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被一则视频气到了。
河北邢台隆尧县一工地,农民工向施工方讨薪,结果反遭暴打。
视频里,一名身穿蓝色衣服的男子手持金属棒,气势汹汹地朝农民工挥舞而去,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喊道:“反了你了,盛不下你了”。
男人下手是真狠啊,一棒下去,金属棒子都打弯了,还不解气,还要再恶狠狠地冲脸补上几拳,扼住对方的脖子质问:你服不服?
看他那怒气冲冲又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老子在打儿子。
被打的人全程没还手,没喊疼,只是颈背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视频传出后,一度冲上三农榜热搜第一,经调查,视频中打人的两名男子是河北增益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所开发的增益丰硕院项目负责人李某和张某,被打的两人是分包增益丰硕院项目的工头。
据知情人介绍,项目方拖欠了30万元的工程款,大半年迟迟不给结清,导致农民工工资不能按时发放完毕。两位工头前来讨要款项,没想到钱没拿到,还被打了。
从负责人的嚣张态度来看,农民工的要账之路绝不平坦——“反了”一词,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什么人爱说这个词?古代封建社会的掌权者。
负责人能在本身理亏的情况下,这么有恃无恐地殴打对方,且还口口声声骂地方“反了”,即默认自己是可以掌控农民工的人,是可以一手遮天操弄全局的人,甚至有点土皇帝的意思,其手上必定是有资源和关系的。
在舆论声讨下,县住建公安人社联合行动,对此事展开了调查,最新回应是:该事件已处理完毕,将于后续发布通告。
劳有所得勤有所获本是理所应当,但农民工被欠薪的问题却仿佛成了老大难,每年都在提,天天都在喊口号,却就是得不到根本改善。
更让人费解的是,治理欠薪方面碌碌无为,治理讨薪却是棍棒相加。其中,最为“彪炳史册”的,当属“恶意讨薪”一词的创新发明和灵活运用。
2020年的“两会”上,人大代表李宝忠提出了一个冲上热搜的提案:“把恶意讨薪列入征信”。而网友们在深扒李宝忠的身份后发现,他不仅是全国人大代表,还是还是保定市建筑行业协会会长、河北省建筑行业协会副会长、河北建设集团公司的老总。
其名下公司“河北建设”实力惊人,注册资金高达17亿,却是个十足的“老赖”——据公开信息显示,早已被列为高风险企业,风险关系数量超过“999+”,被起诉的司法案件数量高达“999+”,司法裁判文书多达4457份。
屁股决定脑袋,人大代表,代表的究竟是谁,这下一目了然了。
2021,甘肃甘南一包工头爬上工地爬上50米高的塔吊臂讨要工程款,民警赶到劝解4小时,男子终于又爬了下来。
而后当地公安发布通报,称该男子的行为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法》的相关规定,该男子恶意索要工程款,扰乱社会治安秩序,被处行政拘留10天。
紧接着,山东某集团公司灵台顿开,活学活用,挂出横幅打出口号,称要“严厉打击恶恶意讨薪,维护公司非法欠薪行为“。
凡此种种,光怪陆离,已经完全丧失了基本逻辑和底线。
创新没错,但对绝大多数人没有正面意义且目的性极强的公共领域创新并不值得鼓励。“恶意讨薪”这个词,本身就和“恶意返乡”一样,是悖逆人性与事理的“创造发明”。
不否认确实会有恶意讨薪者,打着讨薪的幌子行敲诈勒索寻衅滋事之实,但这毕竟是极少数,相比较而言,在讨薪群体中,处于弱势的、真正的劳动人民占据了绝大部分。
因为个别别有用心的人,而给一整个弱势群体量身定制了一项“罪名”,这样做究竟是在惩戒那小部分人,还是在震慑所有敢于讨薪者?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恶心讨薪”让人产生严重违和感的原因。
恶意与善意没有清晰界限和明确标准,在具体事例中作判断就会相当主观,是非对错全看“裁定者”的心情和三观,形成“有弹性的律法”。
这更会引发出一种很严重的后果,即“恶意讨薪”很容易成为专门针对劳动者的帽子罪,看谁不顺眼就给谁戴上,反正没有具体评判标准,一切都是“我说了算”。
到那时,被拖欠血汗钱的农民工,就更不敢“反了天”了,因为等待他的不止有棍棒,还有一副手铐。
很奇怪的是,这个社会越来越爱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就像兴师动众的“鼠头鸭脖”一样,明明很简单很朴素的道理,非要动用一群人来站台,去坚持一个根本禁不起审视的谎言。
没有因,哪有果,没有欠薪,何来讨薪?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对待讨薪行为的最大关注点,不应在于研究讨薪者的动机,而是非法欠薪是否属实。
如若属实,讨薪者怒气冲冲也罢,心平气和也好,都不必谈什么善意恶意,只用谈一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进入社会这么久,一直记得中学课本里需要反复背诵的一句话:我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
但工农联盟谁见过?新社会又从何体现工人阶级的地位呢?
支持农民工讨薪,争的是不仅是农民工辛苦付出的血汗,更是一份被遗失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