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没有月亮。
无数的星星在墨蓝色的天空闪烁着,诡异而深邃。
宋老头睡不着,透过窗子数着天上的星星。据说数星星很容易使人入睡:
1、2、3、4、5、6、7、8……
果然见到了效果,他的眼皮开始发粘了。
突然,一颗星星像爆米花一样炸开了,很多火花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有一个人影从那颗裂开了星星走了出来,而且向着宋老头招手。
宋老头惊坐了起来,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床。
老太婆睡得很沉,继续扯着匀称的鼾声。他不愿意惊醒老太婆,悄悄走到了院子里。
从星星里走出来的那个人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在快要降落到院子里的时候,宋老头认出了他,原来是顾彬。
“你好!宋明先生。”顾彬先打了招呼。
“原来是你啊?干吗要弄得这么神秘?我以为我进入了超现实主义的恐怖小说呢。”宋老头说。
“我是来回访你的。你用神秘的方式去了波恩,所以我也要用一种更神秘的方式回访。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有来无往非礼也。”
“呵呵,感谢你的神秘。这下我彻底无法入睡了。”
“我只是要向你展示一种新的小说呈现方式,西方常用的梦幻展现方式。”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把这种梦幻定义为西方方式未免有些牵强。这种梦幻式呈现中国古来有之。比如《枕中记》、《镜花缘》、《红楼梦》不胜枚举。不是我自诩,要说梦幻、魔幻,中国小说可能是祖师爷。”
“是是是,中国小说历史悠久,形式丰富。我对你也是很感兴趣的。你能够叮住一个人连续写出百十来篇小说,也算是奇葩了。”
“百十篇算什么?我有个文友可以单单就一片香山红叶写出3000首藏头诗来,真是一树红叶诗三千,五彩缤纷竟妖艳。美不胜收啊。”
“同题创作,你说是诗歌更容易还是小说更容易?”
“当然是小说更容易。”
“理由呢?”
“诗歌局限性大,字数、形式都有严格限制。相比之下小说的自由度比较大。”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可以就一人一事写3000篇小说喽?”
“这个海口我不敢夸,不过再写个10几20篇应当不是问题。”
“比如呢?”
“比如《大师登宝岛》我就可以搞一个系列出来。”
“呵呵,好像你已经有了构思?”
“是的。早有构思。我设想大师在宝岛访问了一位女性作家。”
“为什么是女性?”
“男士在异性面前会有更强的表现欲。他可以滔滔不绝地炫丽词、发高论:我把坏人当好人写,把好人当坏人写,把自己当罪人写……”
“可是女人似乎总喜欢聆听眸子明亮、年轻帅气的男人高谈阔论。假如面对一个臃肿不堪且看不到眼神的老者滔滔不绝,可能会倒胃口的。比如你。”
“呵呵,是是是。那我这时就会设计一个细节,一只叭儿狗跑了出来冲着女士叫。女士会说‘对不起,我把它宠坏了。每天这个时候它都会要我带它出去遛弯。’”
“那男士该怎么办呢?”
“男士当然会知趣地道别,说自己要去拜访一位高僧。”
“他真的要拜访高僧?”
“当然。这也是一个攀附的机会。他会对高僧说这里是我的神往已久的仙境,是可以寄托精神的地方。”
“他是有意皈依佛门?”
“当然不是。他只是想奉承高僧。”
“为什么要奉承呢?有所图?”
“是的。他想要一张高僧的题词。他认为高僧至少也会写两句夸赞的话吧。以高僧的名望就足以抬高他的身价了。”
“我想,出于礼貌,大师也一定会这样写。”
“那你就低估高僧的智慧了。佛的智慧是高深莫测的。大师以慈悲为怀,决不会有虚妄之言而会给他一点启示。”
“大师会写什么呢?”
“可能会写‘莫说言尽’之类的看似模棱两可却有明确启示的话。”
“碰了一个软钉子?”
“是的。碰了一个软钉子。因此会产生一点愤懑。正好这就是他的感情底色。”
“你老叮着一个人写就不怕别人告你侵犯名誉权吗?”
“先生,你别忘了。我这是在梦幻之境。难道做梦也犯法?”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宋老太的狮吼:“你梦游啊!”
顾彬的身影一下子消逝在了夜幕星光之中。
“大半夜的你跑院子里来干什么?!”
“我梦游,难道你不知道把梦游的人惊醒,他就会死掉的吗?”
“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自打朱雅莉来给你画过相之后你就魂不在身了。你不是梦游是神游!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打明儿起,睡觉时门得上锁了。我看你还神游。”
2021年9月29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