语鼓励的就是一种利己主义的精神和态度。我相信，今天出现的学生中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在他们内心深处，肯定会保存着某些老师所说过的这一类话。

　　现在，有的学生也学会使用某些老师们所说过的这一类话。有一个小姐姐，在帮助她的弟弟练习柔韧性动作的时候，本来很有爱心，也很认真。但是因为弟弟还小，不是太听话，小姐姐有点着急，于是就把那一类所谓你练不练是你自己的事，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的话说了出来。小姐姐说的这些话，肯定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应该也是听到过她的某个老师说过类似的话，她学到了。弟弟听到这样的话，其实并不知道这是姐姐想激励他努力练习。所以弟弟听到小姐的说法，肯定非常反感，至少也会无动于衷。小姐姐的妈妈对小姐姐说，你不应该这样对弟弟说，这是那些坏老师才说的话。你对弟弟说这样的话，是不对的，弟弟也不会因为你说了这样的话，就会认真练习的。那个小姐姐是不是真的懂了妈妈说的话，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再过几年，小姐姐长大了，她应该会懂的。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修订发布；图片来自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