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必发：住院见闻

住院见闻

　　张必发

　　余多病，常住院，见识各种病友，择而记之。

　　一

　　一个61岁的农民

　　十年前患冠心病上了三个支架

　　四年后患尿毒症每周要透析两次

　　因癌症割了子宫的妻子陪护着他

　　他打着吊针

　　心中念着

　　柑桔地还未除草

　　桔树开花当紧打药了

　　儿媳一家出外打工并安了家

　　剩下老俩口窝在家里

　　他骑着摩托到20里外的医院去透析

　　回来躺两个小时便去下地

　　去年他收获了两万多斤柑桔

　　都是一小担一小担地挑回家

　　他说天上掉馅饼他捡不着

　　地上冒甘霖他喝不着

　　为了吃饭他要劳动

　　不劳动一天就难得过

　　为了生存

　　他已经把阎王殿掀翻

　　二

　　一个养女出嫁了

　　老俩口是低保户

　　丈夫红头花色

　　妻子重病缠绕：

　　八年前患上糖尿病

　　三年后又并发尿毒症

　　这回脑梗差点送命

　　她住了人民医院

　　老爷子不离不弃

　　一直守在他身边

　　为她接屎接尿

　　为她喂水喂饭

　　给她洗脸擦身子

　　给她梳理头发换穿衣服

　　一杯水他试了冷热让她喝

　　一个鸡蛋掰几瓣往她口里塞

　　那女人终于焕发了生命的活力

　　撒娇般用手拍打了丈失的胳膊

　　这真是人间的一对老鸳鸯啊

　　但是我质疑自然界的鸳鸯

　　水湖中的那只鸯断足折翅了

　　那只鸳还会守着它吗

　　三

　　病房中

　　一对中年夫妻对坐

　　丈夫在病床上

　　妻子在凳子上

　　久久的，久久的

　　他们没发出一点儿声息

　　整个房间的空气凝固了

　　我在同一个病房中

　　几乎不能呼吸

　　那男人裸露身子

　　身上布满了手指大的黑色条纹

　　他们都知道

　　不久即将永别

　　他们好像知道雁丘的故事

　　一只雁被猎人网杀了

　　逃生的那只便投地而死

　　一位情种从猎人手中买下它们

　　修了个坟便叫雁丘

　　人怎能和雁相比

　　他们有老父老母

　　他们有小儿稚女

　　能轻易殉情吗

　　难啊，难啊

　　四

　　医生从他腹中放出了50斤水

　　他体重还有200多斤

　　他先患了心脏病

　　后来尿毒症又把他盯上

　　不知是忏悔还是炫耀

　　他说他当年开着大货车日进斗金

　　上酒吧海吃海喝

　　进色情场所嫖赌逍遥

　　践踏了爱情－妻子离了

　　蹂躏了亲情－儿女弃了

　　如今一个人呆在医院里

　　象一头孤寂在荒漠中的驴

　　唯一对他有感情的是那个铺盖卷儿

　　白天它躺在医院的背道处

　　晚上在走廊里和他一道安眠

　　他不知哪一天离开这个世界

　　也不知谁来为他收拾皮囊

　　人啦

　　走运时疯狂无羁

　　倒霉后必有恶报

　　五

　　国人的品性各有不同

　　国人的疾患多而严重

　　我们是特色的国家

　　科学家发明了各种激素

　　商家制作了各种添加剂

　　农民直接把毒药喷洒在瓜果蔬菜上

　　还有地沟油、毒奶粉、毒疫苗、转基因……

　　它们演译着大合唱

　　有人在忙碌治病

　　有人在全力造病

　　一个“钱”眼

　　使中华民族陷入了灾难的深渊

　　防重于治，防重于治

　　人们都在期望着天

　　2024.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