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网友跟帖说他准备写一篇《灯下黑》,却不知怎么入手。这可能是初学者普遍关心的问题。
其实写小说并不是先想题目然后再构思内容,而是要先有故事再构思小说。小说原本就是街谈巷议之事,引车卖浆者言。题目好想,故事难寻。有了故事再想什么题目就很容易了。
老朽打小就爱听故事,讲故事。记忆力又好。哪怕不动笔也能记在脑子里。故事多了,堆在脑子里容易发酵,交叉错位,时空变换。又会生出很多新故事来。人为什么会做梦?做梦就是大脑自动对储存的故事进行加工变形。
有了故事之后,你再根据故事琢磨人物,把人物和故事放到一个特定的环境之中,对环境进行符合生活实际的描写。故事的意义和题目自然就在其中了。
据我所知,写小说至少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创作方法。一种就是专业的创作方法。所谓“专业创作”就是读的书比较多,还经过了系统的写作训练。专业的创作方法一般都是先拟提纲、打腹稿,然后再去写。老朽就是这种写法。
还有一种写法就是“泼水法”。我的一位挚友告诉我,他写小说并没有完整的构思,而是开了个头,接着往下写,写着写着就顺了。开始我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写法,就犯起了琢磨。和这位朋友聊多了,我终于理解了。这就好比把一盆水泼在地上,让它随意流,依然可以流出千奇百怪的图形来。这种写法也是有前提的,那还是得“先有故事”。你有了故事之后,再根据故事发展人物就顺了。比如这位朋友听说了一个故事,说有某甲开始是某乙的学生,后来两人成了同班同学,再后来学生却成了老师,最后两人成了夫妻。他对这个故事非常感兴趣,想写成小说,很久都不知怎么写。他却一直没有放下,反复地想,最后终于写成小说发表在刊物上了。
我为什么对战士写小说特别感兴趣呢?除了战士的政治素质好以外,就是因为战士来自五湖四海,各人有不同的故事,如果让战士在学习文化的同时有意识地交流故事,再加以指导,就比较容易写成小说。
由于我爱看爱听故事,自身又是有故事的人,人生经历比较复杂,阅历丰富,家学深厚、读的书又多,因此可以信手拈来地写小说。学校文学教育最大的弊端就是脱离了写而空讲理论。假如换个方式,立足于写而学习相关知识,在写作方法上又给予“内行”的指导。学生就很容易会写。什么叫“内行指导”?就是导师自己一定要真懂写作之道。导师自己不会写而去教,效率肯定不会高,学生会写实际上是“自我生长”的结果而与教学关系不大。正确而有效的内行指导,学生容易普遍地提高创作能力。假如战士在广泛交流故事的基础上立足于写来学写小说,批量地培养作家就不会是空想。
最后谈谈“灵感”问题。
写作究竟有没有灵感呢?
对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很多年。我是个爱琢磨的人。我的回答是灵感肯定是有的。但灵感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练就的。还是以小说为例。基本的方法就是多读书。不是理论书,而是读经典的小说,再适当读一些小说赏析的书。最根本的还是要积累故事。故事积累多了,又读了一些小说和小说赏析的书,你灵感就会越来越多。
本文的重点就是:写小说必须先积累故事,在故事中发展人物。再加上必要的内行指导,就会孕育灵感。
【附录】角
颂明
一走进海鲜街,准确地说应当是当你往这条街走的时候,就会闻到一股腥臭味,而且越来越浓。
这整条街都是海鲜市场。离码头很近。小贩凌晨从渔民的手中倒来鱼虾,然后就在这条街上卖。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满街都是湿漉漉的,每个摊位边都摆放着装鱼肠鱼鳞之类的垃圾袋,杀了鱼之后都倒在里面。再稍微往里走一点便是代客加工的餐馆区。客人买来新鲜的海味可以拿到这里来加工,然后大快朵颐,喝着啤酒。
有一个人,穿着戏装,腋下夹着一本相册。会冷不丁地凑到客人跟前:“说我不是角,笑话!你看,这是我和梅晓芳的合影。这是我的奖状,全国戏曲大赛的……”他滔滔不绝,有的客人会递给他半杯啤酒,有的会递只大虾,很少有人赶他走的。你要是真赶他也会知趣地走开,决不胡搅蛮缠。有知情的会告诉你,他曾是本地有名的戏曲童星,扮相好嗓音甜,参加过各种电视真人秀和综艺节目,还去过好几个国家演出。可惜16岁就得了声带结节,手术后便不能登台了。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疯了。他父母就是这条街的鱼贩,家里也没有办法,就任他在这里玩。好在他只是个“戏疯子”,人畜无害。渐渐也就成了海鲜街的一景。
宋明宋老头跟着几个文友也来到了海鲜街。他们挑了一大包鱼虾贝壳,进楼坐下了。客人多,需要等。服务员上了茶水,他们边喝茶边聊天。
“小说想瞒过我?笑话!”宋老头比手画脚地吹了起来,“好的小说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村庄,一个小镇,风土人情,众生百相,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是啊,是啊。老先生见多识广,博览群书。”有文友奉承道。
宋老头越发得意起来:“见多识广不敢说,不过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多,我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多。博览群书不敢说,但中外名著要说我没看过的,少!”
“是啊是啊。这我们早有耳闻。马尔克斯你知道吧?”
“笑话,怎么叫‘我知道吗’?那是相当地熟悉。熟得不能再熟了。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 198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有《百年孤独》。我说的可对?想难我,你们还嫩点!”
“哪敢呢。”文友们都笑了,“是这样,我们几个最近读了他的《雪地上的血迹》,愣是没明白啥意思。这次考试就是赏析这篇小说。我们就是想请您给点拨一下。”
“菜来喽——请慢用。”
宋老头正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时,上菜了。宋老头连忙拿起筷子:“咱们先吃。趁热。”
“说我不是角,笑话!”戏疯子过来了。
宋老头拿起一只螃蟹递给他,又把半瓶啤酒连瓶给了他:“你喝,一边喝去。我们今儿不谈戏。我们谈小说。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我们为了讲述而在记忆中重现的日子。这是马尔克斯说的。你刚才问什么来着?对,《雪地上的血迹》。就是这个意思。懂了吗?”
2020年3月5日星期四
【文/颂明,本文为作者原创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