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被抓过壮丁,当过国民党的兵,参加过1945年湘西会战的芷江洞口战役。爷爷九死一生逃回家乡时,是深夜。
那时夜里没灯,有需要照明时,燃的是松木油,昏暗如木,我太婆,即爷爷的妈妈都认不出来。
因为此时,爷爷形如鬼魅,枯槁不成人形。当晚太婆,我奶奶,年幼的我爸三兄弟伙一家人抱头痛哭。
爷爷是遭过大难受过大罪的人,一生积德行善嫉恶如仇,同时也狷介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
年轻气盛时,因为和胞兄大哥言语不和,爷爷拿起梭镖和胞兄干架。
爷爷干不过他哥哥。哥哥是彼时的保长,长的壮实,有些功夫,能说能打,三五个人近不了身。
弟弟哪会不知道哥哥的功夫,依然要和他干,可见那股子不服输的性格。
互相没伤着,兄弟恩仇不了了之。爷爷叫大哥依旧叫的很甜。
爷爷吃过大苦,最恨懒惰人。
爷爷闲不住,总说自己去干劳动就浑身自在。
1978年后,爷爷奶奶的田地,我伯父种一半,我爸爸种一半。
收获季节,伯父和爸爸把收成供给爷爷奶奶自己下厨,直至爷爷奶奶年迈不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为止。
这个时候,爷爷奶奶依旧在劳动不辍。农民嘛,只要你干,永远有干不完的活。
很奇怪的是,1978年以后的几年,鼠患猖獗,家里和野外似乎被老鼠一统天下了,老鼠到处都是。
田地山林下户后,刀耕火种毁山开荒,以鼠为食的肉食动物和禽鸟绝迹,生态失去平衡,硕鼠特多。
于是,贵州民间若有所指骂起了四川人,说四川人是老鼠精变的。
爷爷在院子里,不止一次的破口大骂:“某某某就是奸臣!天下要大乱!”一如他说起毛主席是星宿下凡真龙天子,都是真情实感有感而发。
回看,思考,爷爷似乎没说错。
到了八几年,我读初中了,爸爸知道我在偷看上级发给学校一堆堆批判文件资料,知道我懂些事了。
爸爸一边在屋檐下磨刀,一边和我闲聊,说:“那几个人下台,就说他们这啊那的。哪个上台不一样的,都要发展经济。谁也不会一成不变。”
那个时候,爸爸的身份说这话,还是很敏感的。
爷爷爸爸都已作古,现在我讲出来依然有些忐忑。最终不怕,是因为我一无所有,是因为我正儿八经读大学回来,教学待遇还不如我初中同学,也只是初中文凭,还成绩差的没边的老同学。
当年,老同学初中毕业,和我一样做了代课教师,他们坚持代课,后来转了正吃上了财政饭,资格证、文凭、职称全体制内提高了。
当年,要是我不思进取,该多好。起码可以吃着皇粮,躺平。
而我弃教读书,读高中而大学,正牌大学生毕业,转一圈回来,成了下岗职工。
不,我连下岗职工都不是,集体企业破产,是没有下岗证的,属于无人理睬的破落户。
吃皇粮同侪退休好几年了,我还在自谋职业,还在奔波求职。
这体制奇怪的让人难以理解,就那八个字“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文/中正非左,作者原创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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