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年一度的升学考试结束了。
郜铣冰带着高考丰收的喜悦,准备回家看望父母。临行前,项天来这个学校里并非举足轻重的人物,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向他说了足足两节课的废话,还有感叹诸如当主任不如当老师呀,学校分工不合理呀,文理科师资力量匹配的不对呀,以及对个人名利的淡泊态度等等等等。
郜铣冰没弄清楚来访者的最终目的,原本不该受到有着深厚社会背景的项天来如此重视的这个可怜的团委干部,陪着他来到楼梯口时,这位也许是某个幸运学校未来的校长却关心起了郜铣冰下学期的工作打算。直至听到郜铣冰说:“绝不会借助和王小晶的关系报复当年和他争抢主任的一箭之仇。”的时候,项天来这才千恩万谢地放心离去了。
郜铣冰重新回到办公室开始消化项天来看似了然无趣的谈话:“如果仅凭发泄不满或释放牢骚,显然我不是他要找的最理想的倾诉对象,联系到他是为了保护主任位置而来未免有些牵强。主任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既成事实了的,郜铣冰再怎么盱眙也没能力把他撬走,即使有这个能力也不符合他一贯地为人处事风格。这一点,他项天来应该是清楚的。那么,他担心的到底是什么?今天耗费两节课时间就是为了讲这些废话的吗?他问我下学期的打算?难道他是在向我暗示着什么吗?”
思考良久,郜铣冰没能从中找出合适的答案,到产生某种不祥的预感使他下楼来到左校长办公室。左校长听他把话讲完,右手粗略地在略显苍老的脸上摸索了两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他有他的目的和动机,不过也不需要过于神经过敏,你就放心回你的家吧,累了一个学期回去好好休息。”正待郜铣冰要转身离开,左校长补充说了一句:“感谢你这三年多来为学校发展做出的努力。”
郜铣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看看左校长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起身告辞。
郜铣冰回到家里,便开始干起农活,铲玉米,割小麦,薅亚麻,晒得黝黑发亮,完全是活脱脱一个农村娃娃形象。
王小晶难以忍受日复一日对郜铣冰的思念,便联系了一辆顺风车,辗转两天来到了被郜铣冰描绘得只能在小说中才可以感受到那种美的他的家乡。一下车还没来得及欣赏他引以为自豪的亚麻花,倒是被黑不溜秋的郜铣冰吓了一跳,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家门,家里早已经挤满了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家子人,郜铣冰认认真真给小晶介绍了一遍,最终保存在王小晶记忆里的只有他父母和妹妹这三个人。
郜铣冰知道小晶这一来他在家待不了太久了,于是带着她采菇娘果,遛瓜地,唯独没看成亚麻花,因为亚麻开花的时节已经过去了。他只好向小晶解嘲说:“花开年年有,一去一春秋。”
临上班父亲单独把郜铣冰叫到一边跟他说:“妹妹今年没考上大学,想让她重读一年,意思是看看郜铣冰能不能把妹妹带到自己学校去读,免得在这边求人还要花复读费。”
郜铣冰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和小晶一起带着妹妹返回了学校,他找到小匡安排完妹妹住宿和入学事情后,便把妹妹交给了王小晶,下午他要参加学校领导班子会议。下午上班,他按时来到二楼会议室,参加会议的除了学校领导班子成员外,还有县委组织部和教育局的两个人,他们在开会前,宣布了县里对学校领导班子调整的决定。
左校长调到教师进修学校任校长,原副校长接替校长和党支部一把手职务,去年提拔起来的项天来任副校长兼教务处主任。小匡除了负责政教处工作之外兼管舍务。其他人员的工作没有变化。
晚上,学校为左校长送行。按惯例在学校食堂举行了送别酒宴。新任领导和教师们竞相向左校长敬酒,左校长一一称谢。席间他挨桌和各位老同事道别,当来到了郜铣冰所在的餐桌时,他表情异常凝重,心情格外复杂。原本不善于喝酒的郜铣冰和左校长连喝三杯,他有些招架不住,喝多了。
欢送宴会结束后,郜铣冰把老校长送回了家。
“校长,我以前不知道欣赏和赞美这两件事如此重要,自从我来到这所学校,三年多的时间里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欣赏和肯定。在我遭受重大挫败的时候,是你对我的赞赏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有价值的人。仅凭这一点我才重新鼓起勇气,把这个世界又欣赏了一遍。”
老校长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说:“我年岁大了,这个舞台终归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别泄气,只要不为眼前的虚荣所吞噬,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你站立。”
就这样,老校长带着对学校的爱,带着对年轻人的关爱和期待,也带着郜铣冰对他真诚感激的泪水,消失在了他奋斗了三十年的教学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