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九头鸟——军歌嘹亮篇（38）

三十八章 共和国的领土上有我们付出的爱

　　入夜后珙同镇周围不断受到敌军小规模的袭扰，枪炮声起起伏伏，造成我方一些小的伤亡，但小的伤亡积累起来就是重大伤亡。这种战术叫作“零敲牛皮糖”，原本是我们的创造。而我们的反击又很难凑效，因为他们采取了打了就跑的策略。

　　侦察连占据的这座村庄，并没有受到袭扰。或许是因为这里是野战医院，有他们的百姓在村里，还收容了他们的一些伤兵俘虏，因此不便袭击。抑或是惧怕我们骁勇善战的侦察兵不敢来碰这块合金钢。

　　七号公路打通后，师炮团的一个107火箭炮营配合一个摩步营沿七号公路向沥水方向挺进。跟进的还有一支民兵部队，他们是来转运伤员和运回遗体的支援部队。同时师炮团的130加炮营和两个摩托化步兵营沿四号公路向珙同镇集结。跟进的也有一支民兵支援部队。至此整个摩步师的两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装甲营，以及各个保障分队全部穿插到位。但这次整师穿插行动，仍比预定计划晚了三天。

　　支援部队的到来，送来了大批物资，接走了伤员和牺牲战士的遗体。我方从人道和策略两方面考量，释放了一批伤员俘虏，把二十九名健全俘虏押解到中国。猛虎连长邬崇立蒙着双眼在一位手臂受伤的战士搀引下走向汽车。张俊峰和田汉祥赶来为他送行，张俊峰上前握住邬崇立的手说：“邬连长，回去好好养伤，到了军区医院要是见了我妹妹，代我向她问好，别让她惦记我，我这个人命大着呢。”

　　邬崇立松开了张俊峰的手敬了个军礼说，“老大哥，我由衷的向你行个军礼。第一我敬佩你的才华，你打得比我好。第二向你表示歉意，行军路上说的那些软不拉沓的话纯属戏谑之言，你不必当真。”

　　张俊峰笑了说：“军中无戏言，我就把你的话当了真。难道咱们军人就不应该享有有爱情吗？所以虎妈说的那句话非常精彩，‘咱们军人的爱情是梯恩梯炸出来的’。我妹妹是铁打的玫瑰，所以‘灰’常漂亮哦，要是纸糊的玫瑰，那是经不起血染的。”

　　邬崇立说：“我更喜欢虎妈说的另外一句话，‘不流血的风采比流血的风采更精彩’。希望你今后打好每一仗，带着侦察连一路凯旋。咱们回国再见！”邬崇立和田汉祥握手说：“指导员，希望你和徐代连长带好猛虎连，尽量减少战士们的牺牲。战争的确是一门艺术，你的战果越大，伤亡越小的话，说明你的战争艺术越高超。”

　　转运走伤员后，张俊峰感到一丝轻松，快步走回村庄。通信连的战士正在铺设有线通信线路，张俊峰猜测师指可能要进驻珙同镇了。郭自乐正和岳秀山谈论什么，见张俊峰来了，岳秀山招呼说：“小张，过来。”

　　张俊峰走过去坐到小板凳上问：“虎妈，是不是要给我们派新任务了？”岳秀山说：“当然，任务是不断地。具体把你们放在哪个方向，我还在考虑。你们侦察连是继续作为尖刀使用，向纵深推进，还是留在现有区域肃清残敌？小张，你怎么看？”

　　张俊峰说：“让我选择的话，我愿选择留在这个区域继续作战。因为师指进驻珙同镇，这个区域的敌军还未肃清，保卫师指的安全很重要，依靠一个不满编仅是轻武器的警卫连兵力肯定不够。面对目前这股残敌，我们与他们有多次较量，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对付他们我们有胜算。向纵深发展的部队，他们都有各自的侦察部队，执行武装侦察和专业侦察肯定比我们强。”

　　岳秀山点点头，“你的考虑和我吻合。但是洞洞幺的考虑是仍要把你作为先锋官来用，一路打下去，部队能打多远，你必须冲在最前头。他这样用兵是有点个人情绪的，因为你是他儿子，你理所当然就得冲锋在前。我还要想办法说服他，让他推迟一两天进驻珙同镇。”

　　张俊峰说：“虎妈，我有个提议，能不能将二排调入战场，目前我们的两个排，各自都有减员，需要补充兵力。同时让炊事班也进入战地，战士们打仗很辛苦，不能老吃压缩干粮。”岳秀山说：“这个可以考虑，最多在后天让他们随师指一起行动。你们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配合工兵营，将这一地区有战略价值的目标统统摧毁。”

　　侦察二排并没有出境作战就在自己的国土上和来犯之敌干上了。原来敌军的一个地方团，打了一个“越位”战术，派出一支四百多人的突袭部队，窜入我国境内袭击我后方。这一点我们是没想到的，以往他们只是派出一些零散特工人员越境来搞侦察破坏活动，这次竟然出动一支营级规模的部队打反击，这支部队携带有重机枪火箭筒六零炮的重武器。

　　我们在这一地区的部队只有边防部队的一个守备连，这个连平常只担任巡逻警戒设卡盘查任务，配备的是轻武器，战力并不是很强。他们立即向上级汇报了情况，指挥部立即命令侦察二排紧急出动，围堵这股敌人。

　　顾副连长立即带领侦察二排投入战斗，包括炊事班的五名战士也加入了战斗序列。他们分乘两辆汽车快速机动，在沙头镇东南方向占领了两处高地构建阻击阵地。二排长杜金山激励战士们说，“同志们！我们背后是沙头镇，有政府机关，数千居民，还有我军的野战医院，因此我们要死钉在这里，决不能让敌军从这里踏过去。”。

　　四班长笑眯眯的说：“排长，我原以为捞不上仗打了，没想到敌人主动送上门来让我们打。放心吧排长，我们绝不会让敌人从这里踏过去半步。”五班长丁大勇是湖北汉川籍战士，跟着说：“老子正还有气要撒。打穿插，独独让我们二排坐冷板凳，好像我们矮人一矬似得，这明显是小瞧咱们。这次一定要打出一个样子给他们瞧瞧，二排也不是泥巴捏的。”

　　顾副连长鼓劲说：“同志们！咱们是合金钢连，当然不是泥捏的。什么叫合金钢？就是包容了多种化学元素，经过物理处理后的优质钢。红硬性好，耐高温，抗冲击好，强度高，延展性好，有韧性，抗疲劳，抗腐蚀，是特殊钢。有了这些特质，还要经过一道最重要的工序——热处理，学术名叫淬火，口语里说蘸火。

　　“经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反复锻打，咱们是百炼成钢。朝鲜战场咱们经历了一次淬火，起了质的变化，获得超强硬度。经过一段时效处理，咱们这次是回炉，二次淬火，会让组织结构更加紧密更稳定，更有韧性和强度。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这股敌军不但人数超过我们，火力也优于我们，普遍使用的都是自动武器，火力很猛，且有四门六零炮参战。好在这个地区我们还有一个民兵营，民兵营的两个步兵连已经深入敌后去执行支援作战任务了，留守的是一个只有五十二人的炮兵连，配有六门六零炮。

　　关键时刻民兵炮连赶来支援，炮连的战士都是复员退伍老兵，所以作战能力还是很强的。顾副连长协助指挥，将敌人设在一处高地的两门六零炮摧毁，并摧毁了一处重机枪阵地，遏制住敌人的进攻势头。我边防守备连，也从敌人的侧翼发动了攻击。

　　这场战斗从上午十一点打响，由于我们的兵力和火力总体上弱于敌军，形不成对敌军的四面围歼态势，打到下午四点，敌军便主动撤退，退回到境内。让人费解的是，敌人为什么要发动这次袭击？

　　从战役战术角度看，一支四百多人的部队轻骑突进，造不成“围魏救赵”的效果，倒更像是悍匪的流窜作案行径。从战斗的结果看，敌军入境袭击了我们的一处村庄，造成我们的一些居民伤亡，和我军对垒作战，虽然给我军造成一些伤亡，但是自身也搭进去几十条生命，有些得不偿失。

　　在这次战斗中侦察二排打的很顽强，一名副排长和三名战士牺牲，十数人负伤。指挥作战的二排长杜金山被冷枪击中右胸，他立即被民兵抢下阵地，送进野战医院。因抢救及时，生命体征平稳。

　　野战医院是借用了公社卫生院设立的，由于病房有限在院落里搭起了帐篷，收容了许多伤员。昨天到来的侦察连一三排的几个伤员也在这里接受治疗。他们见了二排的几个伤员到来，有一个湖北籍的战士惊问丁大勇，“五班长，原来是你们和敌人搞起来了？”

　　丁大勇是头部被迫击炮弹片毁伤，已经自己做了包扎，弹片还没取出。声情自然乐观，笑道：“别以为只有你们能打仗，关键时刻还是看我们挑大梁。知道吗？敌人一下子来了四百多，我们二排加炊事班总共只有四十三个人，敌人十倍于我。我们死守两个山头寸步不让。可以说，我们打出了上甘岭的气势，一个排，打退了两个连的轮番进攻。要知道那两个山头一丢，整个沙头镇都在它炮火攻击范围之内。”

　　邬崇立闻言，情不自禁赞叹说：“原来是你们侦察连的二排在打阻击，这我就放心了。你们的一排和三排，在前方打得也‘灰’常出色。”丁大勇非常自豪的说：“那是！我们连是合金钢，放在哪都是响当当。”

　　护士长綦豫带着一位护士轻步走进帐篷，轻声走路这是她们的职业素养。这里住的是轻伤员，她轻声和气的对新来的伤员说：“新来的伤员同志登个记，我先给你门做个初步检查，好给你们建立病历档案。”看到邬崇立后批评说：“邬连长，你蒙着双眼还到处乱串？听到打仗的消息，你又激动了是吧？过分激动对你的眼睛恢复是不利的。”

　　邬崇立笑笑，蒙着双眼看不到眼部表情，但嘴角是明显的在微笑，“对不起，‘副市长’。”也许是为了显示幽默，故意把护士长读作“副市长”。“冇得到你的允许我又乱串门咯。这是职业敏感，一听到炮声，我就安耐不住。中午时刻那一阵炮声，让我紧张起来，听炮声离我们这里不远。我判断是六零炮，六零炮在我们的部队已经淘汰，这帮龟孙也太大胆了吧？敢到我们国土上来撒野？”

　　綦豫轻轻一笑说：“我们比你还紧张，当时有两台手术正在进行，两个都是开胸手术，胸腔都打开了，手术不能停。战火却在逼近——”她对丁大勇笑笑，“幸亏你们顶上去了，有你们这群最可爱的人在，我们放心了。”丁大勇憨厚的笑笑说：“请嫂子放心，有我们侦察连一夫当关，那是万夫莫开。”

　　綦豫莫名其妙，看看丁大勇，“我怎么成了你嫂子？”那位小护士大概是武汉姑娘，接腔说：“护士长，您呐不晓得呀，武汉的儿子吖，喜欢管比自己大点的女性叫嫂子，这样显得蛮亲切，好像是自家人。”綦豫笑笑，“是吗？”

　　邬崇立对丁大勇说：“你肯定搞错了对象，你冇参加出征前的誓师大会，所以不晓得其中的奥密。我跟你说，这位‘副市长’，是咱们綦师长的姑娘，也是你们连长的妹妹。晓得啵，你们连长张俊峰是綦师长的亲儿子唻。”

　　“啊！”丁大勇惊诧的看着綦豫，“是吗？对不起，护士长，我真是不晓得。我只是在连部见过你两次，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我们的连嫂，那时我就羡慕连长，连长好有福气呀，找的对象是既灵醒又漂亮，赛西施，超贵妃。”

　　綦豫呵呵笑了起来，“你这个九头鸟嘴倒是蛮甜的，说错了话还会顺势拐弯拍马屁，把我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夸得像朵鲜花似得。现在搞明白了吧？我是你们连长的妹妹。我还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是在老家被姨妈姨夫带大的，所以他姓张。以后你不能乱喊嫂子啊。”

　　丁大勇狡黠又憨憨的笑笑，“那昂么事好？总不能昂你连妹吧？”綦豫笑道：“我看你是个捣蛋兵，想恋爱了是吧？还恋妹？恋姐也行啊。你们师政委有句非常经典的话，他说‘咱们军人的爱情是梯恩梯炸出来的’。你在战斗中勇敢受了伤，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姑娘们都会喜欢你。好好在这里住院疗伤，要是看中了那位护士，和我说一声，我给你当红娘。”

　　丁大勇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有些结巴的说：“护……士长，你……你莫瞎开玩笑。我只是受点轻伤，赶紧把弹片取出来，我还可以重返前线。”綦豫笑道：“还轻伤？你看你，说话已经不听使唤了，结巴了。还得拍个片子，看弹片侵入大脑没，要是侵入大脑，那还得做开颅手术。”丁大勇笑道：“护士长，你莫吓我，我跟你讲，我的脑壳是高锰钢，弹片是铸铁的，冇得我的脑壳硬。”

　　綦豫笑了说：“好了，不闲谈了，我还有手术要忙。”綦豫转身时，邬崇立喊住了她，“‘副市长’，我的手术么时候做？”綦豫声音非常可亲地说，“是这样，主治医生说，你得做眼球摘除术，野战医院做不了，要转到总院去，明天你就要转院了。关键是你要情绪稳定，按时吃药，把炎症控制住。不要连带右眼跟着失明，那样你就彻底致盲了。”

　　邬崇立乐观开朗，笑道：“那我就成了独眼龙了。伤好后就去当个专业的狙击手，一眼定乾坤。”綦豫轻轻一笑说：“摘除眼球时会给你植入一个基座，装只义眼看去和正常人差不多。关键是你要把右眼也保护好了，才能一眼定乾坤。”

　　綦豫离开后，邬崇立内心独白，她说话的声音‘灰’常好听。转问丁大勇，“我看不见，你说，綦护士长她漂亮吗？”丁大勇表情夸张的说：“‘灰’常‘灰’常漂亮！”邬崇立喃喃地说：“是啊，‘灰’常漂亮，她是铁打的玫瑰。”

　　第二天邬崇立被转送总院去治疗，临上车时，他听到了綦豫说话的声音，鼓足了勇气叫道：“‘副市长’，谢谢你对我的照护。昨天你说岳政委说过‘咱们军人的爱情是梯恩梯炸出来的’，我回去琢磨这句话觉得有问题，梯恩梯是惰性炸药，没有雷管是引爆不了的。”

　　綦豫非常聪敏，笑道，“那你就换成黑索金，比梯恩梯威力强一点五倍，只要撞击就会爆燃。”邬崇立沉默了一会说：“还是梯恩梯好，爆炸是可控的，不让它炸，它会永远沉默。咱们军人的爱是大爱无疆。”说着他向綦豫缓缓地敬了个军礼，“再见，美丽的‘副市长’，尽管我看不见你，但我会永远记住一个令人充满遐思的名字——綦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