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满:诗人毛泽东

2021-09-10
作者:李光满 来源:李光满说

  2021年9月9日是毛主席逝世45周年纪念日,谨以本人旧文《诗人毛泽东》缅怀毛主席的雄才大略和丰功伟绩。

  要认识毛泽东诗词的文化价值和历史地位,首先需要了解中国古典诗词是怎么走下神坛、渐渐式微的。其一,中国古典诗词到北宋末期就已经成为了一种亡国哀曲,从精神层面来说,宋代诗词中的文化已经不再硬朗,不再成为中国文化的精神支撑,而仅仅是文化人玩味的雅趣或雕虫技艺。其二,中国文学样式渐渐向长篇叙事故事体裁转变,如在元小曲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西厢记》《桃花扇》一类的长篇戏曲和《红楼梦》等四大名著及《儒林外史》等为代表的长篇小说。其三,随着满人入关入主中原,中国士大夫们为了逃避异族统治,纷纷躲进故纸堆中搞音韵文字考据等学术研究,出了一批考据方面的学术成果,即使不时有诗词大家出现也已经撑不起中国古典诗词的大厦。其四,随着科举考试中“八股文”成为官场中占主导性的文化,中国文化渐渐从开放走向封闭,从生动走向僵化,从文言文到古典诗词都因为脱离生活和百姓而一并走向了没落和衰败。

  到清末民初,为了寻找救亡图存的道路,从洋务运动到戊戌变法,从君主共和、辛亥革命到新文化运动,一批革命志士上下求索,希望寻找到一条实现中华民族复兴的道路,这其中的新文化运动对中国文化的革命和清扫最为彻底。这种文化变革主要在两个方面展开,一是彻底废除文言文,从书写到交流全部采用白话文,让脱离生活的语言重新恢复活力。二是对古典诗词的扬弃和改造,倡导以白话文为表达方式的新诗体,于是从民间到绝大部分文人都开始放弃对古典诗词的写作,并由此造成中国人不再阅读和欣赏古典诗词,整个社会将古典诗词抡进了字纸篓,写古体诗词被人认为是老古董而受人鄙视,中国文坛的主流变成了以白话文为主要表达方式的新小说、新散文和新诗,虽然仍有一部分人在坚持旧体诗的写作,那也只是朋友间的唱和和故纸堆里的把玩,难登大雅之堂。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毛泽东诗词出现了。由于毛泽东诗词最大的特点是脱去了书斋里文人们僵化的腐儒之气,而是以生活化、明白晓畅的语言直抒胸臆,这既是唐诗宋词中硬朗、明快诗风的回归,也是重拾中国古典诗词的文化风骨,既有厚重沉郁的民族情怀,又有柔美伤感的离别伤逝,对于尚处于分裂与战乱年代以及刚进入新中国的中国人来说,毛泽东诗词带给中国人和中华民族的并不仅仅是它的文化价值,而是它给中国人带来了一种发奋图强的力量,带来了一种坚韧不拔的意志。

  我们常说毛泽东诗词具有革命浪漫主义情怀,是因为无论身处绝境还是遭逢强敌,毛泽东的诗词都如掏出自己的丹心点燃的明灯,照亮黑暗,指明道路。他一面“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一面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他一面是“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一面是“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一面是“敌军围困万千重。”一面是“我自岿然不动。”一面是“人生易老天难老。”一面是“不似春光,胜似春光。”毛泽东的这种春意浩荡、青春激昂的诗风一下子就让中国文化寻找到了自己的年轻状态,在一个古老而衰败的国度,在一个国家破败、国民柔弱的年代,毛泽东诗词让国民感受到了一种蓬勃向上的激情和喷薄而出的力量。所谓救亡图存其实是救人的精神,是凝聚民心,增强意志,敢于拼搏。有了强大的精神,才会有强健的文化和国民,才会有强大的国家和民族。因此毛泽东诗词的价值并不仅仅在诗词本身,而在文化和精神。

  由于毛泽东一家为国家和民族作出了巨大牺牲,他经历了从家族到家庭的巨大创痛,体验过种种离别即永别的伤感,他的诗词中也流露出了离愁相思和伤逝苦痛,“晓来百念都成灰,剩有离人影。”“挥手从兹去,更哪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这种至情至性情感在诗词中自然流露,让我们感受到了一个伟人面对亲人离别甚至生死两隔时肝肠欲断的悲苦。正因为他有比普通人更多沉重的苦痛,才让我们知道他在写作“泪飞顿作倾盆雨”时的伤痛与狂喜,才让我们知道他为什么会写“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才会知道他为什么能写出“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家国情怀。毛泽东常常将个人的悲痛掩盖在他解救国家民族复兴的大我之下,独自抚摸。

  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内心柔弱的一面,只是有人给你看的是伤疤,有人给你看的是从容。毛泽东所追求的是“遍地哀鸿遍地血,无非一念救苍生。”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是“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是“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是“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是“我欲因之梦寥廊,芙蓉国里尽朝晖。”是“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是“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毛泽东呈现给我们的正是这种博大的情怀和豪迈的气慨,看古今中外,哪一位领袖能够通过诗词表达这种以天下苍生为念的伟大抱负?

  曹操写过一首诗:“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毛泽东也写过一首《浪淘沙.北戴河》:“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毛泽东与曹操似乎在东海边隔着时光和历史唱和,曹操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留下逐鹿天下之后的暮年壮心,毛泽东以“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表达时代变革社会变迁人民幸福的豪情,时间虽跨越千年,秋风依然萧瑟,洪波依然涌起,星汉依然灿烂,然而时光荏苒,人间已换,这既是一种诗歌的唱和,也是一种精神的交流。

  毛泽东最受大家推崇的词当为《沁园春.雪》,这首词的气度、意象、格局、胸襟与境界不仅超越了曹操,也不逊于中国文学史上任何一位诗人,这首词气势恢宏,意韵纯厚,境界高远,格局阔大,气度非凡。“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首诗奠定了毛泽东在中国诗词史上和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地位,这首诗为中国古典诗词在现代创造了一座新的高峰,与《诗经》、屈原、唐诗、宋词并峙耸立,我们无法在3000年的中国古典诗词史上找到一首气势如此雄奇、胸襟如此伟大、意象如此深远的诗词,正是这首诗使得毛泽东在成为世界历史上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和军事家,成为中国书法史上伟大的书法家的同时,成为了中国文学史上的伟大诗人。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化高峰和精神长河,毛泽东诗词的历史地位和文化价值或许还需要我们继续发掘,但毛泽东诗词让中国古典诗词重新走向了辉煌。在“中国诗词大会”上不少诗词达人朗诵毛泽东诗词,这让我们感到亲切和喜悦,我们看到更多的年轻人开始喜欢中国古典诗词,开始喜欢毛泽东诗词,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还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中国古典诗词的无穷魅力使中国文化越来越被当代世界重新认识和发视,随着中华民族崛起、中华文明复兴的到来,中华文明正在重现世界多元文明中最夺目的光芒。

  从《诗经》到《离骚》,从“乐府”到陶渊明,从唐诗到宋词,中国古典诗词经历了数千年的发展,现在我们知道,毛泽东诗词是在中国诗词逐渐式微状态下产生的又一座奇峰,那是一种文化现象,也是一个文化境界,更是一种文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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