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良:刺激消费的钱去哪了?

　　请大家关注2023年的两个数据：

　　一是前几个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下降超23%；

　　二是前几个月青年人失业率约为20%。

　　第一个数据表明，GDP虽是正增长，但增长质量很低，这种增长实质上源于货币超宽松获得的注水，不代表生产率提高，甚至不代表生产量增长，金融大系统的内循环起了关键作用。

　　第二个数据表明，长期就业环境在恶化，青年人就业率反映的是长期环境的冷暖，中国整体失业率是5%左右，青年失业率竟高达两成，说明中老年人占据着相当多灵活就业岗位，或者说很多行业因为对长期目标不看好，更愿意雇佣中老壮年熟练劳动力，不愿意为培养青年人付出成本。

　　刺激消费的理想设计可以认为是落空了。

　　专家开始动员全国吃烧烤、全国吃夜宵和全国大流动，因为通缩声音不绝于耳。

　　“著名经济学家”开始高呼刺激房地产消费，说是要想办法从需求端入手让房地产消费活起来。喊了多年的“供给侧改革”看来已承认失效，终于想起了“需求端”三个字。

　　然而，需求端是说刺激就能刺激的吗？

　　人均住房占有面积已经达到或超过多数发达国家的中国，房地产旺盛消费期还能再现吗？能被刺激的刚需群还有多大？要说刚需，00后青年是新的刚需群体，而这个群体的年轻人，父母辈几人不拥有一两套房？若两辈同地，显然不缺房。若两辈异地，则可能出现一边释放房源，另一边购入房产，中和后的绝对刚需已经远不如从前，不断逝去的那一辈又在不断释放二手房源。

　　特别有意思的是，一方面强调“房子是用来住的”，一方面又不惜一切代价暗中鼓励居民购入多套房产，实质上还是希望房地产进入新一轮炒作周期。从现实看，国人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幻想房地产暴利，炒客很难再集结大军团，每个地方顶多只有短期的小股部队作战，打几枪就熄火。房地产，已经炒不动了。

　　天天喊刺激消费，到底要刺激什么消费？到底要刺激谁消费？

　　消费，大体不外乎三类：

　　一是大宗商品消费，包括固定资产购置，包括汽车家电等耐用品消费。

　　二是日常生活消费，范围最广，既有家庭内部消费，又有旅游、娱乐等广域消费。

　　三是长期投资消费，比如教育消费，比如技能培训消费，比如美容整容消费等。

　　中国人均GDP虽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标准，但居民收入极差较大，故底层消费者占比就较大，除固定资产消费刺激比较困难之外，若政策得当，其余消费都存在可刺激的空间，关键问题在于政策要刺激谁。

　　中国该如何对刺激消费群进行科学细分？

　　习惯上，我会把中国消费者划分成以下几个群体：

　　一是消费刺激麻木型群体。家庭流动资产超过千万以上，无购房刚需。这部分人，任你如何刺激消费，都对政策表现出麻木症，他们早已实现“消费自由”，一般刺激力度无法触动神经，除非推出“消费收入比”的特殊政策，否则，他们根本不看政策消费。

　　二是对刺激政策不太敏感的群体。这部分家庭流动资产一般在五百万至一千万之间，且无购房需求，消费顾虑主要在重大疾病预防、子女长期教育和子孙成家立业预留，看似不缺钱，但生怕在重大需求出现时找不到新财源补充，故存钱意识浓厚。也有部分家庭处在证券资产严重套牢的情形。

　　三是对刺激政策敏感但跃迁意识浓厚的群体。这类家庭的流动现金一般在五十万至五百万之间，以现金资产和证券资产为主。除了有第二类消费者的顾虑之外，这类家庭多数有通过存钱向更富裕家庭迈进的强烈愿望，只要中国的分层趋势继续，他们就决不大手大脚。

　　四是对刺激政策敏感但消费能力严重欠缺的收支平衡群体和净负债群体。这部分家庭多数有房贷，可能还结合有车贷、教育贷、医疗贷、整容贷及其它贷款支出，家庭收入只能做到收支亚平衡甚至入不敷出。长时间不宽裕的家庭，消费思维慢慢会发生阶段性固化，能不消费的绝不去消费，必须消费的要尽量减少支出，以早日还清债务为家庭首要任务。

　　五是农村没有退休保障的消费群体。农村人，不一定都缺钱，部分人甚至很有钱，但他们普遍没有退休金，他们的后代可能也是外出打工且未缴社保的新失保群体。他们赚了钱就存，只想着养老，只想着帮助后人建房、买房和成家，再留些钱预备生老病死。这个群体仍然活在“基本生存消费”这个阶段。

　　六是不关注消费政策的传统中老年群体。他们的消费观念不完全由收入或家庭资产决定，而是由人生经历积淀出来的消费理念决定，“超理性”是这个群体的普遍特点。他们为什么超理性？他们心中永远有一万个“万一”。

　　中国近几年刺激消费的钱流向了哪些群体？

　　据我观察，大部分流向了第一个群体。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不妨先分析一下第一个群体主要由哪些人组成。

　　第一部分是拥有私家产业的实体掌控人。他的产业可能是国企改革流转，也可能是自己创业成功，还可能是代理外国资本家管理，当然也可能是继承前辈产业。这类人的产业可能已经上市，可能独立经营，无论哪种情况，他们都是社会资产的主要占有者。

　　第二部分是长期在上市公司或非上市公司担任要职的高管。规模性公司企业高管的收入一般都不低，经年积累，资产会比较丰厚。当然，这里讲的公司并不是小公司，而是大公司。

　　第三部分是长期在权力单位担任要职且善于获取财富的那部分人。这类人也许是高官，也许不是高官，小官也有发大财的，科长也有过亿的，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善富”。

　　第四部分是知名人士。不要小看这个群体，专家，经济学家，金融学家，院士，教授，医生，高级智囊，代言人，等等，都不乏千万富翁和亿万富翁。

　　第五部分是各类名星。娱乐明星，体育明星，直播带货明星，等。

　　第六部分是隐蔽战线上的违法犯罪人士。经营黄、赌或毒的犯罪事业，诈骗犯，人口黑市交易，洗钱黑市交易等等。

　　近些年的经济刺激刺到了哪里？供给侧。

　　供给侧包含什么领域？从大金融（含地产）到各行业、各产业、各类致富龙头。

　　消费需求端不畅，说明钱在哪里循环？就在供给端，而第一类消费群包含的六种人基本上又都在供给端或者在可用于供给端洗钱的位置，刺激用的财富分配有地面上交易，也有地面下交易，既得利益者需要一个“高端共享发财”的集体观。拍一部电影，可能只需要五千万，但可以投十个亿。老板在赌场可能输了一百万，但他可以报“输”十个亿，企业可以破产，十个亿并不真在赌场。欠银行十个亿的地产老板，经常不被救，欠银行两万亿的大地产商，没人敢不救。城投，如果只负债1万亿，肯定没人救，负债80万亿或100万亿，就必须救。

　　宽松政策的放水流向了哪里？确切地讲，大部分流向了上游资金池，在这个池子里游泳的主要是第一类消费者，而不是流向了中下游的其它五类消费者。

　　第二类和第三类消费者为何也难以刺激出消费热情？

　　主要原因有两条：

　　第一条是这两部分人都有太多的“不放心”和“万一”，中国人跟外国人不同，甚至现在的中国人跟新中国前三十年的中国人也不同，越发展，人心越不踏实，总担忧可能有“不测之需”，担心自己，担心二代，担心二代不够，还要担心第三代，对未来都充满了确定的恐惧感。

　　第二条是这两类人大都陷入到投资陷阱。理财受骗的不少，投资股市巨亏的不少，他们既是中国资本市场融资的主力军，也是中国股市黑洞的持续补洞者，看不见底，又不甘心，小亏看成福，大亏不死心，他们造了一批又一批第一类富人，却把自己变成了“有钱胆小鬼”。中国资本市场的长期负面效应已经遏制了相当一部分中高端消费能力。

　　第四、五类消费群不消费的主要原因就是没钱或不够有钱，没有其它原因。有钱，你不刺激，他们也要报复性消费，问题是没有“报复”的机会，偶尔“报复”一次，又为自己积累了新的负债压力。

　　第六类群体是间接刺激群体，刺激他们本人基本无效，只能把社会阶层固化刺破，只能刺激他们的后人，让他们的后人制造出“必须支出”的刚需消费，还要把“夕阳红”打造成“再青春”，老年人其实是怕孤独的，没有顾虑的消费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冲减孤独。

　　根据消费群的不同，政府的刺激重点该放在哪里？

　　很显然，就在第二、三、四、五类，这就是中国的主体消费群，这四类人不刺激出欲望，中国的需求端改革也会失败，长期把精力放在供给侧改革，获得最多好处的只能是第一类消费群。

　　过度刺激供给侧的最后结果是什么？

　　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经济结构性矛盾将进一步恶化。

　　有些人疯狂呼喊：该全力拼经济了！

　　废话！啥时候没全力拼经济？自从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来，哪一年不是全力拼经济？哪一年不在放水灌经济？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讲的“拼”跟多数人想的“拼”并不协调，你们其实只想新政策让自己发财。

　　2020年到2022年，几乎所有经济学家和公知群体都把经济失速的原因归咎于“疫情”。然而，放开后的2023年，数据在前期基点不高的情况下仍然疲软，他们坚信的“强势复收”落空了。

　　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病毒？如果有病毒，这个病毒就是这根“刺”，刺激消费刺错了地方，刺错了人，“刺激经济学”的政策方向出了问题，我们强调的“内循环”，实质是指第一类人内部的“内循环”，我们所谓的“大市场”也不是大多数人的大市场，而是指资本市场。

　　疫情过去，很多人的收入不升反降，工作岗位不稳反失，刺激的钱支撑了谁？

　　未来，不管推出什么新刺激政策，如果没有真正的“人民性”，消费就不可能真正成为经济动力，百姓也不可能广泛受益，“中国高额存款者羡慕美国穷人”的落后消费文化仍将成为国家进步的阻力。

　　“少数人快富，多数人慢穷”不是好现象，不要把“刺激消费”玩成了“制造富人”！

附言：

　　1，媒体：批判“学术妲己”更要讨伐“学术纣王”。评：对私生活不介入讨论。“学术”两个字用得不合适，答辩出现这样的情景，该女博士做的根本就算不上学术，就是捡垃圾，一群专家在答辩现场进行垃圾分类，该导师教的也不是学问，是江湖地位。当然，高校扎实做学问的师生还是有很多，请不要扩大化。大家不要把教授捧得太高，有些人捧不得，一捧就坏事。

　　2，媒体：网红经济学家任泽平老师，刚刚高调“带货”生发液，今天又有新花样，卖白酒了。评：我们这个社会对名人的无底线崇拜是整体幼稚的表现，我们这个国家政策对“名人”的高度依赖突显了群众地位的虚化，部分富人一直在骗穷人，但穷人还一直在追捧这类富人，可悲！

　　3，美国总统拜登签署一项关于联邦政府债务上限和预算的法案。评：那些说美国快要崩盘的人又失算了，那些说此次美债危机不同于往次的人又失望了，那些反复瞎预测的人还得继续做算命先生。消停点吧！少喊点口号！先敢刺美国一刀，先打掉美国一架飞机，然后再预测美国衰落不迟。

　　4，有朋友私信我，说刚果总统参拜主席纪念堂未获主媒一个字报道。回复：不要生气，总统本是公干，却成了私行，自然不会报道，我只能感谢这位总统，其它啥也不说。民间记住就好，活在人民心中才是永生。

　　写于2023年6月4日星期日

【文/孙锡良，188金宝搏体育官网专栏学者，独立时评人。本文原载孙锡良新公众号“孙锡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