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男：漂浮人家 三十七
老哥过来拿钱去买奶粉。他换了一身衣服，里边是红蓝道的体恤，外边是曾经看见老黄穿着和领导人集体留念的一身西服。真真的“人是 衣服马是鞍”啊 。老远走过来，竟然一下子没有认出来是谁，以为是有关方面的领导或者同事来视察。猛一看，起码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无论是气派，风度，还是走道的姿势，步伐，一般无二。我心想，谁呀这是，怎么不认识呀?是新换厅长啦?我差点后悔，这大上午的，起来就干农活，跟一个菜农似的，这要让新上来的小年青儿看见，还不得笑话 我 。老哥走到近前，我才看清楚是他。刚刚洗过的脸，梳拢过的头发，特别是健康，自信，正派的表情，很少见，令人肃然起敬。赶紧回屋里边拿钱。递给他的时候，口气居然也比往常温柔客气了不少。告诉他，中午如果回不来，就在外边吃一顿哈 ，千万别在乎钱呀。顺手又拿出一副墨镜，亲手给他戴上。 “欧古诗丹”，英国品牌，这让老哥瞬间就增添了一种本地绝对见不到的英国贵族气派。帅，真帅，秒杀犀利哥。老哥也真是配合，一副爱谁谁的架势，推上小车昂首阔步的就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有了一种找着牛人的错觉。当然，如果走在大街上，少见多怪的本地人，也可能认为是哪里的黑老大来了。本地人就这样，在他们眼睛里，什么贵族，什么正五品，全是黑老大。倒是关关一脸嫌弃的看着老哥，可能心里在想，什么样子吗!? 老哥 下午回来挺早。看样子心里可能有些郁闷，怏怏不乐的。问他怎么了，碰上什么事情了?老哥说，别说了，太邪行了。今天在大集上，谁都躲着我，买东西问价钱，没有人理我，还买什么什么贵，根本不给让价。在小饭馆里吃了顿儿饭，居然比过去贵了差不多一倍。问起来为什么，说是加了服务费和座位费，真是气死人了。心疼啊! 我听了也是有些纳闷。正说着，董国槐的皮卡“滋溜儿”一下停在大门口。
董国槐过来 ，听了听是怎么回子事，指点着老哥的一身穿着打扮 ，说：“瞧您这一身挨枪子儿的样子，不宰你宰谁? 知道什么是见人下菜碟了吧?咱们这儿都把您这种打扮的人，叫西服革履 的资本泼皮，或者是泼皮牛二穿西服，就是过去的假洋鬼子，任谁都不待见。 说实在的，呛呛起来打您一顿都不新鲜。今个儿您没有挨揍 ，不是他们没有反映过来呢，就是心里发慈悲了今天不想惹事，您呀，就念好吧。下回再穿这身去大集，挨揍是妥妥儿的，因为人家都记住您了”。 董国槐的一番话，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我听了是有点肝儿颤 ，难道是这副墨镜在闹妖呢吗?是哪不对啊?我只能是一个劲儿的给老哥宽心 ，看看不管什么大用 ，就又从屋里拿出一根大雪笳给他。这是古巴产的，就这一根，老黄开会的时候别人给他的，他不抽烟，又给我了。我一个月也抽不了一盒烟，就送给老哥吧。转移一下注意力。董国槐又说:“以后再穿成这样您就别在村里晃了，出去闯江湖吧!还养什么猪啊?”老哥一下没反映过来，就一脸认真地问：“江湖是哪啊?没听说过呀。”我连忙接住话茬儿：“江湖也是养猪的地方，就是养猪的老板是大老板。而且那边假洋鬼子多啊，咱们去不了”。老哥这才把大雪笳装在裤兜里，推着小车回自己家的院子，给小猪煮奶粉去了。
没有背景， 仅凭一副墨镜就想去闯江湖?那哪儿行啊! 老哥走了，就剩下我和董国槐，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董国槐说，明天星期六，小旅馆有包桌，想看看有什么菜能摘点走。赶紧又抄起小铁锹，帮他挖了一堆菠菜，捡着个头大的小水萝卜，连秧子带萝卜拔了一堆，可以拌着吃。架子上的嫁接菜也随他自摘自取 。董国槐说，萝卜树上的萝卜也该摘了，再长大了就糠了。就各样都多弄了一些，给老鲁和老哥都留下一份儿。其余的就都装在皮卡车上。鸡蛋鸭蛋有鲜的有咸的，另放在一个筐子里，搁在驾驶室，董国槐这才感激连篇的驾车离去。
老哥又推着小车来给小猪喂奶来了。换下了西服，穿上自己的衣服。嘿，那个我熟悉的老哥又回来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脱下西服，就是个喂猪的。换句话说，喂猪的穿上西服就是“五品”啊 。人吗，区别能有多大，还不是都在包装吗?至于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仅凭看是看不出来的。衣履光鲜，满嘴洋文的人，口言善，身行恶，温柔而又文雅的做坏事的人还少吗?我也是，怎么一下子就猪油蒙心“猛”住了，这么半天才回过味来。真是够笨的。
老鲁的夫人白至若开车回来，路过九号院大门，停了一下和我打招呼。“大哥，忙什么呢?大姐呢?”我向前迎 了几步：“一会就该到了。你过一会儿来一趟，这儿给你们家留的一堆菜，拿回去”。 “好了，谢谢大哥”。
十几分钟，我家领导到了。看她停好了车，手里提了几个袋子，赶紧接过来，看看该放哪放哪。才问她，“中午事情多，耽误了?”“二楼的徐英，中午把腿摔断了。帮助她妈把她送医院去了。”“呦，怎么摔的?”“还不是跟她男人生气，心不在焉的，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脸也破相了，身上也有骨折。 这回可麻烦了。”“怎么麻烦了?”“没有钱。又没有医保，全自费。我把家里的几万块钱全借给她们了。”“真是的 。这怎么话说的呢，唉，什么时候能够全民医保免费就好了。老有人呼吁，就是实行不了。”爱妻看了看我，“又不动脑子就瞎说。住房不免费，上学不免费，单单把医疗免费了，那人家医生，护士和医院上哪儿挣钱去。人家医生护士也得活呀，也得还房贷，交学费的，你管啊?”我又被爱妻“闷”回来了。赶紧回屋子里沏一杯茶，颠儿颠儿地递到她手里。
徐英的男人我认识。因为在院里三产办的旅馆里做负责人贪污，被 判刑开除公职。没办法，徐英也辞职下海去做买卖。否则家里入不敷出。头几年还行，等到她男人出狱，就不行了。见天见的喝酒，赌博。挣点钱还不够他的。最近一二年，又添了新毛病，乱找女人，明着就往家里带。徐英自然是不干，不干的结果就是三天两头挨打。想离婚，那个男人还不同意。想想也是够曳挣的。一想到这些，我又得叹气了。人，怎么都活一辈子，无论清贫或者富有，多有多花，少有少花，把日子想法儿过得轻松一些不好吗?如果不明白这一点，来到人世间岂不是一场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