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宣言》中的两段论述所受到的不同对待

　　在《共产党宣言》中的第二部分，“无产者和共产党人”中，有一段话是《宣言》中非常重要的论断，这段话就是，“共产主义的特征不是要废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废除资产阶级的所有制。但是现代的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建立在阶级对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上面的产品生产和占有最后而又最完备的表现。从这个意义上说，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根据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

　　这段话讲得非常清楚，没有任何可以给人以提出质疑的缝隙。但是就是有的人，对于《宣言》中的这段话非常忌惮，他们总是要千方百计避开对这段话的理解与评价。如果有人问起他们如何看待这段话，他们则往往顾左右而言他。

　　这样的一些人，对于同样在“无产者与共产党人”这部分中出现的另一段话，则非常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钟爱。有人还有意把下面这段话，说成是《宣言》中的核心思想。这段话就是：“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这些人，只强调这段话在《宣言》中的重要意义。可是如果问起他们来，为什么这段话会是《宣言》中的核心思想，为什么这段话在《宣言》中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他们会从所谓人性或者人道主义的角度上侃侃而谈。他们甚至可以讲两三个小时也不会停下来。

　　但是，他们针对《宣言》中的这段话，他们所强调的真的是《宣言》中要突出和强调的吗?显然并非如此。要知道，空想社会主义者也会讲在未来社会中人的自由发展的问题。如果这些人把我们的《共产党宣言》中的核心思想理解为与空想社会主义同等水平的理论，那么《共产党宣言》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或者说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理论与空想社会主义的理论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这段话中所作出的判断当然也相当重要。这毕竟是在共产主义运动消灭了私有制之后必然会出现的状况。但是在讲未来社会基本的情形时，必然要把个未来社会产生的前提讲清楚。如果不彻底消灭私有制关系，有从根本上推翻资本主义制度，这样一个新的未来社会如何能产生出来?某些人回避讲消灭私有制，而片面突出这个未来社会的描述，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在阉割马克思主义最基本的核心和本质。

　　在马克思与恩格斯看来，共产主义一开始就是工人阶级领导的，千百万人民群众参与的、旨在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革命运动。至于这个革命运动最终会走到一个什么样的的新的社会形态，并不是这个运动的核心内容。或者我们也可以这样来看待这个问题，共产主义不仅仅只是工人阶级参与的革命运动，它同时也是作为一种客观物质运动的发展过程。恩格斯说过，整个世界不是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共产主义自然也不例外。在共产主义这个伟大的群众（物质）运动的过程中，有它的起始点，有它的不断发展壮大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会出现运动的高潮，也有可能出现运动的暂时低谷。但是最终，这个过程都是要不断地进行下去。当共产主义运动达到了最终消灭私有制、推翻资本主义制度之后，一个全新的新社会就会产生出来。而我们经常所提到的那个共产主义社会，不过就是这个伟大的共产主义运动的最后的阶段与共产主义运动使命的完成。

　　这也就是说，《宣言》中“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的那句话，不过是在说，在共产主义运动的最高阶级，即产生这个新社会的时候，人的真正的自由发展才会成为现实。但是，对于马克思与恩格斯来说，共产主义运动的过程，最重要的意义，或者问题最关键的重点并不在这个最高阶段上。共产主义运动的真正意义就在于在它的全部发展过程之中，也就是在无产阶级领导广大人民群众进行针对资本主义的艰苦卓绝的斗争过程之中。这才是对共产主义运动这个伟大过程真正意义的正确认识。

　　《宣言》中所说的共产党人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恰恰就是指在这个伟大的共产主义运动的过程中，工人阶级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最核心的事，同时也是要实现的最重要的目标。这体现出了共产主义运动中最核心的运动过程和伟大意义。没有共产主义运动的过程，就没有共产主义的目标。没有共产主义运动的过程，就不可能真正完成这个伟大的运动所需要完成的任务和使命。

　　当然，在《宣言》中，提到那个作为共产主义运动最终目标的未来新世界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毕竟，马克思和恩格斯还是要告诉工人阶级们，我们斗争的目标到底是什么，这是我们为之奋斗的重要方向。斗争过程当然不能没有方向，也不能缺乏目标。但在斗争过程中，为实现这个伟大目标，坚持正确的方向，最重要的是沿着正确的道路不断前行、不断奋斗才是最重要的。奋斗的过程是最艰苦的，也是最困难的，而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进行和坚持这个最艰苦的奋斗才是共产党人必须要承担的重任。

　　如果不想进行艰苦的奋斗，不想靠人们的努力和奋斗去完成消灭私有制这个最艰巨的任务，那么那个所谓未来的新社会是无法实现的。如果只告诉人们未来社会的美好，却有意忽略斗争的艰难与困苦，那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欺骗和谎言。所谓社会民主主义，或者民主社会主义，就是要回避消灭资产阶级私有制这个最关键的话题，而只讲所谓未来社会的美好，这样的饼画得再圆也是没有意义的。

　　对于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解读马克思主义，在国内也有一些这样的观点。有人曾专门著文说，马克思因为看到工人阶级在现实中受到巨大的苦难，马克思为了表示对工人阶级的同情，就创立了马克思主义。这样的说法完全出于想当然，没有任何实际依据，同时，这种观点也抹杀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似乎只要从人道主义的情感出发，就可以随意创造出一个理论来，这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无耻曲解和阉割。这种说法本身就是违背历史唯物论的唯心史观。马克思主义关于共产主义的理论是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唯物史观认为，人类社会生产在发展过程中，产生了一个又一个矛盾，而这些矛盾的发展必然会导致社会的巨大变革。资本主义生产的矛盾已经让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无法容纳社会不断发展的生产力了。因此这个生产关系必然要被突破，要被打碎。这就是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运动或者共产主义革命理论的基础和出发点。某些人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诠释马克思，恰恰是他们的唯心史观在作怪。他们自身的唯心史观让他们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把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和理解也引导到唯心主义历史观方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