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兰口授|姐姐刘胡兰待字闺中的岁月

2018-01-28
作者:司承志执笔 来源:独立评论员郭松民

  【郭松民按

  去年夏天,我前往刘胡兰烈士的故乡山西省文水县云周西村,瞻仰了刘胡兰烈士墓,并在“独立评论员郭松民”微信公号上撰写了纪念刘胡兰烈士的文章,也因此和烈士的亲属建立了联系。

  不久前,我收到了刘胡兰烈士的外甥女司承志同志发来的《姐姐刘胡兰待字闺中的岁月》一文。司承志同志的母亲刘爱兰是刘胡兰烈士唯一一母同胞的妹妹,从小和刘胡兰相依为命,一起长大。这篇文章披露了刘胡兰牺牲前后的一些细节,使烈士形象更加丰满。

  作为波澜壮阔的中国革命在文化和社会生活方面的一个积极后果,即便在封建意识最为浓厚的中国农村,年轻女性也开始反抗包办婚姻,打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枷锁,自由追求自己的幸福。刘胡兰既是革命的积极参与者,也是革命的受益者,如果她不是被阶级敌人残忍杀害,幸福美好的生活已经在她面前含笑等待。

  烈士已经为革命洒尽了鲜血,作为后死者,今天我们的使命是反击历史虚无主义,保卫革命的荣誉和成果,不能让一些人不问西东,肆意遮蔽和黑化革命,不能让阎匪大胡子连长在铡刀之后,化身为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作家,再用文化的方式对革命者进行软@@埋。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烈士的在天之灵。

姐姐刘胡兰待字闺中的岁月

刘爱兰口授 司承志执笔

  姐姐胡兰子一直是奶奶的掌上明珠,十二岁时头顶已经长的和身高一米七的奶奶眉尖平齐,俨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姐姐长相端庄周正,模样大方清纯,人又勤快懂事。我跟在姐姐身后总能看到大人们对姐姐喜爱的眼神。

  我们村子不大,但是农村里十里、八里的亲戚都是连成片的,各家七大姑八大姨已经把姐姐的好名声传到了方圆几十里,还是小姑娘时的姐姐已经被热心的大婶大娘盯上,不停的到奶奶那里套近乎想和奶奶开口提亲,奶奶总是乐呵呵的挡了回去:“俺家富兰子还小,俺可舍不得。”

本文口述者,刘胡兰唯一的一母同胞妹妹刘爱兰

  一九四五年夏天姐姐从家里偷跑了出去,到十几里外的贯家堡村参加了共产党组织的妇女培训班。奶奶知道了这个消息像挖了她老人家的心肝,在家里哭天抹泪到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催着爹爹推着独轮车赶到贯家堡,找到培训班领导,哭喊着要找姐姐,结果姐姐就是躲着不出来见奶奶,在负责培训班的干部吕雪梅大姐好言相劝下,连姐姐面也没见到的奶奶只好又让爹爹把她推回家里。为这事奶奶可没少难过,在姐姐培训的三个月期间;奶奶每天都少不了唠叨几句:“这个女女不要也罢,嫁个人家了事。”话说出来了,打探消息的,上门提亲的瞅着机会来了不少,奶奶照样放给人家一句话:“我舍不得,俺还留着她给俺养老送终呢!”奶奶迟迟不给姐姐定亲惹得想给提亲的人家提心吊胆,生怕那天谁家把姐姐领走了。

  我跟在在姐姐身后看她忙着支援前线打鬼子,忙着做军鞋,忙着筹军粮,忙着接待队伍吃、住;忙着给伤员洗衣换药,姐姐已经没时间理会奶奶的唠叨。每当姐姐回到家里推开院门甜甜地叫一声:“奶奶,我回来了!”奶奶就早已喜笑颜开了,哪还有心思再唠叨姐姐。在我们家里奶奶和我一直就是把姐姐当成命根子来对待。

  一九四六年正月;从小拉扯我们长大的奶奶因为得了疾病无钱就医,留恋地看着我们姐妹俩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那是我和姐姐最痛苦的日子。我4岁那年和姐姐失去母亲时还有奶奶做依靠,而这次再失去奶奶就再没了依靠,我们姐妹俩在西屋的炕上盖着被子流了一晚上眼泪;姐姐紧紧地抱着我,安慰我:“不怕,还有姐姐呢!”

  奶奶去世的那一年姐姐按我们家乡的说法已经是十五岁了,我也已经十二岁。

  奶奶的丧事办完,我和姐姐的鞋上蒙着的白布还没有揭下来,家里就发生了一件我们姐妹俩意想不到的事情。

  三月的一天姐姐从大门外面回来,没进我们的小屋;直接登登地跑到爹爹的屋子里,问爹爹是不是给她定了门亲?爹爹黑着个脸蹲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吧嗒吧嗒的抽烟;姐姐知道俺爹的脾气越问越不说。姐姐就上到炕上,从炕几几里取出几样东西,又找出个包袱皮把东西包好,提起来就出了门。我跟在姐姐身后,要和姐姐一起去。到了大门口姐姐对我说:“你还小,这个事你跟着不好。回去吧。”

  2018年1月12日,本文作者司承志(中间手持白花者)在刘胡兰的纪念仪式上。

  在家里干着急的我不知姐姐出了什么事,心里七上八下坐在屋里等姐姐。不一会就听到街门有响声。我立即扑过去开门,看到姐姐空手回来了,看看院子没人就拉我来到了我们姐妹俩住的西屋,她端起锅台上的碗,咕嘟嘟喝了几口水告诉我:“爹爹把我订给了西头陈德令家,我不知道这件事,陈德令也不知道这件事;我给人家把定婚礼退了。”听了姐姐的话我气不打一处来,急急跑到上房去问爹爹为啥把姐姐订给了人家?爹爹还在原地蹲着没起来,听我一句接一句的说个不停,他只顾闷头抽烟就是不吭气。我越说越气最后干脆大哭起来,嘴里大喊爹爹没良心:“奶奶一去世就打发姐姐出嫁,欺负我们没有亲娘的姐妹俩。”我越说越委屈嘴上也没了把门的直接就戳爹爹的心窝子:“我奶奶离世时就把自己手上戴的银戒指给了姐姐,这就是给了姐姐奶奶在世时的权利,让姐姐有权利给自己做主。奶奶没有交给你戒指,你就该想想为啥。”我看到爹爹眼里有了泪花,还想说下去时;姐姐进屋扯扯我的衣袖,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她看着蹲在地上的爹爹说:“爹,我把人家的彩礼退了,以后这事就算结束了。爹爹您就别生气啦,爱兰子小,我说她。

  陈徳令

  从那以后我变得惊慌起来,睡梦都怕姐姐跟上不知哪来的婆家走了。

  奶奶离开我们的那一年冬天特别阴冷,寒风直往骨缝里钻。

  过了三月天气渐渐暖和了。四月的一天,我在院门外看鸡,看到街北头白家婶婶冲我招手,走过去婶婶爱怜的摸摸我的头,又拽拽我的衣服,上下打量我一会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看我不吭气就说:“可怜的女女,没了亲娘,这下又没了奶奶,就到婶婶家去过吧。”我惊奇的望着她,脑海里出现了白梅哥哥和白竹哥哥,他家弟兄三个,还有一个最小我还不熟悉。这个白婶婶要做什么?白婶婶接着说:“二女女,去叫你姐姐来我家一趟。”

  晚上姐姐回来我就一五一十倒豆子似的讲给姐姐听,姐姐也不说话,我们姐妹俩躺在被窝里,我紧紧地抱着姐姐;摇着姐姐让她说话,黑暗中姐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搂着我。我感到姐姐的眼泪滴在我脸上,就伸出手来帮姐姐擦眼泪,不敢再问下去,后来困惑了一天的我就沉沉睡去。

  白梅小名叫元则,比姐姐大三岁,家里生活条件在村里算中等,白梅哥哥机灵,聪明,识数认字,人品,人样都不错,是村里数的上的好小伙。

  白梅

  过去有句老话叫:“好女不出村”。村里的小伙子们早就暗暗较劲。大家都暗地里比来比去看看谁家能说上姐姐胡兰子这门好亲事。看看谁家那个后生能和胡兰子订上亲,那就是家里烧上高香了。少年无知的我不懂事,就怕谁家抢走了姐姐,每天如临大敌的跟着姐姐,晚上还要一遍遍地问寻姐姐有没有被人订了亲?在我这里姐姐就是我的命根子。

  自从我给给姐姐传了话以后,姐姐就变成了一个闷葫芦;无论我怎样软缠硬磨,撒娇耍赖,姐姐就是一句话不讲,急的我天天脑门子冒汗。姐姐看我眼泪汪汪的样子,实在是可怜我,她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地说:“姐姐永远不会离开你,走到那里都会带着你。”有了这句话我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一些。

  脱了棉袄就到了四月底,一天姐姐和当时的区妇联主任吕雪梅大姐来到我家的小西屋里。姐姐撩开门帘让我到街门外面看着门子。我看着雪梅大姐来了就抱着大姐的胳膊不肯离开,愣愣的说:“雪梅姐您一定不要让我姐姐嫁到别人家,我不让。”一句话唤醒了雪梅姐姐,她摸着我的头对姐姐说:“白梅家的亲事你退了吗?姐姐说,既然白梅在敌占区学徒,身份不明朗,我就退了。我的婚事不急。”听到姐姐这么说我也就放心的到大门外看门门去了。

  一九四六年是忙碌的一年,奶奶的离世使我变得机灵,小心起来,也更加关心姐姐的去向,每时每刻都惦记着姐姐。村子里也是格外的不平静,一会进八路,一会进勾子军,姐姐更加的繁忙,每天很晚才回来。

  九月庄稼熟了,枣子红了;村里村外一片丰收的景象。虽然年年战事不断,庄稼人还是要秋收、要讨生活、要活命;家家户户都在忙庄稼地里的事物。

  这时候村里来了一队养伤的八路军,他们住在村东头,姐姐每天要去那里给伤员们换药、清洗纱布、送菜送粮。我跟着姐姐去过那个小院几次,走到门口看到姐姐忙前忙后不理我,我就走开了。在我们家里从小姐姐就什么都会干,而我什么都不会干,奶奶和姐姐都说我小么,一边玩去吧;小时候的我从来都认为姐姐就是干活的,我就是什么都不干的。

  一次姐姐去邻村的大象镇开会,太阳落山了姐姐还没回来。我跑到村外站在村西头的土堰上等姐姐;天擦黑时看到姐姐和一个人老远向我走来;近了看清楚是连长王本固,他们俩有说有笑的样子让我好不开心,我噘着嘴看着姐姐,姐姐笑着说:“怎么了,谁还敢冷落了爱兰子?是谁让我妹妹的嘴噘了这么高?”王连长笑着说:“二女女长大哩,等姐姐都等到村头了!”我不高兴的瞪他一眼,拉起姐姐就往家走。

  听姐姐的小伙伴玉兰姐姐说过,这个养伤病的八路军王本固15岁就参军打日本鬼子,从河北老家转战南北从未回过家,也没离开过部队;一直在部队扛枪打仗,这次到村里养伤,吃的都是老乡做的饭,他感到就像回到了家一样心里总是暖洋洋的。玉兰姐姐还和金仙姐姐说,王连长最喜欢胡兰子做的擀尖尖面,他能吃三老碗。姐姐们笑着、说着,好不开心。

  一天下午玉兰姐姐,金仙姐姐还有白梅哥哥,占儿哥哥一群小伙伴在我家门口等姐姐。我知道白梅哥哥因为姐姐对他在敌占区当学徒的事情说不清才退的亲事。白梅哥哥听到这个消息就一赌气就跑回到了村里,参加了农救会。

  大家等了一会,姐姐就从外面回来了;姐姐走的满头大汗,热的脱下了外套,搭在肩膀上。

  看到姐姐回来了,大家一拥而上和姐姐一起往村里的八路军联络站走去。我想到到姐姐还没有吃饭,就跟在后面想把姐姐拉回来。

  大家说说笑笑往前走时,白梅哥哥从后面赶到头里,拦住走在前面被大家簇拥着的姐姐大声说:“吕雪梅说了,你和王本固到南安办事形影不离,晚上也在一起啊?”他这么一问大家都停住楞在了那里。姐姐满脸通红的看着他说:“你说的这话啥意思?走!现在咱就去找吕雪梅去,我就不相信还有人说这话。”

  一伙人来到了联络站的院子,正对着大门的门是关着的,姐姐推开门,我们都看到吕雪梅大姐坐在炕头和两个人说话。姐姐从肩上扯下衣服,用力甩向雪梅大姐,雪梅大姐举手抓住衣服,看着姐姐,姐姐大声说:“我和王连长出去执行任务一天,这你都是知道的,那天赶太阳落山前就回来了,是不是这么回事?”雪梅大姐赶紧说:“对啊。”听了这句话大家就鸦雀无声了。

  平时姐姐在小伙伴跟前从没发过这么大火,而且姐姐现在的样子还面红耳赤的好吓人,这次的发火对象又是我们最尊敬的大姐吕雪梅。我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转身就往家跑去。回到家里我一头钻进我和姐姐的小西屋。在这个我和姐姐共同居住的小屋子里,我可以躲避一切风雨。今天姐姐那么生气,我也不高兴,我知道如果我问姐姐,她也一定不会告诉我原因,事情在我眼前就这么过去了。

  经历了这些事以后,我感到姐姐对王连长非常的敬佩,有啥工作上的事就直接找王连长商量,在家里姐姐有意无意中就会提到王连长的名字,有时候说到一些小事,她也会把事情和王连长联系起来:“王本固连长说咱们村没有他们老家那个村子大。”其实当时我们只是说村里各家都有枣树的事,这些姐姐时常脱口而出的话让我有了警觉,我怎么是越来越感到姐姐关心连长王本固比关心我还多呢?

  终于有一天王本固连长来到了我们家里的小院子,走入了我们家的上房,坐在了我们家的上席。那天爹爹陪他喝了白酒,吃了我们家的大葱猪肉饺子。这一天姐姐脸上带着笑意,我的脸上满面愁容;一个我最不愿接受的事实出现了,王本固留下了三样定亲礼物,我的爹爹收下啦!从此姐姐就是有主的姑娘了,也就是有了婆家了。这也是农村几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订了亲和现在领了结婚证一样就是契约。

  秋凉一过寒冬就要来啦,村里的伤病员也要进山找大部队去了。连长王本固带着养好伤的战士们离开了村子。

  王本固连长走了以后姐姐的脸上很少出现笑容,我也看着姐姐渐渐严肃的神情提心吊胆起来。腊月里姐姐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直到一九四七年一月十二日那天姐姐被国民党残酷的杀害,花季的姐姐把美好的生命献给了共产党的伟大事业。

  我终生忘不了1947年1月12日那一天,国民党军队大肆屠杀老百姓留下遍地鲜血逃回了大象镇,被杀害的老百姓都陆续被亲人掩埋,最后剩下年龄最大的老人陈树荣无人掩埋,我的姐姐刘胡兰也躺在雪地上二天没被掩埋。后来是本村的石六儿家把我姐姐抬去和当时牺牲的石六儿一起安葬了。这对于我一个年龄只有12岁的小姑娘简直就是天崩地裂的灾难;我知道姐姐委屈,但是我喊天不应,喊地不灵,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被杀害,又看着姐姐牺牲后被任人摆布地和别的男人葬在一起。那时的我形同僵尸,只恨不能和姐姐一起去死。

姐姐牺牲后一周就有武工队回来给姐姐报仇,三月部队打回云周西,连长王本固也在其中,他气愤地摔东西,怒吼着,像一头怒狮;不和任何人说话,痛不欲生的情景让天地动容。

  那天部队一进村他立即了解了情况,就来到我们家,他满脸黑青,手上青筋外露紧紧地扶着腰间的手枪,追问爹爹:“去年底我离开云周西,在你家喝的酒,吃的饺子,给您老送了石头眼镜,军用毛毯和一支钢笔,你们家收了彩礼就是定了亲,按照民俗胡兰子已经是我的人,你们为什么还要让她和别的男人埋在一起,我要把胡兰子重新安葬。”可是我那老实的爹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把王本固的物件退给了他,任王本固怎样脸红脖子粗的怒吼,我爹爹就是一句话也不说,气的王连长头上的青筋蹦老高,他狂吼着:“这条军毯就该裹在胡兰子身上给她挡挡寒,胡兰子躺在雪地里两天你们就不心痛吗?他气火攻心,含泪哽咽着冲出了我家的大门。

  看到王本固连长悲痛欲绝,而他对姐姐身后事又无力插手;握着拳头跑回部队,我的心也如刀割。姐姐已经不能复生,但是姐姐还和一个不应该同丘的男人葬在一起,我知道这是姐姐坚决不愿意的!

  和王本固一起来的还有大量部队上的同志、首长,也来了大批的记者;他们来来往往地到上房找爹爹询问情况,这些人都是穿军装的八路军干部、战士,还有不穿军装的地方干部,他们就是问姐姐牺牲的情景,还有就是慰问家属,爹爹屋里摆满了慰问品。我也不认识他们谁管我姐姐的事情。看到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小姑娘,我就坐在门口大哭起来,一天两天的哭下去,惹得四邻乡亲都掉眼泪,采访经常被我的哭声打断。我的日夜啼哭让村民们怀疑我姐姐附体在我身上,他们认为姐姐跑来伸冤,委屈窝囊不肯安息。村里的妇女、大娘、婶婶看着轰轰烈烈的人群和日夜哀嚎的我也恐慌了起来。她们都围着我,安慰我、同情我,一时村里关于胡兰子在爱兰子身上附体的猜测越传越大,越传越神奇,仿佛姐姐就在眼前,就在村里,久久不肯离去。

  最后这个事惊动了区委,区长王贤礼和县里李副县长做了汇报,李副县长又汇报给县委书记王时。最后县里决定,由县委办公室主任石德义主持给姐姐移陵。

  那是给姐姐第一次移陵,参加移陵的干部老乡特别多;我只记得陈德令六哥拉着我的胳膊,我扶着姐姐的棺木,从人家石六儿的坟里把姐姐移出来,我和爹爹把姐姐全身上下安放好,又给姐姐穿戴整齐。最后把姐姐一个人埋在了村子东南头的田野里,我爷爷奶奶的祖坟是在村子西北头的田野里。

牺牲后的姐姐既没进婆家,也不能回娘家;她和我们的奶奶、母亲在村子的两个对角遥遥相望。2016年夏天我和我的女儿去我家老祖坟上看望我的母亲,母亲的骨血一直没有和父亲合葬,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祖坟的一偶。连堆黄土都没有,只有不远处一课大柳树斜着身子向东南方向倒去,这棵奇特的树在村子外边老远就能看到;她枝繁叶茂树干笔直的倾斜着,迎风而立。我的女儿一定坚持说那是她的外祖母和太外祖母倒向姨妈的身躯;七十多年了,她们娘仨就这么一个在东南二个在西北日夜相望。

  姐姐安葬以后疲惫的我不吃不喝、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三夜,。我知道如果母亲还在世、如果奶奶还在世、如果姐姐还在世、苦命的我就会有温暖和安慰,可是她们都走了。

  姐姐走后我们家的小院子里鸦雀无声,院子上空和大树上飞鸟不落。我知道姐姐就是这小院子里的金凤凰,这只金凤凰飞走了,她为了理想、为了信念、为了乡亲们过上好日子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留下空空的小院子现在已经无缘再见故人。

  在我们家乡一带有个乡俗,姐姐不在了的婚约应该由妹妹来续。

  姐姐牺牲后,爹爹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沉默不语;这个事情应该是姐姐为我做主,姐姐走了,我面对灾难已经不会选择;那个时候一切事情都突如其来,好像一股滚滚洪流猛烈地推向我,我仿佛丧失了思考和选择的能力,被洪流冲撞着、夹击着,不可自拔。

一九四八年十月底,解放太原战役的战斗中王本固作战英勇,立了大功,提升为第一野战军第十二团的团长,他骑着大马一路奔跑,又回到了云周西看望我的姐姐。阴差阳错的是我刚刚被彭德怀司令员的一封电报招到司令部下属的战斗剧社,穿上军装成了一名文工团员。正在每天演出话剧《刘胡兰》。

  后来是听姐姐的小姐妹玉兰姐姐告诉我,王本固到我家再次是为我求亲,我父亲说我年龄还小,没有答应人家。王本固团长就在那次下狠心领走了我们云周西村的一位姑娘,两个人一直白头到老。

  其实从王本固和我姐姐订婚那天起,在我心里他一直就是我姐夫。

中间老者为刘胡兰的父亲刘景谦,手里抱着外孙女司承志。右侧刘爱兰,左侧为刘爱兰的丈夫司晨光。

  姐姐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共拥有十六个花季年岁,在村民眼里她是那么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她如果安心居家一定会有一个清净的归舍,她也会是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如果她不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光荣牺牲,她也会和战友加恋人的王本固一起共同组建一个幸福的港湾。我的姐姐是一个有能力、有胆识、有智慧的优秀女子;她的家庭一定会温馨、美满。

  现在虽然姐姐大义凛然的牺牲了,她的美丽善良,她的勇敢坚贞;她的不屈不挠;她的敢做敢为永远被人们传颂。祖国人民认可她:“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她的热血已经浇灌出了美丽的花朵;开在了几代少年和青年的心中,花朵鲜艳夺目永远不败。

  今天又逢姐姐的忌日,我为姐姐焚燃一枝心香,合掌闭目;愿天国的姐姐安详。

  在姐姐的忌日我还要告诉热爱姐姐的人们,我一生敬仰我的姐姐刘胡兰,她是我热爱的姐姐,我一生为她骄傲自豪。

  2018年1月12日深夜,于云周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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