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光禹：基辛格——墙内开花墙外香

　　基辛格博士以“期颐之年”的高寿驾鹤西去，他的离世也带走了半个多世纪与中国的回忆。

　　基辛格在中国最让人耳熟能详的一句称呼就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这句称呼是沉甸甸的，同时在中国的语境里这句称呼包含了非常多的内容。作为一个政治家，这句称呼在政治化的语境里除了具有政治的现实感之外，也体现了中国人民的情感与认同感。

　　在年轻时，我的一位老师曾经教育过我说：“所谓‘事情’，是先有‘事’后有‘情’， 是‘事’在前而‘情’在后，‘事’做好了‘情’也就来了。”年轻时的我还不是那么能够理解，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想想看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

　　按照这个思想逻辑，那么中国人所给予基辛格的这句充满感情色彩的称呼，也一定是因为基辛格所做的一些事，得到了或者部分得到了中国人民的认可后的结果。

　　1977年美国第38任总统杰拉尔德·福特授予基辛格“总统自由勋章”，并称赞他是“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国务卿”。这是他除了1973年因与越南领导人黎德寿共同签署《巴黎和平协定》而获得当年的“诺贝尔和平奖”之后的人生最为高光的时刻。

　　那么，是什么成就了基辛格以上的殊荣呢？

　　其中大部分原因就是来自于中国，来自于他主导的对中国关系正常化的破冰行动。

　　正是由于他的“战略均势”思想成功的说服了尼克松总统拉拢中国，共同对抗苏联，才有了深刻改变世界格局的中美历史性握手。

　　基辛格成就了中美历史性的握手，也成就了美国因越战以来逐步衰落的国力再一次得以复兴，同时最终也成就了自己。

　　1971年10月，周恩来总理在欢迎基辛格第二次访华的宴会上说：“中美关系的恢复要归功于毛主席和尼克松总统。当然，一定也要有一个人做先导，这个先导就是基辛格博士。”

　　所以，基辛格几乎赢得了整整中国一代人的友谊，与中国的友谊，也成为了基辛格几乎使用不尽的政治资源，以至于哪怕其卸任之后，仍然活跃在中美关系的舞台上。

　　今年10月24日，基辛格在纽约举办的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年度颁奖晚宴的视频获奖致辞中说：“我一生中一半时间都在为美中关系而工作，美中之间的和平与合作至关重要，符合两国和世界的利益。”

　　基辛格的这句话，特别是前半句总体上是实事求是的。不管他的出发点与目的如何，单纯就这句话来说是客观且实际的。所以总体上看基辛格是当得起“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这个称呼的。

　　但是在结束冷战，特别是苏联解体之后，得鱼忘筌的美国在一片欢呼胜利与骄傲自大的氛围中已经渐渐地忘乎所以。

　　在这种总体氛围及其主导的对外政策下，基辛格式的“均势战略哲学”已经得不到多少美国高层的青睐。他们更多的是在享受着这种胜利喜悦，而更少的思考能够达到这种胜利的目的所依赖的成功条件和根本原因是什么？

　　如果在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尼克松继续实行自杜鲁门之后的美国历届总统的对外政策，可想而知九十年代的美国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有人仅仅把基辛格的“均势战略”解释为“平衡与收缩”，我认为这不对，至少不全面。因为强调了平衡那么也就不存在单纯的收缩。基辛格的“均势战略”应当解释为：除了适当的收缩之外而是有总体性和方向性的柔性进攻。

　　“柔”在中国的哲学里是很有力量的。“柔”并非“软”，水和风平时看来是柔的，但洪水和狂风往往又是最有力量的。基辛格的“均势战略”是深知其中的奥妙和道理的。

　　而近三十年以来美国的精英高层已经逐步的失去这种了战略哲学，以为端着两手硬拳头就能解决美国在这个世界上需要的所有利益。

　　时至今日，更有甚者在美国的精英眼中基辛格对于美国非但无功且有罪，他们认为正是因为基辛格的对华接触导致了中国崛起，正是基辛格的外交策略导致了美国如今面临中国竞争的压力逐步加大。这是典型的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思维。

　　正是基于这样的唯心主义思想，如今在美国政治精英高层都在一定程度上与基辛格划清界限、保持距离，才能体现出他们的政治正确。

　　2020年11月25日，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政府撤掉了包括基辛格在内的美国国防政策委员会成员。而拜登也成为了尼克松之后唯一一个没有邀请基辛格进入白宫会面的美国总统。可以说基辛格这些年在美国高层已经很大程度被边缘化了。

　　在美国今日这样的政治土壤中，基辛格的现实主义外交根本就没有空间让其施展。但出于对美利坚的忠诚，“老成谋国”的基辛格依然孜孜不倦地著书立说，以老迈之躯处处演讲发文，依然试想着让美国继续沿着自己所规划的外交路线矫正航向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多少人听他的了。

　　相对美国这种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思想，中国在认识基辛格方面却要理性和客观许多。基辛格终身践行的政治出发点就是坚定的塑造和维护美国的强国地位，至于施政细节上的部分妥协和“柔性的进攻”都是围绕和服务这个出发点而展开的。

　　尽管这样，中国人依然用一句“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来这样称呼他，有人说这是中国人的善良和重情重义。我说这不对，至少不全面。

　　中国人民能这样称呼他，以及最高领导人在基辛格去世的第一时间发去唁电，这极大的显示出了中国人民和中国领导人的智慧。

　　这种智慧集中的体现了中国的战略文化至少在现阶段是强于美国的，而导致美国战略文化的下降其本质就是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

　　当年大清王朝的衰落很大程度上就是战略文化的衰落，就是在一群“莫谈国事”的唯心主义群体中逐步毁掉了这个王朝的根基。苏联的解体也是在戈尔巴乔夫所谓的“新思维”这种唯心主义思想指导下的政治思维中产生的政治后果。

　　今天美国的所作所为我们可以看出，至少在战略文化上是逐渐在步晚清和戈尔巴乔夫时期苏联的后尘。所不同的是晚晴和苏联是以“软”的形式来表现，而今日的美国则是以当年德皇威廉二世这种“刚”的形式来表现。

　　不管以何种形式来表现，其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列宁同志当年说得好，他说“唯心主义是一朵不结果实的花”。所以说掌握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泽东思想，不仅是今天的中国共产党人的必修课，我想也是今天的美国精英需要好好学习的重要思想。

【文/任光禹，本文为作者投稿，原载于公众号“东方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