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改命拱白菜？

　　近日一位衡水中学高三学生的演讲视频走红，他在台上大声嘶吼：“我就是一只来自乡下的土猪，也要立志去拱了大城市的白菜！”

　　衡中模式我们早有耳闻——封闭式管理、高强度刷题、跨地域掐尖、鸡血式打气……这些特点几乎成为非发达地区超级中学的典型要素，它们背后所代表的，是广大三四线地区学子努力读书改变命运的奋斗图景。因此每当有跑操喊口号、边排队边背书之类视频上网，总会激起网友对底层群体的同情和鼓励。

　　但这一次不同，很多网友从这位男生咬牙切齿的表情中，读出了扭曲和愤怒。尤其是家有千金的大城市妈妈立刻提高了警惕，仿佛已经看到一名凤凰男带着一大帮穷亲戚来敲自己的家门了。

　　从同情鼓励到厌恶恐惧，只隔着一句话的距离？

　　首先说一句，完整演讲视频有十分多钟，仅凭几十秒来断章取义是不太公正的。实际听完该同学从条件极差的乡村学校，克服自卑与落差，一步步奋斗进衡中，并最终树立起信心的整个自述，感染力还是很强的。拱白菜这句话放在其中并不算突兀，当然比喻有些不当，也容易引起误会。

　　毫无疑问，该同学是带着情绪的，这情绪来自他亲身体验到的贫富差距和教育不均衡，几乎让他的整个青春期黯淡无光。而当他终于摆脱自卑努力奋斗之后，这些情绪依然是他的动力。他就是要进入大城市、让别人刮目相看、拥有一切富足与美好的东西，可能也包括您的宝贝姑娘。这雄心勃勃的青年，姑娘未必不喜欢，但丈母娘会很焦虑，这也理解。

　　该同学其实代表了一大群人，一大群从农村乡镇、三四线城市努力读书改命的少年人，包括毛坦厂的考生、张桂梅的学生，都是他们。他们毫无例外的也都带着情绪，家乡的贫穷、地域的差距、歧视与不公，都是他们拼命逃离的动力。而他们的目标就是一二线大城市，其中的优秀学子将会和您的宝贝儿子、宝贝姑娘发生交集，这就是人生的大戏。

　　当你看着万人送行高考生的画面时，你只会加油打气，掉几滴圣母泪，因为他们距离你还远，但当他们真的走近你生活的时候，产生了恐惧，和厌恶。

　　一切都是阶层。大城市就好像一辆华美的大巴，拥有富足和梦想，至少是可以盛放这一切的舞台。这辆大巴上并没有多少世世代代的居民，无非是先上车后上车的区别，先上车的可以占个好座，看着窗外淋着雨奔跑的路人同情地说“好可怜”，然而当他们拼命追上了大巴试图挤上车的时候，有些乘客可能会纹丝不动地堵在门口，告诉他们“车满了”……这群人越是拼命往上挤，你可能会越厌恶，这就是现在你看着这位衡中同学的表情。

　　没错，他是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远远不像大城市孩子的那种自信平和，但是如果不咬紧牙关，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得出来。这是现实的无奈，希望大家互相理解，同时也与自己和解。

　　想对该位同学说，高考确实能够改命，但它并不是终点，真正进入大城市之后，还要继续面对巨大的落差，在大城市立足、买房的难度，不比现在熬夜刷题更容易，在事业、婚恋方面遭遇的歧视，也不亚于青春期那些苦闷。但是，人不可能一辈子把自卑和愤怒当做动力，需要放平心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积累，别太急。青春的荷尔蒙很快就会散场，人生的煎熬才刚刚开始。不要把财富和地位的超越当做解除自卑的唯一密码，只要你走上了自己的轨道，就可以放开它。

　　想对大城市里的丈母娘也说一句，白菜早晚是要被拱的，无论是城里的白条猪还是乡下的土猪。拒绝婚姻扶贫可以理解，但也要看儿女的命，终究幸福才是根本。人有片瓦遮身之后，就会追求精神的满足，而不是光盯着强强联合继续增富。你为儿女打下大城市几套房的格局，也不过几十年的时间，还叠加了很大部分时代的运气。下一个几十年是怎么回事，下一代人会追求什么，你很难预知。有些青年要躺平，有些青年要奋进，循环流动还是会继续的。法律会保护你的私有财产，婚姻爱情留给儿女去考虑，别操那么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