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完苏轼、秦观二诗之后,兴犹未尽,顺坡下驴又写了篇小说。)
我回到了山里的老宅。
小雨初霁,山间云雾缭绕的。
老宅坐落在半山坡。大门口外的那对石鼓还在。我伸手摸了一下,凉冰冰的。
木制的门坎闸显得很低矮,抬腿即可跨过,小时候却觉得很高,需要爬着才能翻过去。大门没拴,我推了一下,“吱呀”一声就开了。进门便是天井,湿漉漉、黑乎乎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因为刚刚下过小雨,天井中央的水池还在不断地往外溢出,沿着暗水道流了出去。沿着天井的三面都是房子,墙上的木格窗棂显得阴暗幽深。眼前的一切正如秦观诗中“参差水石瘦,窅窕房栊深”的小版。
“老七回来啦?”嫂子正在大门右侧的厨房忙着。
“侄孙叫我来劝劝你们。回到城里去住。”
“我不去。住不惯。你大哥也不愿去。”
“大哥呢?”
“在上房看书呢。”
我从侧面的廊道走进了上房,大哥连头也没抬,只是说了声:“你这大忙人怎么得空回来?”
“眼睛还看得见字?”我说。
“还好。戴眼镜就还马马虎虎。”
“你们老两口守着这么一个大院子,不瘆得慌,和孙子们在一起不好吗?”
“我在这从小长到大的,瘆什么?哪像你,3岁就走了,是生分。”
“家栋叫我来劝你回城里住呢。他把你的书房按这里老样式重新装修了。”
“不去。重孙子都带出来了。也该我们歇歇了。”
“就是想让你好好歇歇呢。要给你们老两口专门请个保姆。”
“过不惯。”大哥冷冷地说。
“他怕火葬哩。”嫂子端着茶壶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我们过了今天不知明天了。只有这里还能埋。”
“就怕没人开门了还没人知道哩。”
“一天都无数个电话,视频聊天。早上没睁眼电话先来了。”嫂子话音没落,手机就响了:“喂,骐骥,你爸爸呢?”
“在旁边呢。我七太爷到啦?叫他讲话。”
我接过电话:“想说啥?”
“我爸交给你的任务咋样?”
“完成不了。连我也不打算回去了。你们就甭瞎操心了。老了,爱咋活咋活,多打些电话回来就得了。”
“既然你们都这样想,那也只好这样了。”重孙子骐骥说了两句就挂了。
“刚才你说啥来着,也要留下来?”大哥放下手中的书问我。
“是啊。我也不想回去了。留下来陪你们。”
“别别别,”大哥连连摆手,“我们可留你不起。你是凡心未了,尘缘未尽。我这小庙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为何挖苦我?”我一脸无辜。
“谁敢挖苦你呀。现在一天一篇也架不住了,要两篇双发了。”
“你也看到了?”我笑着问。
“谁看不到啊?你不是就想让人看吗?头条嘛。”大哥没好气地说。
嫂子也插嘴说:“老七打小就爱出风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满罐水不响,半罐闹咣当。能不够!瞧你把苏、秦‘禅、深’两首诗解成啥样了,不怕他们在天上唾你啊?”
“我解的是不好,你能不能赐教一二?”
“我可没你那个胆量。哪个小朋友会要你解?我看是你自作多情吧?现在辞书那么多。河边无青草,不缺你这个多嘴驴。”
大嫂咯咯直笑。
我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2022年5月5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