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共和国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綦英树要刘虻即兴作诗,刘虻有些不好意思了。綦英树开玩笑:“怎么,政委是母老虎,你们不怕他,我是公老虎,见了我就紧张?”李剑痞痞地说:“跟着母老虎有奶喝,我们当然不怕了。公老虎是要跟小老虎抢肉嘁,我们当然紧张了。”綦英树哈哈大笑,“小老虎们,跟着我只能啃骨头是吧?哎,啃骨头是磨牙。牙越磨越利。”战士们哗的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刘虻紧张的神经松弛了,认真的说:“首长,作诗需要灵感,一时半会没有。昨晚雨夜潜伏,倒是构思了一副对联,概括这场战斗还蛮应景的。”綦英树高兴的说,“那你念念,我最喜欢对联,就是自己不会。”刘虻念道:“上联是:想当年周公瑾借得东风火烧赤壁;下联是:看今朝张俊峰呼来天水雨打绿蕉。横批是,顺天应人。”
綦英树高兴的叫道:“哎,这对子好!蛮工整。只是我有些不懂,这‘雨打绿蕉’如何能对‘火烧赤壁’?小秀才,你给解释解释。”大首长亲切待人,小战士也就放得开来,刘虻含着微笑还带几分得意的说:“首长,是这样,打仗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是不是?当年周瑜火攻曹营,需要借助东风才能上演火烧赤壁的好戏。
“而我们迂回敌后,必须穿过一条两面山头都有敌军把守的狭窄山谷,十几号人马行进在夜深人静的谷底,要做到完全悄无声息是不可能的。这时就需要自然界嘈杂的声音来掩盖人为的脚步声,恰好天公作美,下起了急雨。雨打树叶哗哗响,洗刷掉我们行进的欻欻的脚步声,我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穿插成功。”
綦英树笑道:“有道理。只是张俊峰一个小连长怎能跟大都督周瑜比?他俩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物,不能相提并论。”刘虻性格有点衎,并不因为你是师长就不敢反驳了,斗气说,“怎么不能比?毛主席写《沁园春》纵论五位帝王后说,‘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有人问主席,风流人物指谁?毛主席说,人民群众。群众都能和帝王比肩,我们连长当然能和大都督相提并论了。”
綦英树惊叹道:“嗨!小秀才,难怪政委夸你有脑子,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我无话可说了。我跟你说,今天你们侦察班,打得不错!那是狗撵鸭子呱呱叫。我要给你们全班记集体一等功,但张俊峰无功可记。”战士们纷纷嚷嚷:“首长那样不公平。”“没什么公平不公平!因为老子说了算。”说着哈哈大笑。
张俊峰跟着笑道:“是啊,谁叫你是师长又是我老子呢,论公论私儿子都绝对服从。同志们,要我公平的说,今天这场战斗,最大功臣应该是你们的老班长副排长周世贵。正是他冒险潜入敌人阵地侦察,获得了一手资料,我们才能偷袭成功,轻松地拿下769.5高地。”
綦英树对儿子说话当然不用客气,对张俊峰冷颜冷语说道:“你小子有这样的认识是应该的。不要耍个人英雄主义,功劳是大家的。周副排长在这次战斗中起了关键作用,还应该记个人一等功。你们侦察连直属师部指挥,我同意政委的意见,让你们在这个区域继续清剿残敌。
“为了加强你们兵力,把侦二排调过来合兵一处,只是他们经过一场恶战减员不少。我和军分区协商,让他们抽调一个民兵六零炮班携炮两门编入侦二排,这些民兵都是复员退伍老兵,军事素质是没问题的。这样你们的火力也得到了加强,六零炮口径小,重量轻,机动灵活,也能当手术刀用哦。
“这两个山头拿下之后,敌人的上半个磨盘就打破了,下半边磨盘转不动了。这两个山头交给突击营的二连防守,只要把守住这个山口,把敌人的残余兵力压缩在山谷里出不来,就形不成对珙同镇的威胁,他们这叫作茧自缚。”
二连代理连长跨前一步和张俊峰握手,“我是二连代连长曾庆书,无线呼叫代码五两三,奉三洞幺命令来执行两个高地的防守任务。张连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守住这两个山头,绝不让敌军再度占领它作为威胁珙同镇的前沿阵地。”
二连接手了两个高地的防务后,张俊峰带领侦察班护送綦英树和王团长返回师指。下了山腰走到昨晚潜伏地段,周世贵突然想到今晨捕获的那位女俘,对张俊峰说,“那个民军女俘,我去把她放了。”他和李剑在灌木林里找到了那位捆绑的女俘,因为绳索都是打的死结,李剑干脆用匕首隔断了绳索。
周世贵对她说,“你回去吧,看你的年纪应该是孩子的母亲了,我们不忍心伤害你,回去后不要再与我们为敌了。你们高层犯下的错误不应由你来承担。”这个女人并没有感激之情,眼神里有惊恐,含有仇恨。周世贵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下,只见这个女人在草丛里寻寻觅觅,不一会传来了凄楚的嚎哭声。
李剑大大咧咧的说:“格霸蛮,嚎丧。我发现嚎哭声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一球样。”周世贵不免带有恻隐之心说:“也许死了的那个是她丈夫?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说实话,我并不想打仗。”李剑兴高采烈的说:“我喜欢打仗,蛮过瘾,好刺激吧。”在他看来战争好像是打游戏。
不想打仗并不等于不愿打仗,不敢打仗,前年年底二十四岁的周世贵本打算复员转业,他在老家谈了女朋友,女朋友常抱怨说,“莫搞了,不就是一个小班长,冇得啥干头。回来算了,土地包干了,家里需要劳力。”周世贵正在犹豫之时,南国烽烟骤起,他知道,军人报效祖国的时候到了,主动选择留了下来。
敌军少校武范中心情很复杂,很纠结,很无奈,打一仗败一仗,这样打下去,这个独立营迟早完蛋。在他看来这场战争性质中国已经说的很明白,是惩戒性的边境战争。这就决定了无论是时间和空间都是一场有限的战争。既然如此,就应该避其锋芒,保存有生力量,以时间换空间,何必硬碰硬?对于上级他颇有微词,忍不住骂道:“妈的,一帮不懂战争艺术的蠢货,净瞎指挥!为了两个山头,搭进去两个连。”
这个武少校不愧是中国军校教出来的学生,利用地利优势,精心摆了一个口袋阵,本想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给上级看,免得军区首长责骂自己无能。没想到遇到高人,人家偏不入你毂中。只用一把小剪刀,就把口袋裁去半边。武范中终于祭出最后一招,以特战对特战,干掉这个虎妈。
此招虽然不能翻盘,至少能赢回脸面。用这种下三烂的招数不需要高级特工,只需要一个敢死的女性就行。公安屯的一位政工干部,真还给他找到一个,这人就是被周世贵以侠义胸襟不忍伤害,又以恻隐之心释放的那个女人。
她叫丁氏英,三十二岁,出身平平,相貌平平,普通农家女子而已。但是她当过兵,打过仗,有点军事技能,开枪投弹也都行。关键是她的经历有些凄苦。前夫是黄文明,后夫陈阿坤,就是送饭的那个炊事兵。丈夫身亡,她当然有复仇的本心。公安屯的政工干部和她一谈,她欣然领命。
过了两天,侦察二排由顾副连长和副指导员闵正纯带领进入战区,一同来的还有炊事班。还有民兵的一个六零炮班,十二人,带两门炮编入二排。这些战士是第二次服役,个个都是老兵油子。
丁大勇见了一排长邹继先便骄傲地吹开了,一口汉腔楚韵:“‘犟’么样,老表,你看我们排,兵强马壮,还有两门吊炮。我来了,你就打不上主力了,打硬仗,你得靠边站了。”邹继先嘴头子也不示弱,“丁大炮,你先莫吹,我们排有三只九头鸟,那是三九二十七颗脑袋,我们等于是加强排哟。打硬仗轮不到你们二排。”
丁大勇呵呵一笑,“嗨嗨,要晓得我也是九头鸟哟。”邹继先回道,“莫得意,你没听说过,十个九头鸟不抵一个江西老表。我一个就把你们都抵消了。”丁大勇回怼,“你是十嘴兽,你吹牛,我认输。”邹继先看到丁大勇军帽下露出绷带,笑道:“么子,九颗脑袋崩掉半啦,还好意思吹牛逼?”
丁大勇嘿嘿一笑,“小意思,被六零炮崩了一下,抠出弹片老子照样打仗。副排长牺牲了,排长受伤送了医院,我立马代理排长指挥战斗。老表,咱俩今后是并肩作战。”丁大勇拍拍邹继先的肩膀,那意思是我和你平起平坐都是排长。
邹继先“哎哟!”咧了一下嘴。丁大勇惊问,“怎么,老表,你也受了伤?”邹继先不好意思笑笑说,“小伤,也是被六零炮崩的。咱们侦察连没有重火力,无论是进攻或防守都有点吃亏。五班长,你带来一个炮班,好!咱们就有了压制火力。”
丁大勇赶紧纠正,“哎,哎,我已正式被任命为代理排长。”说着整整崭新的军装,一副骄傲的样子,“看看,四个兜。”周世贵过来搭话,“我也是被正式任命的副排长,当晚走得急,没换装。所以我现在还被战士们叫做——老班长。”
副指导员闵正纯插话:“设计这套军装,原本是要体现官兵平等,干部多了两个兜,那就意味着多了两份责任,干部就是要比战士们多付出,才对得起多出的两个兜。”丁大勇赶紧说:“是!副指导员,我一定要做好表率,起到带头作用。”
侦察连仍然住在村里,尽管是在敌国打仗,但是战士们的群众纪律还是保持的蛮好。这一点赢得了村民的赞誉,一些逃出去的村民陆陆续续回来了,野战医院的大夫,还给村民们看病。打下珙同镇后把国库里的大米拉了一车回来,给每户村民分了五十斤,村民感觉像是迎来义师一般。
这天刘虻和曾劲松在村头站岗执勤,从小路上来了一个身穿人民军制服的女兵,右肩背着一支M1卡宾枪,左肩挎着弹药袋,她似乎没有攻击之意,只是目光左顾右盼。等走近了,刘虻横枪拦住了她,“灯依姆”。
这女人站住了,主动从肩上卸下卡宾枪递给刘虻,又取下弹药袋递了过来。曾劲松接了枪支弹药,对刘虻说,“是来投降的。这几天有好几个回来的民军主动上交了枪支弹药。看来我们的宣传工作还是起了作用。你把她押回去,让老班长来审问她。”
刘虻把冲锋枪推到背后,接过了卡宾枪和弹药袋,偏了下头说,“低挑堆。”带着这女兵往村里走。到了连部门口,刘虻对她说,“灯依姆”。然后对门口的通讯员小刘说,“来了个投降女兵,让周副排长审问一下。”
连部正在开会,这是开战以来侦察连的正副连长正副指导员第一次聚齐,正在开情况交流会。三个排长也参加了会议,外加一个文书做记录,屋里八个人全是干部。
通讯员小刘把周世贵找了来,周世贵一看这女兵说:“哦,是你。”他们对话是不需要翻译的,“你来干什么?”女人说:“我要找你们最高长官报告情况。”“有什么事跟我说。”女人看看周世贵,见他穿的是士兵服,重复了一遍,“我要找你们最高长官!”周世贵只好说:“小刘,去通报一下。有位女兵要见最高长官。”
小刘进去通报后出来说:“六五幺让她进去。”周世贵对女人说,“那好,跟我来。”女人正要进屋,周世贵喊住她,“先别进去!”回头问刘虻,“搜过身没有?”刘虻说:“没。她交出了一支卡宾枪,还有弹药袋,有两个弹匣,还有两颗手榴弹。”
周世贵是个很细心的人,命令说:“还是要搜一下,看她身上有没有别的武器?”刘虻有点为难,对通讯员小刘说:“哎,你来搜。”小刘摇手说:“我也不想碰女人。”周世贵也明白,战前学习对俘政策文件时规定了男兵不得对女俘搜身。况且她已经交出了武器。
周世贵便命令女兵把上衣的前后襟自己掀开顺便扫了一眼,偏了一下头说:“跟我进来。”张俊峰站了起来,看看这女兵似曾见过,于是说,“我就是最高长官,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周世贵翻译了过去,这女人却说,“他不是最高长官。”周世贵问她,“那你想见什么长官?”女兵脱口说:“胡麻。”
当女兵说出虎妈两个字,不等周世贵翻译,指导员郭自乐就警惕起来,说道:“我就是虎妈。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女兵便径直向郭自乐走去,这时周世贵突然明白,这是刺客!大前天周世贵捕获过她,这女人瘦瘦的,胸部平平,今天却双峰高挺,周世贵知道这里天气闷热,妇女们是不习惯带文胸的。
周世贵立马从身后将她放到,这女兵迅速拽掉衣服上的第二颗扣子,这颗扣子连接的一颗高爆手榴弹的拉环。周世贵立即将她紧紧压在身下,高喊一声,“卧倒!”随着一声闷响,手榴弹在两个紧贴的胸脯间爆炸。这女兵自杀式的恐怖袭击,虽然成功了,却并没有猎杀到预定目标。而一个优秀的侦察副排长为了拯救众多战友,英勇牺牲了。
刘虻返回执勤岗位,刚走了一半,听到连部传来一声爆炸,立即跑了回来,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老班长牺牲了,尽管老班长用胸膛紧紧压住那颗手雷,但是还是有一些破片和钢珠从两人身体的缝隙飞出,指导员和文书腿部受伤。通讯员小刘和小兔子在悲伤哭泣。小兔子和周世贵的感情最好,他们有师徒之宜。
刘虻一下子跪倒在老班长身边凄厉的哭喊,“老班长,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听你的话仔细地搜一搜她的身上。”李剑一边抹泪,一边哭泣说:“格婊子,晓得是这样,老子那天就该一刀宰了她!”忍不住对连长吼道,“连长,我们的做法有时是不是太过文明了?”
连长蹲下身劝慰:“小刘,你没错,我们的纪律规定了,男兵不得检查女俘的身体,何况那是敏感部位。敌人就是利用了我们尊重女俘的人性化特点,才卑鄙的使用了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其实这个实行自杀式袭击的女人,也是这种法西斯主义的受害者。”
张俊峰拉起了跪地痛苦的刘虻,对副指导员说:“你带的有新军装没?给周副排长换一身崭新的干部服。等会集合全连为周世贵同志开一个送别会。把周排长的遗体礼送回国。”
房东老太太闻讯过来双手合十念念叨叨,大家只觉的她十分虔诚和友善,但听不懂她说什么。连长问小兔子,“她在念叨什么?”小兔子说,“她好像在念叨说周同志是个好人,对他们家帮助很大,祈愿周排长的灵魂安详,保佑她儿子平安无事。大意如此。我只能听出这些意思。”
张俊峰沉思一会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是文明之师。我们可以用雷霆万钧的霹雳手段去消灭敌人,却从来不用下流的暗杀手段攻击敌人。不错,战争是相互间的剿杀,战场上你可以勇敢的杀个天昏地暗,如果是利用妇女儿童来达到某些目的,这是不可饶恕的反人类罪行。”
卫生员为周世贵清洗了身体,换了一身崭新的干部服。第二天一早,侦察连的战士全体集合,为周副排长举行了送别仪式。
指导员的腿部被爆炸的钢珠毁伤,由于钢珠是从人体缝隙里崩出,动能已被削弱,所以伤情并不大。指导员做了简短的讲话,“同志们,周世贵同志用他的碧血丹心,为共和国的五星红旗谱写了一曲热血颂歌,就连敌对国的老百姓都对他感恩而滂涕,这就是文明的力量,文明必将战胜邪恶!”
张俊峰下令,“同志们,鸣枪!为英雄送行。”鸣枪礼是对烈士的最高礼遇,枪声告诉烈士,你的战友们还在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