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厂到外卖,好一个清新脱俗的“劳动力群体大转移”
昨日,中新经纬转了一条信息:“近4成外卖骑手来自工人”,这叫“劳动力群体大转移”。
从这条信息看,这似乎是一件大好事,毕竟急速壮大的互联网,已经成了吸纳青壮年劳动力的海绵,可以说来多少吸收多少,基本起到了提供大量就业岗位,保障稳定社会的作用。
可果真如此吗?“劳动力群体大转移”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先说个细节,现在究竟多少厂有五六千的工资?
笔者曾经在休闲食品生产之都的某厂干过大半年,生产线上工人的工资基本在3000-3500元,这还是生产拉满每周只休息一天的前提下;
春节期间笔者和妻子回城,打了一辆顺风车,恰好司机及其侄子都是西部某城富士康的工人,作为五六年以上的老工人,他们平日的工资大概在四五千上下,这已经属于工厂普工的高工资水平了,这基本上是通过加班及老员工的身份才能换来的;
珠三角一代的普工,基本也是通过加班维持在四五千上下。
此外,每天10-12小时流水线上无休止的工作,身心压力都很大,这也催生出了“杀马特”、“三和大神”、“00后提桶者”等消极反抗的工厂青年。
因此,在收入差不多的情形下,必然会有更多人涌入看起来相对更加“自由”一些的外卖行业,也就必然形成了从事制造业工人平均年龄逐渐增大的现象: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农民工监测报告》显示,2008年至2018年,从事制造业的农民工占农民工总量的平均年增长率为-2.84%。
2006年~2014年,从事制造业的农民工平均年龄从26岁一路升高至34岁。
工厂工资低、招工难,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全球经济下行期,出口导向型的经济遇到了很大的挑战——因此,才要搞内循环;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资本过剩导致的去工业化。
至于外卖小哥,除了少数几个超一线城市,在其它一二线城市,非新手又头脑灵活的,每天干够10小时以上,一个月5000-7000为大多数人的真实收入,像媒体宣传的月入过万的属于少数。
相应的代价是骑手与与饿了么或美团都没有劳务关系,平台只提供信息,属于自己给自己打工的自由职业者,因此保险、社保什么都是没有的,却又要被算法给压到极限时间边缘——因此,骑手的闯红灯、逆行、车祸、猝死,屡屡见诸媒体,早已经让人见怪不怪了。
经过近两年的扩张,各大城市的外卖骑手已经基本处于饱和状态,之所以不断有新人进入,大概是老人又有一部分离开。毕竟买菜、社区团购的兴起+2020年的特殊情况也仅仅扩容了五十万左右的有效岗位——接下来,如果还想扩容外卖市场,保证外卖骑手的相应人数,那就只有不断消灭消费者去线下的次数。
可是,这可能吗?
除了今年被挡下来的社区团购,还有多少领域外卖可以进入?
一线的外卖骑手已经感觉到了这种“饱和”,其具体表现为单价降低,到一定量后单价提高的条件更加苛刻,规矩变多。
此外,所谓的“互联网+”,在创造就业的同时,转移/消灭了多少就业,有人认真的比对过没?
如果用比烂的说法,工厂里的工人,混得好还可能成为工程方面的“专家”或当个线长什么的,而外卖骑手基本上没有任何技术积累的可能,且人员的流动性会更高。
毕竟互联网的算法化、及时化,基本上将人从生产动作和决策中都给排除了出去,真正做到了人对机器的依附。
因此,说到底,这个工厂到外卖的“劳动力群体大转移”算是一个丧事喜办的说法,其实质就是劳动法成为摆设,大量的没有成长空间的低水平就业,是从一个不自由没保障的工作,转到了另一个看似自由实质不自由同样保障的工作——当然,郭台铭和马云们是赚大发了。
下图是知乎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很多人开始厌恶阿里巴巴了?”一名网友的回答
这并不是说只有阿里才那么坏,这基本可以算是资本逐利之下的必然。
这就是所谓的“卷”,劳动者在哪儿都不容易,实业资本也不容易,唯一得利的是金融资本。
想一想,百余年过去了,资本家的水平还不如知道要可持续发展,成果共享的老福特呢。
人家福特,在流水线极大降低成本的同时,还知道给员工(工人)增加工资,给员工放假——换言之,只有工人手里有钱、有闲,福特车才可能卖得好。
不过,按笔者中学课堂上学的理论来说,这“劳动力群体大转移”还真是大好事,它意味着第一产业的工人逐渐向第三产业的服务者转型——而这正是发达国家的基本标志。
可问题是,以现在的劳资关系看,本该成为消费主力的普通劳动者,究竟有几个有钱,又有闲的?劳动法保障的权益真的落到实处了吗?
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