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九头鸟——军歌嘹亮篇（16）

　　16章 我们都是飞行军

　　战士们轻松活泼又斗志昂扬的激情感染了连长。连长想，不要说这些新战士，就连自己这个拥有十五年军龄的老兵，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加战斗。初战，首开杀戒时，心里也有些忐忑。打完这场战斗后他心里有底了，找到了这支连队的灵魂底蕴。

　　侦察连被誉为合金钢连，战士们的军事素质是高锰钢，政治素质是不锈钢，两钢互渗，相得益彰，是一支抗疲劳，拖不跨，抗冲击，打不烂，耐腐蚀，有韧性的特殊钢铁连，再经战场淬火，这支连队将无往而不胜。

　　尖刀班长黄永胜坐过来说：“连长，刚才小曾唱到‘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我忽然觉得好滑稽，现在怎么是敌人的枪，敌人的炮，都是我们造？”连长严肃的反问：“滑稽吗？”摇摇头，“我们那时的武器是从敌人手里夺取，他们现在是从朋友手里索取。不一样。”

　　连长转而又笑了说：“现在不是物归原主了么？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黄永胜跟着笑道：“连长说的有道理。所以我想换一把枪用。你看，这64微打特战可以，打阵地战，还是56冲得劲。”

　　副排长周世贵说：“对了连长，这次战斗，我们不仅消灭了十二名敌军，还缴获了6支56冲，3支56半，还有一挺67式通用机枪。这些缴获怎么带走？战士们现在都是超负荷携带了武器弹药。”

　　连长说：“不须带走，今天凌晨，警卫连和工兵连就会接管渡口，由他们打扫战场，当然，缴获要算到咱们头上。刚才黄班长说的有道理，64微打阵地战确实不如56冲强悍。要不选3支56冲带上，换下三个班长的64微。刚好，你我和邹排长每人背一支微冲，打特战还需要它。”

　　周世贵和黄永胜进屋里拿枪，李剑心里痒痒的说，“连长，要不我把那挺通用机枪也带走，它的火力比班用机枪猛，射程也远。”连长说：“你小子要是不怕累就扛上，全重24公斤，还要提上一箱250发弹药。”

　　李剑说：“我带了600发子弹。”连长讥笑说：“难怪你小子打枪哑火。吹牛说从小什么枪都玩过，告诉你，不是叫了通用机枪就能通用弹药，这两种枪口径虽然一样，弹药不通用，到时打不响你又干瞪眼，又怪碰上臭子了。”

　　李剑呵呵傻笑，“其实我晓得，67式通用机枪使用53式全威力弹，和53式机枪一样。连长，我真的不是吹牛，打小就是枪迷，晚上睡觉都喜欢搂着枪睡。”连长开玩笑，“那娶了媳妇咋办？”李剑拍拍怀里的机枪，“它就是我媳妇。”

　　尽管李剑个子大，还不到十七岁，完全还是个大孩子，在性爱方面更是处于混沌朦胧状态。羞涩的笑笑说：“流氓才喜欢抱女人睡觉。”这话本来不是说刘虻的，刘虻偏听成李剑说自己，立马接腔，“哎，‘你贱’，你格舅子又在胡说八道捎带老子。”

　　李剑嘿嘿笑了说：“连长，我真不是说他的，他自己偏要跳出来抻头，这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连长看着刘虻笑道：“这个我信，自古美女爱英雄，才子那是要配佳人滴。刘虻是英雄加才子，将来肯定是要娶个大大的美女滴。”大伙都笑了起来。

　　刘虻不好意思的也笑了。他想起了恋人彩霞，那是村花，甚至可以说是县花，全县没一个比她好看的，心里不免甜甜的。到了部队，听老兵们说起战争年代部队规定，258团才能结婚。如今虽说取消了这个规定，据说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到28岁不能结婚。乖乖，还有十年哪，彩霞肯定会着急，尤其是目睹了不寻常的死亡，来的是那么快，便后悔不该这么早谈恋爱。

　　在雾朦中听到远处传来歘歘的脚步声，张俊峰站起命令：“注意警戒！”战士们都端起了枪。连长大声喝问：“口令！”对方回答：“冷月！回令！”“边关！”连长朝下压了压手，大家将枪口朝了下，放松了警戒。一排长带着两个班走了过来，随后邬连长带着猛虎连赶到。

　　邬连长快步走向张俊峰，握了手说：“六五幺，真有你的，一声不吭的就把肉吃完了？没给我留点骨头？”张连长笑道：“猴子身上能有多少肉？连我们都不够塞牙缝的。骨头还有，都在床上挺尸呢，你敢下口吗？”

　　邬连长呵呵笑了，喊令通讯班长，“小李，让电台给指挥部发报。”通讯班长请示：“内容？”“没内容，按事先约定的频率，一长，一短，间隔三秒重复一次，收到对方的同样信号后，立即关闭电台，一路保持无线电静默。”

　　张俊峰看看表，“五幺幺，现在一点五十，咱们出发吧？一路山高水长啊，要考虑到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邬连长说：“我想抽根烟，憋了一路了。”张俊峰说：“进屋去抽吧，这一路要实施烟火管制。想抽烟的都进去过把瘾。”有几个抽烟的同志进屋去抽烟。

　　邬崇立抽完烟出来问：“还有多少里？”张俊峰说：“十七公里，顺着这条路往前一千五百米处有敌军一个地方守备连，咱们是从这个屋子后面从小路插过去，走它背后，最近距离相隔只有五百米，不过隔一道山脊，要提醒大家保持静默行军。”

　　邬崇立说：“老张，要不咱们乘夜色敌人熟睡之机，把他一锅端了。也给后续部队扫清一道障碍。”张俊峰笑了说：“老邬，你胃口不小，竟敢炮口夺食。”邬连长没听出话的含义，瞪了眼说：“他娘的，老子也有炮！不是意大利的七五山炮，咱们自己造的82无。”

　　张俊峰解释说：“我是说你给咱们炮兵留点打牙祭的好不好？人家炮团也是二十年没吃过肉了，好不容易等来一场豪华盛宴，让你这个饕餮之徒半路给打劫了。别让人家白白浪费炮弹。”邬连长呵呵笑了，“他们至少比咱们强，五八年好歹打过金门炮战。咱们步兵团从朝鲜战场下来就一直吃素，难免有点馋。”

　　张俊峰呵呵笑了说：“我们侦察连早已把他们的精确坐标，标在了炮兵的作战图上了，再给他们三小时的做梦时间，等不到美梦醒来就要上西天了。老邬，咱们的任务是向敌后纵深穿插，到时绝对够你们猛虎连饱餐一顿的。我可不敢虎口夺食哟，全都让给你吃。”

　　邬崇立哈哈笑了说：“不是你让我啊！作战方案是你老子定的，嘿嘿，原来你是师长的亲儿子，难怪有好肉先让你吃，把硬骨头扔给了我。没关系，不就是一个加强排么？真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张俊峰拉了脸说：“邬连长，一张嘴就露出尖牙利齿了？谁都知道，你是师长的爱将，邬小老虎。不过，这不动声色悄然拿下渡口的活，你真的干不了。”邬崇立呵呵一笑，“那是，我们猛虎连出手，那是要杀声震天，地动山摇的。我们猛虎连本身就是加强连，再加上你们侦察连的一个排，那是如虎添翼。”

　　邬崇立看看表，“不多说了，虽然咱俩都是连长，你这个綦大公子还得听我指挥，这是师长定下的。你这个先锋官，带路出发！”张俊峰说：“是！你们猛虎连和我们间隔一百五十米，保持静默。我提醒一下，经过一些村户，可能会引起狗叫，不要理它，即使有老乡探头出来，在夜色中他也分不清是什么部队。每逢岔路口，我会用红色灯光给你指示一个方向。还有，我建议你们最好把领章帽徽去掉。”

　　副排长周世贵后腰别了一把砍柴刀，带领尖刀班走在前头，邹继先卷起了合金钢连的战旗，带两个班间隔五十米跟进，连长和通信员卫生员走在后面。猛虎连和侦察排间隔一百五十米随后跟进。

　　猛虎连是四排制，三个步兵排，每个班有九到十二人不等，步兵班火力配制一挺班用机枪，三支突击步枪，五支半自动，十二人制班有一具69式火箭筒。另有一个机炮排，机枪班配有三挺67式通用机枪，两个炮班各配一门82无后坐力炮。全连有十二个战斗班，加一个通信班和一个炊事班。通信班包含了两名卫生员，还有两名新加入的师属通信连的电台收发员。炊事班没有参加这次行动，营长说，你们丢掉背包，后勤保障部队会随车带入，要多带弹药。

　　连长邬崇立是湖南汉子，有着湖南人那种倔强和剽悍的性格。他率领着这支有着红色光荣传承的英雄连队是信心满满。想当年在朝鲜战场打第二次战役时，他们部队向敌后肃川穿插，这个连扮演的也是尖刀连的角色，当年的连长就是现在的师长。

　　那个年代他们这个步兵连的家底真是可怜，一个排只有一挺轻机枪，全连也只有一挺经常卡壳的九二式重机枪，每个班也就是两支冲锋枪，再就是参差不齐的各色步枪，而且弹药量还有限。没有重火力，打坦克炸碉堡，靠的是炸药包爆破筒和集束手榴弹。现在是鸟枪换炮喽，一个排的火力就超过了当时的一个连。

　　战斗技艺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行军、打仗。行军，用现在时髦的用语叫战力投送，是在规定的时间把一定数量的作战人员和武器装备投送到需要作战的空间。在没有现代化的运输工具出现时，行军靠的是两条腿走路，因此走路也是作战的一部分。

　　长征的胜利是走出来的，四渡赤水这样经典战役也是靠走取胜。即使是淮海战役这么大的阵仗，也离不开两条腿和四个轮子赛跑。以致国民党军惊呼，“难道共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所以人民军队的伟大统帅诗人毛泽东留下了许多行军打仗的脍炙人口的诗词：“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七百里驱十五日，赣水苍茫闽山碧，横扫千军如卷席。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

　　行军是个苦差事，有时比打仗更艰辛，爬雪山过草地，倒在行军路上的红军战士不在少数。就连一代军神林彪也埋怨，“不走弓弦尽走弓背”，以致怀疑统帅的指挥能力，要求以彭代毛。好在事实教育了他，四渡赤水出奇兵是走出来的战争艺术，飞夺泸定桥是一昼夜奔袭240里创造了战争奇迹，攻克娄山关是在“马蹄声碎，喇叭声咽”的奇袭下完成了雄关飞度。

　　直至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军军事训练科目还有一项叫野营拉练。换用一句粗俗的话表达，“是骡子是马你得拉出来溜溜”。拉练，就是训练战士们的铁脚板，因此那时的军队很能走。有一首红歌是这样唱的，“毛主席吔毛主席，只要想起你，紧紧腰带又是一呀，一百里……”。

　　进入七十年代后期，我国已基本建立了一整套完善的工业体系，军事装备也突飞猛进，有了自己的坦克，自己的卡车，也就有了摩托化步兵师这样的建制。猛虎连虽然还没装备步战车，但配备了二汽制造的军用卡车。

　　战士们坐上了汽车轮子，似乎脚板就变得矜贵了。当侦察连一口气走出十公里，猛虎连竞被落下三里地。张俊峰叫停了侦察排，带着通信员回头找他们。雾气笼罩着山壑，夜晚的能见度不足五米。因为要保持无线电静默，又不能用步话机呼叫他们。

　　足足等了三十分钟，才见到猛虎连的尖刀班出现。等邬崇立走了过来，张俊峰这个耿直的山东汉子，对倔强的湖南汉子说了一句打脸的话：“五幺幺，我们侦察连是飞行军，你们猛虎连咋就成了爬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