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仰|奥运兴奋剂：以小见大

里约奥运会全部结束了。在本届奥运会开幕之前，由于俄罗斯部分运动员服用兴奋剂或者说违禁药物的缘故，俄罗斯运动员能否参加本届奥运会和残奥会的拉锯战延续了很长时间。里约奥运会开幕后，中国运动员孙杨被澳大利亚选手指责服用违禁药物也闹出了一场舆论风波。最近，俄罗斯黑客组织攻入了世界反兴奋剂组织的数据库，盗取并公布了大批档案显示：很多西方国家的优秀运动员，其中包括不少获得金牌的运动员都被检出服用了兴奋剂或者说违禁药物，但他们并没有受到惩罚，因为他们有服药的豁免权。这一消息再次引爆了世界舆论。俄罗斯总统普京近日说：我们反对黑客的行为，但我们也感谢他们，他们让大家看到了西方国家的虚伪和卑劣。

　　从政治角度讨论这一问题，已有很多人指出，它体现了西方国家的双重标准。其实，这已经是老生常谈，我就不展开了。我想先从法制的角度谈点看法。所谓“用药豁免权”，从起设置的本意上说，未必完全是双重标准。因为很多违禁药物其实是治疗某些疾病的常规药物，例如治疗心脏病、哮喘等。因此，如果某运动员真的有此种疾病，不让他服药显然是不人道的，所以便有了“豁免权”。法律的硬性规定是冷酷无情的，出于人性化等特例，便有了此类“豁免权”的规则。应该说，它并不是坏事。然而，再周到严密的法律，也要看谁来执行。豁免权的本意是针对真的有病的运动员，然而，如果有人装病呢?他就获得了服用违禁药物而免于处罚的特权。俄罗斯黑客公布的档案使人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西方国家很多优秀运动员之所以获得了服药豁免权，就是因为他们假装有病。而假装有病能否获得通过，一方面可能与运动员所在国政府、医疗机构的配合操作有关，另一方面也可能与世界反兴奋剂组织金钱交易有关。当然，这些只是猜测和怀疑，目前还没有充分的证据，不过，这已经引起了世界舆论的哗然。

　　从法律的角度探讨此事，我们应该认识到，法律或者说制度本身并不能一定带来良好的结果。有些人迷信建立一个完美无瑕的、无懈可击的制度，便能一劳永逸地带来满意的结果。这种想法被称为制度崇拜，这些人被称为制度崇拜者。事实证明，这种想法这些人是天真烂漫的，是幼稚可笑的。一方面，一个制度再好，也要看谁来执行。我早就说过，黑社会也有按民主规则办事的，但它还是应该被打击的黑社会。不考虑人的因素，单纯考虑制度设计，其结果未必能令人满意。美国到处推销它的民主制度，在全世界范围内效果不佳，原因之一就在于此。这倒不是说美国人的素质有多高，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人们素质有多差，而应该说，在不同文化环境中生活的人们对于不同制度的掌握、适应、理解是不同的。另一方面，我们还应该看到，一个制度即使开始很有效，运作良好，也不能保证它永远有效。这个观点的简化说法是：任何制度都是有生命的。时间长了，任何制度都会出现漏洞，都会有人来钻空子，甚至，任何制度都会死亡。比方说，我们不能完全否定政教合一制度在历史上曾经起过正面的作用，但今天，政教合一的制度已经奄奄一息了，不能再适应于当今世界了。

　　关于兴奋剂事件，还有一个观察点就是科学技术。很多违禁药物其实是良药，有的用在人身上，有的用在动物身上。就其治病和特殊目的来说，它们的确是科技研发而获得的优良成果。然而，中国人说：是药三分毒。良药只是在疾病面前才是良药。对于没有疾病的正常人来说，它可能就是危害。这并不是说良药对于病人没伤害，只不过在疾病和生命的权衡之下，所谓良药属于“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结果。从中我们应该清晰地看到科学技术的两面性：它既有治疗疾病的天使的脸孔，也有伤害人类的魔鬼的面目。我们受过去长期宣传教育的影响，容易把科学视为绝对正确的象征。任何事物只要挂上“科学”两字，似乎立即就变得高大上、伟光正了。例如，科学饮食，科学睡眠，等等。这种对科学的迷信已经深入到一些人的潜意识中，而另一些人也在利用这种迷信科学的潜意识从事各种欺诈行径。

　　事实上，把视野放宽一点就会发现，当今世界无数的问题和难题，大都是科学进步的结果。例如核污染、核爆炸、水污染、各种垃圾、物种灭绝、大气排放、全球变暖等等，哪一个不是与科学进步有关?当然，这不是说要否定科学技术，也不是说要拒绝科技成果。毕竟科技进步的确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方便，科学技术造福人类的事实不应该抹杀。我们只是应该全面而清醒地意识到：科学技术并不绝对地永远正确，永远无害。科学技术同样是有负作用，有危害，而且还很可能是非常巨大的。科学技术在一定程度上也类似于制度，谁掌握它，如何使用它，可能与它本身同样重要。制度崇拜显得天真幼稚，迷信科学则容易上当受害。我们应该警惕以科技的名义打着永远正确旗号的人。

　　回到兴奋剂问题上。全面禁止，不加区别地禁止似乎不近人情。人性化地开一个通融的口子又容易带来黑幕交易和腐败。全面放开，不再禁止，那么，它会成为国家之间的一场科技竞赛，但兴奋剂和违禁药物对正常人的伤害也是有目共睹的。这的确是个两难。我们难有万全之策，只有在现行制度下，或者在对现行制度修修补补的状态下，希望有正直的人掌握制度，希望人们的自身道德，希望人们能够辨别金牌的名利与科技的危害之间的轻重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