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向资本主义下跪？——评未明子的“行动路线”

　　在“【行动路线】要用大三权代替小三权”这期视频中，未明子系统提出了他的行动路线，即坚决反对所谓的小三权，即自由结社权，罢工权和集体谈判权，而要去争取大三权。在未明子看来，小三权是软弱的、迂腐的，本质上是向资产阶级下跪。那么，未明子讲的大三权是什么？应该怎么去追求呢？

　　未明子讲的大三权，包括生存、发展、解放三个方面。生存权包括衣、食、住、行等方面，这些领域要由“社会主义”来兜底，而不能放任资本逻辑来决定。发展权意味着要赋予劳动者发展体力、脑力、哲学、艺术以及社群方面的权利，要让群众能够生产自己的知识和审美。而解放权则是现实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收尾”，让劳动者能够参与社会主义战略的讨论和实现，推动社会主义从国家走向国际。那么，如何实现大三权呢？未明子给出的方案是在工业区发展公益（或“工益”活动）。一方面，通过工业区的“工益”活动，来为工人提供平价盒饭、廉价房租等，另一方面，通过开办比现行工厂体制更人性化的工厂，来“收集”剩余价值，进而“倒逼”资本家来改善工人的生存条件。（参见“【行动路线】我们的道路（近-中-远），以及我两年来的财务状况”）

　　我们知道，自由结社权、罢工权和集体谈判权，在马克思主义的视角中属于经济斗争的范畴。经济斗争只能帮助工人实现工人的经济利益，但不能实现工人阶级根本性的解放。因此，马克思主义者要反对将斗争仅仅局限于经济层面的经济主义倾向，推动工人阶级实现从经济斗争到政治斗争的转变。但并不代表不需要经济斗争。恰恰相反，经济斗争是政治斗争的基础，是工人阶级组织起来的基础。列宁曾经高度评价罢工等经济斗争的意义，他指出：“罢工教会了工人要联合起来，罢工告诉他们，工人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同资本家进行斗争。罢工教会工人考虑整个工人阶级反对整个厂主阶级和反对专制警察政府的斗争。正因为这样，社会党人才把罢工叫作‘战争的学校’，在这个学校里，工人学习对敌人进行战争，争取把全体人民和全体劳动者从官吏和资本的压迫下解放出来。”

　　我们要反对所谓“小三权”的局限性，但并不代表着不要“小三权”。恰恰相反，“小三权”是实现工人阶级解放的基础和必要的环节。没有在经济领域现实的斗争，就不可能实现工人阶级的生存、发展和解放。工人阶级一切生活条件的改善和一切生存权益、发展权益的实现，都是通过自己的斗争，通过罢工、结社和集体谈判实现的，而不是靠任何资产阶级或小布尔乔亚（借用未明子的术语）的“慈善”或“施舍”。

　　但是，未明子打着反对“小三权”的名义，走向了彻底否定工人主体性的方向。他所提出的“行动路线”，事实上是将工人阶级的解放斗争变成了小布尔乔亚的“施舍”。比如未明子现在公布的所谓“工益食堂”方案，其创始资金来源于其粉丝的变相募捐（以购买所谓“以太勋章”的方式），其运营高度依赖志愿者的免费劳动。他们（在设想中或计划中）能给工人阶级提供的，是每周四五十份的免费盒饭、每周六给公益机构的20份免费盒饭，以及日常10元的平价盒饭。这是一种通过让被pua的小布尔乔亚缴纳“赎罪券”的方式，带给工人的施舍和福利。我们并不否认这种慈善公益活动的意义，我们也鼓励有善心有爱心的小布尔乔亚们多多去支持这种活动，能够让工人阶级稍微感受一点人间温暖，也让小布尔乔亚们获得一种赎罪的快感。但是，把这样的活动视为替代工人阶级的经济斗争、替代罢工和集体谈判的更高级的变革资本主义的方式，就极为荒诞了。

　　我们且不谈未明子的经营能力、未明子粉丝的支持程度能把这样的“工益食堂”做到什么样的规模，什么时候面临破产的问题。我们暂且假设，如果这样的“工益食堂”在工业区大范围铺开，让每个工人都能享受到每顿10元的平价盒饭或完全免费的盒饭，那么会造成什么效果呢？任何一个懂得一点政治经济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劳动力的价值是由维持、发展和延续劳动力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价值决定的。劳动者吃、穿、住、用以及进行再生产的费用构成了他的生活成本，也就是他的劳动力价值。这种所谓的“工益食堂”大范围铺开所能起到的效果，也就是降低劳动力价值、帮助资本家节省用工成本而已。如果他的“工益食堂”能让所有的工人享受到完全免费的盒饭，让所有的工人每个月少花一两千块钱的吃饭钱，那么所起到的效果就是让资本家可以每个月少支付工人一两千块钱的工资。所谓的廉价宿舍也一样。有过基本的工业区常识的同志们都知道，很多企业都会为员工提供廉价宿舍，员工只用缴纳非常少的费用甚至不用缴纳费用就能入住。这说明资本家有和未明子一样的共产主义觉悟吗？当然不是。而是因为这样能够节省员工租房的费用，从而降低自己的用工成本，获得更多的剩余价值——仅此而已。

　　说白了，未明子所谓的“工益食堂”，只是用从被一部分资本家剥削的小布尔乔亚那里薅来的智商税，来变相补贴另一部分资本家而已。我们并不否认这种局部的公益活动给个体工人所带来的福利，但是要将这种行为上升到变革资本主义路径的高度，那就及其荒诞了。

　　至于未明子所提出的开办“模范工厂”、收集剩余价值，形成“样板”企业倒逼资产阶级的设想，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未明子提出的自己模范工厂优于资本主义企业的地方是什么呢？是可以为工人提供廉价住宿和廉价餐饮，满足工人的生存基本需求，还可以为工人缴纳社保，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当然未明子也明确指出，工人的待遇也不能太高，因为他也是要“收集”剩余价值的，但是他会做得比一般的资产阶级好一些。好到什么程度呢？未明子说这个标准是“动态”的，反正总是比资本主义企业好一点。未明子要用这样的“示范”或“样板”来鼓舞广大无产阶级的士气，“倒逼资产阶级克服自身的局限性，降低资本主义属性向社会主义靠拢”。

　　未明子这样的“模范工厂”真的超越了资本主义吗？我们刚才提到过，很多的工业企业都会为工人提供廉价甚至免费的住宿和餐饮，在各种招工广告上“包吃住”的工作比比皆是。这不是因为资本家变成了未明子，而是因为要节省用工成本，可以把工人阶级的工资压倒最低限度。严格遵守劳动法，为工人缴纳社保、遵守八小时工作制的企业也有不少。未明子所设想的“模范工厂”，做得不一定比这些资本主义企业好。将资本家提供的廉价宿舍、廉价餐饮以及一些“合规守法”的行为视为超越资本主义路径，真是一种滑稽的想法。

　　另外，未明子太高估了自己的“道德良心”，而远远低估了资本主义竞争的残酷程度。稍微有点政治经济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从来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资本家是资本的人格化，任何一个人（不论这个人在道德上是善人还是恶人，不论他的信仰是社会主义、资本主义还是法西斯主义）放在资本家的位置上，都要执行资本的职能，否则就必然会面临被严酷的资本主义游戏规则淘汰的命运。如果他真的将开工厂的行为付诸实践，那可能对工人的剥削要比一般资本家要更狠、更残酷。因为不这样操作，他这样的小作坊就无法与已经形成规模的大资本形成竞争，就要面临破产的命运。未明子这样的“行动路线”，不仅仅是向资本主义下跪，更是让工人阶级向他下跪。

　　在这样一条他自诩的“温和的”“正当的”“合法的”路径之下，他当然可以毫无顾虑地暴露自己的一切真实信息，肆无忌惮地“开盒”另外一些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理念的“同路人”，并采用一切卑劣的污蔑、罗织、构陷手法和阴谋论的思维，引导自己的粉丝去攻击这些同志和平台。这不是“社会主义者”，这是法西斯的冲锋队。

　　总而言之，工人阶级的解放是工人自己的事情。工人工资的提高、工厂劳动条件的改善以及工人一切生存权、发展权和解放权的实现，都是工人通过自己的抗争来“倒逼”资本家实现的。试图通过薅小布尔乔亚羊毛来建立所谓“模范工厂”、“倒逼”资本主义企业改善工人生存状况的想法，是一种连资产阶级改良主义都不如的小布尔乔亚梦呓。

　　当然，在如今的市场经济环境下，每个个体的共产主义者都面临着谋生的需求。有人靠给资本家打工维持生活，有人在“编制”内讨生活，有人想当资本家赚钱，这都无可厚非。当年的革命导师恩格斯，也是靠管理工厂、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来养活自己，支持马克思的革命事业。但是，恩格斯从来没有美化过自己的资本家生涯，更没有把开办“模范工厂”美化为超越资本主义的革命路径。

　　我们奉劝未明子，少说点黑格尔式的黑话和梦呓，多读点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否则，他未来将要面临的，就不仅仅是他的“革命路线”破产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