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Q在街上闲逛。
对面走来了静修庵里的小尼姑。阿Q便在平时,也一定要拿她开心,而况今天喝了点酒,正高兴。
他迎上去,走近她面前,小尼姑躲闪不及,站住了。
阿Q突然伸出手去摩着她新剃的头皮,调笑说:
"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
"你怎么动手动脚……"小尼姑满脸通红的说,一面赶快走。
路边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看见自己的勋业得了赏识,便愈加兴高采烈起来:
"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他扭住她的面颊。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更得意,而且为了满足那些赏鉴家起见,再用力的一拧,才放手。
"这断子绝孙的阿Q!"远远地听得小尼姑的带哭的声音。
"哈哈哈!"阿Q十分得意的笑。
虽然是笑,但心里却有一点困惑:“和尚能动,为啥我不能动?这不是搞双标吗?”
02
动了小尼姑之后,一向淡定的阿Q有点不淡定了。
在土谷祠,翻来覆去睡不着。“……和尚动得……女人,女人!……女人!”他想。
这天晚上,阿Q到米粒尖太爷家去舂米。
吴妈,是米粒尖太爷家里唯一的女仆,洗完了碗碟,也就在长凳上坐下了,而且和阿Q谈闲天:
“太太两天没有吃饭哩,因为老爷要买一个小的……”
“女人……吴妈……这小孤孀……”阿Q想。
“我们的少奶奶是八月里要生孩子了……”
“女人……”阿Q想。
阿Q放下烟管,站了起来。
“我们的少奶奶……”吴妈还唠叨说。
“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阿Q忽然抢上去,对她跪下了。
一刹时中很寂然。
“阿呀!”吴妈楞了一息,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嚷,似乎后来带哭了。
阿Q对了墙壁跪着也发楞,于是两手扶着空板凳,慢慢的站起来,仿佛觉得有些糟。他这时确也有些忐忑了,慌张的将烟管插在裤带上,就想去舂米。蓬的一声,头上着了很粗的一下,他急忙回转身去,那米秀才便拿了一支大竹杠站在他面前。
“你反了,……你这……”
大竹杠又向他劈下来了。阿Q两手去抱头,拍的正打在指节上,这可很有些痛。他冲出厨房门,仿佛背上又着了一下似的。
“忘八蛋!”秀才在后面用了官话这样骂。
阿Q次日把唯一的破棉被质了二千大钱,才算了却了这桩公案,实际上,他已经破产了。
03
这件事,阿Q越想越气。
“妈妈的,双标!”
米白眼老是和吴妈打情骂俏,秀才从来都不管。
“别以为我没看见!”阿Q愤愤地想,“米白眼看见吴妈也走不动,吴妈还回头冲他笑。”
“妈妈的!为啥对我搞双重标准?”
忽然,阿Q明白了,原来他们姓米,我不姓米。
这台下午,阿Q在酒店,喝了两碗黄酒,便手舞足蹈的说,他和米粒尖太爷原来是本家,细细的排起来他还比秀才长三辈呢。
其时几个旁听人倒也肃然的有些起敬了。
那知道第二天,地保便叫阿Q到米粒尖太爷家里去;
太爷一见,满脸溅朱,喝道:
“阿Q,你这浑小子!你说我是你的本家么?”
阿Q不开口。
米粒尖太爷愈看愈生气了,抢进几步说:“你敢胡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本家?你姓米么?”
阿Q不开口,想往后退了,米粒尖太爷跳过去,给了他一个嘴巴。
“你怎么会姓米!——你那里配姓米!”
阿Q并没有抗辩他确凿姓米,只用手摸着左颊,和地保退出去了;外面又被地保训斥了一番,谢了地保二百文酒钱。知道的人都说阿Q太荒唐,自己去招打;他大约未必姓米,即使真姓米,有米粒尖太爷在这里,也不该如此胡说的。
阿Q此后,倒是不再为“双标”而烦恼了,他终于明白了,在未庄,米家人是一个标准,非米家人是一个标准,自己既然不配姓米,就只能接受双标。
直到被抓到牢里后到某一天,王胡、小D去看他,说他根本就不该梦想过米粒尖家人那种靠压迫人为生的日子,未庄的出路在于打到米粒尖太爷,实现人人平等。
这是啥意思?阿Q一夜也没有想明白,第二天他就“大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