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头戈尔巴乔夫死了。通过毁灭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这位塑造了我们今天的世界。今天我们来评说一番。
对戈氏,有几件事是要说清的。没有这位小天才,苏修大概率不会死的那么快,那么稀里糊涂,这点来说,他责无旁贷,罪无可赦。但在他之前,苏联就已经蜕变成沙文主义帝国,只是还保留了一点社会主义的成分,甚至整个苏联的体制已经十分腐朽,摇摇欲坠。是晚期的苏联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才选出了一个地图头。苏联的毁灭和地图头的胡作非为,是一个双向奔赴的过程,
如果你从结果来看,起码苏联组织部门的部分意图还是蛮成功的。地图头确实是个内斗高手,而且长命百岁。说到底,苏联解体这种事,夏虫不可语冰,已经超出了苏联官僚体制的想象之外,不可能在他们最初的考虑之中。
当然,地图头不是苏修体制内当时最好的人选。俄共前第一书记伊万·波洛兹科夫是戈氏在地方上的同事,曾经接受过国内媒体的采访。按他的看法,不考虑他的个人情感因素,戈尔巴乔夫在地方官任上突出的特点,起码不是务实能干而是听话敢干。戈氏到底有多少斤两,他地方上的同事领导一直是知道的。
所以,戈氏就是符合苏联官僚体制要求和当时苏共领导层考量的一个接班人。戈氏的上位本身就反应了苏修体制,甚至包括很多人寄予希望的契尔年科等人,在选人用人上的严重官僚主义倾向,他们就是喜欢这样的干部。它的统治阶级已经极度保守腐朽,经不起,也不愿意进行触底所有人利益的改革,大家真正的诉求是稳定和相对改良。
所以,不能幻想苏联还能通过正常程序搞出一个天降救星。至少在选出来之初,背景很弱的戈氏是一个从很符合各方博弈需求,看上去能平衡各方利益,让大家继续你好我好的选择。很多人嘲讽说,叶利钦或者卢卡申在这个位置上,苏联会如何,会和戈尔巴乔夫会有什么不同。问题是他们或者因为资历,或者因为能力,恰恰就不可能被放到这个位置上。这个角度说,出问题,真正出大问题的其实是整个苏修的选人用人体制和统治核心。或迟或早,苏联都是要出一个戈尔巴乔夫的,这是我们要说清的第一个事情。
如果要说戈尔巴乔夫本身的问题,倒不如说,他不够平庸才是更大的问题。这就跟崇祯不折腾,大明不会亡的那么快一样。其实,戈尔巴乔夫本人对苏联瓦解,自己的失败应该是有些抱怨的。他作为最后一个失败者,背了不少锅,人人都愿意把责任丢给他。
比如戈尔改革的一些手段,绝不是他凭空发明出来的,很可能是延续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的遗策。特别是他一开始提供一系列经济福利政策,很明显是有底稿和可操作性的,和勃列日涅夫时代相对成功的柯西金改革是有继承性的。即使是禁酒令这种后来我们看毫无用处,只是徒增民怨的乱政,未必不能说不是一种官僚内部的长期想法。当然,到了这类道德牌能打起来的地步,本身就是无路可走,病急乱投医的直接体现。
旧路走不通,本身才能背景又有限,搞不出新路。改革本就是巨大的政治冒险,戈氏以中人之才使巨大的国家机器走上陌生的轨道,从中得到的越多,面临的反噬也越大,有进无退。从王莽到隋炀帝,这是一切不成功改良最终通往到乱政,乃至暴政的必然之路。
戈氏的才能专精点在内斗上,其实不能说他错,说不定反而体现了契尔年科等人的识人之明。两面夹击,内部耗损不断增加,欧亚同时不稳定,苏联的大规模战略收缩势在必行,戈氏要是没有这个水平,体制改良根本推不下去。可从他的背景出发,他不对旧体制进行一定的破坏,又很难完成这个任务。实际上,戈尔巴乔夫恰恰是执行不了他一开始那套有一定可操作的经济福利政策,无法务实才只能务虚,干脆去搞一套政治改革方案,试图逆向突围。
然而,苏联旧体制能选择他,本就是指望他的背景,资历,甚至能力都没那么出色,才能保护好老同志的利益。最终,戈氏面对苏联内部权力的板结,选择出盘外招,放出了一堆牛鬼蛇神,而这些人再反动,也只能依靠他,作为他在地方的抓手。
后人大概觉得难以想象,苏共的最高领袖居然成了苏联一堆反贼的总后台,手把手将他们送上地方权力舞台,为后来苏联解体打下基础。像格鲁吉亚的首任民选总统兹维亚德·加姆萨胡尔季阿,正儿八经的文艺界大佬,父子两代反贼,吃过苏修牢饭,拿过外国大奖,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初登舞台的。
同样,地图头在中央提拔一批的亲密战友也是一些很有趣的人。比如脸上直接写着外国代理人的宣传部长,七十年代就是因为公开反苏被流放西方的雅科夫列夫。另一位格鲁吉亚出身的大佬,外交部长谢瓦尔德纳泽一贯以反腐斗士,理想官僚形象示人,是新思维外交的代表。但苏联解体后,他短暂统治格鲁吉亚的经历,又充分证明他为了保住权力,可谓敢贪敢腐,不择手段,而脱离了苏联体制,又确实办不成事。
雅科夫列夫
这些人能成为戈尔巴乔夫依靠的对象,说到底是戈尔巴乔夫觉得他们也只能依靠自己。站在地图头的立场上看,地方上这些人说不定越反动越好,最好反动到除了他,没人敢收罗在门下才好。同样,他在中央的小伙伴要的就是雅科夫列夫这种人所周知的叛徒,或者谢瓦尔德纳泽这样言过其实,看似光鲜,离了体制毫无卵用的人物。又好用,又好丢,还不构成威胁,这种白手套谁不爱?
至于像叶利钦之流的真野心家,你看就算一度被简拔,发现自己驾驭不了,还不是巧妙的通过体制手段排除在外了。戈尔巴乔夫唯独想不到的是,叶利钦之流,会通过非组织程序的方式上位,而这条路恰恰是他为了实现自己的小目标硬劈出来的。
苏联的灭亡有很多原因,但这样的一个巨兽的自我毁灭,解释起来,两个字也够了,脱轨。我们严格的说,破坏组织程序,戈尔巴乔夫不是第一个。从赫鲁晓夫到勃列日涅夫,破坏的人多了去。地图头也不过有样学样。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下坡路的时候狠狠推了一把,彻底拉不回来了,这是我们要说清的第二个事情。
为什么说,苏联解体变成一个死局。这个过程是因为苏联历任领导层不断破坏体制,又不断给体系打补丁的过程。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就是从赫鲁晓夫到勃列日涅夫,不断通过非正常手段上位,等自己在位置上又加强了这类情形的防范,拼命对个人权位进行巩固。这些都给戈尔巴乔夫最后的乱政提供了组织工具。不外乎是说苏勋宗是一个半死的老人,他搞得工具只能让自己苟延残喘,给老兄弟们做吉祥物,谋福利。而有心人通过这套工具,不讲武德的话,本来就是有办法把体制搞成自己权力的铁桶江山。
从这个角度说,苏联最后会脱轨是自己几十年间把保险装置消灭的差不多了。这个过程甚至要从斯大林同志算起,简单把一切归罪于出了某个野心家是不合理的。倒不如说,是连续出了三个病夫,终于上位一个不是病夫的家伙,使原来病夫吉祥物没法激活的工具被重新激活,结果没来一个斯大林,来了一个地图头,把系统直接运作崩了。
同样,包括八一九事变,与其说是苏联体制的最后一搏,不如看做是苏联体制的全面破产。体制内的官僚根本没办法用正常的组织手段来保卫政权,而他们使用非组织手段时又充分暴露了官僚精英的犹豫不决,不堪大任,彻底把统治核心的底色暴露给了所有人。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对苏联彻底完蛋造成的危害绝不亚于地图头本人。地图头试图借壳上市,彻底沦为一个党内野心家固然可耻。但以八一九集团为代表,也充分暴露出旧统治集团的上层人物都是一群怎样的病夫软蛋,这样的人比野心家更没有资格和能力管理国家。
到了这个程度,苏联的意识形态,已经彻底破产了。说到底,什么是国家的意识形态,是对未来的一种共识,是人民觉得你能带来什么样的未来。八一九集团的底色一出,还有什么苏联意识形态可言?那人民要选择叶利钦之流也就很正常的。
我在这里特别提一下,那个经典的保留苏联的投票的说法,是一个常见的误解。这玩意出台的时代背景,是十五个加盟国都已经发布了主权宣言,这时对苏联的保留,已经不是原来的苏联,而是一个类似后来独联体式的新集团,本身就不现实。所以在苏联灭亡的时候,人民已经不站在这个国家的一边。
戈尔巴乔夫是野心家,但他好歹是正常组织程序上位的。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甚至不是通过正常程序上位,难道就不是野心家。甚至斯大林同志固然是一位半神,但他自己又讲多少组织程序?苏联七十年,始终就没有解决好这个制度性问题。以至于苏联最后的大败局,甚至可以说是因为能顶用的野心家先后都被赶出了体制外。
其实,我们可以说这就是俄国文化的胎里病。他们从彼得大帝跑步进入近代化开始就没有好的解决手段,只能靠独裁者和对失败独裁者进行荣誉谋杀来阶段性解决问题。俄国最后会出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这对活宝,堪称是回归历史传统。从这个角度说,我们也能看得出来,苏联的解体确实有俄国自身文化的特点。中国和俄国是完全不同的国家,根本不能把俄国历史的一些经验简单的套到中国头上,更不会像一些西方国家幻想的那样,有个什么历史周期律。
但这不是苏联灭亡根本性的问题,根本问题是苏联的意识形态是怎么走向破产的。斯大林同志能给人民以对未来的期许,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能给人民以对现状的满足,到了戈尔巴乔夫,只能给人民一个没有苏联的未来。戈尔巴乔夫时代的生活水平依然是很高的,方方面面,难道会比斯大林的时代更糟吗?
虽然,苏联灭亡最后表现为莫斯科的面包供应不上了,但本质是人民失去了对苏共及其所许诺未来的信心,而选择了野心家所提供的谎言。说到底,就是在几十年间,苏联越来越变得不是属于人民的国家。到了戈尔巴乔夫上位的时候,这个问题已经非常严重,非常明显,这是戈尔巴乔夫改革的历史大背景。
而苏联的道路是怎么偏离直到背叛了人民,这是从上到下,一个广泛发生,最终在七十年里,积重难返的历史进程,所有人都有责任。戈尔巴乔夫改革初衷还是好的,但它的误入歧途和彻底失败,则是把最后一点人民对这个国家的信任都消耗殆尽。当这种忍耐达到极点,俄国传统文化里隐藏的一些负面因素,比如对西方世界长期以来的文化依赖,鲁莽的政治传统,指望大破大立的末日情结,和民众对未来的焦虑混合在一起,才一起构成了爆发式的民心瓦解。
这些不能完全归结于西方的煽动,又或者说是戈尔巴乔夫为代表,统治集团的集体背叛。苏联的崩解,其实和沙俄帝国的灭亡是有极度相似性的。如果用我们老话说,其兴也勃然,其亡也忽焉,积销毁骨,积羽沉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我们要说清的第三件事情。
戈尔巴乔夫落地狱了,他居然还敢埋在新圣女公墓。愿奥斯特洛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的灵魂从左面踢他,赫鲁晓夫,叶利钦的灵魂从右面踢他,卓娅和舒拉,千千万万神圣的卫国战争英灵从他脑袋上踏过去。
我们不能不承认,直到今天,俄国仍然是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所创造的腐烂母体的虚弱产儿,冷战胜利的西方世界还在维持着他们的统治,以至于这样的罪魁祸首终究得不到清算,备极哀荣。倒是俄乌战争已经差不多撕开了俄国和西方最后一点体面,这使得戈尔巴乔夫之流最后的一点政治体面也正走向消灭,说起来他死的还真是时候,俨然是一个历史的句号。
但从俄国迄今看不到今天的苦难,惨烈的教训中,我们又不能不感怀。无论多么强大的国家,纵然铁翼蔽空,战舰如林,千眼千手,无孔不入,一旦失去人民群众这个基础,一切都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