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以上帝的名义
看着阳光透过密密的枝叶插到地面,宋老头站在竹林边发呆,像个孩子似的联想到了播种机的排种器: “阳光在播种哩。”他想作诗,老太婆却在身后狮吼了起来:“你真得老年痴呆啦?在竹林边一站就是半晌。这林子有什么好看的?”
宋老头顿时诗兴全无了,转过身来说:“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我在吸氧呢。竹林就是天然氧吧,我脑供血不足你不知道吗?”
“弟妹打电话来了,说老丁头生病了。你还不赶紧地过去看看?我把水果给你准备好了。你先去看看可有什么帮得上的,要是没啥事再回来吸氧也不迟。”
宋老头拎着水果来到了老丁头的家,见他正坐在床上吃荷包蛋呢,气不打一处出:“坐月子呢?胃口不错嘛。”
“他早起说头晕,我没敢让他下床。寻思着肯定是犯低血糖了。他却说要见你,我就给嫂子打了电话。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我也给你盛俩糖糟蛋尝尝?是我自己酿的。可甜了。”
老丁头媳妇说着就去盛糟蛋了。
“你真会装恙。闲着没事把我叫来干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吧,又要出啥幺蛾子?”,
“我能出什么幺蛾子?我就是想看看你听说我病了是在家偷笑呢还是像过去一样火急火燎地赶来看我?”
“不是我要来看你的啊,是老太婆硬赶我来的啊。”
老丁头媳妇端着糖糟蛋进来了:“你们俩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以前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现在却像乌眼鸡似的,一见面就斗。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老丁头白了媳妇一眼:“咱老爷们的事你别瞎插嘴。忙你的去。”
“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呢。有那闲心不如给狗挠挠蛋呢。”老丁头媳妇一甩手走了。
“我跟你还有什么残存友谊?我是看弟妹的面子。弟妹对我好那是真心的。”
老丁头抡起拳头晃了一下:“我捶死你!”
宋老头嬉皮笑脸地说:“你才舍不得捶死我哩。没有我谁和你打嘴仗?我俩是对立的统一。失去了哪一面另一面也就不复存在了。”
“你还真能抬举自己。你不在了我活得更滋润。我是大学文学院的客座教授,没事搞搞讲座,发表点论文。大小获个奖,多少赚点稿费、讲座费。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没完没了地写诗歌、小说。你也不想想,你有什么资格批评大师?”老丁头下床了,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说。
宋老头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我没有资格?我的资格大了去,说出来吓死你!”
“你就可劲地吹吧。说说看,你有多大的资格能吓着我?”
“我以上帝的名义!在上帝面前,你那位大师只是个被审视的对象!”宋老头拉出了一副庄严的姿势。
老丁头噗嗤一声笑了:“你别让我把刚吃的糟蛋给吐出来了行吗?就你这熊样,还上帝呢?你是哪家的上帝?”
“没听说过Customer is God吗?连这句话都不懂你还怎么当牧洋犬?”
“别东扯西拉好不好。顾客是商家的上帝。你凭什么是大师的上帝呢?挨不着嘛。”
“我真佩服你的颜值超重,可智商啥时才能达标呢?对作家来说,读者就是上帝。读者是作品天然的批评者,不懂吗?”
“就算读者是作品的天然批评者,可批评也是需要水平的。你看你写的都是些啥玩意?你那不是批评是自慰!”
“我写的啥玩意?你那位大师要是读了我的小说还敢自嗨,那我就真服他了。”
“这就说到你心病的病根子了。你的小说好是好,就是没人看!可急?”
“我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写出来了早晚有人能看到。当青年把我的小说和大师的小说放一起比较时,你那位大师形象就坍塌了。我要是再写篇论文,能把你的那位大师剥得一丝不挂。信不信由你。”
“好了好了。我原来还心存一丝善念哩,想跟你言归于好。现在看来难了。你整个一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大师坍塌还是你宋老头坍塌。不是我霉你,胡编乱造写点小说自娱自乐也就算了,还想写论文,你知道论文长啥样吗?”
“跟你言归于好?门都没有。不是看着弟妹的面子我连你的门槛都不会迈。好,我不知道论文长啥样,你就等着瞧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论文长啥样了。”宋老头气急败坏地走了。
老丁头媳妇忙不迭地追了出来:“嗨,怎么这就走了呢?这二斤瓜片带回去。我娘家送来的内山瓜片。”
2021年8月22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