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距今整整九十六年的中国:军阀混战,天下大乱。国共决裂,大革命失败了。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疯狂屠戮,中国共产党却手中无有杀人刀。
正是:滔天大祸起萧墙,遍野血花映残阳!
这是一张历史照片,出自俄国人潘佐夫所著纸质《毛泽东传》,无法清晰复制电子版并在此展示;故用文字描述:作者的照片说明是:1927年夏天,被蒋介石逮捕的行将就义的共产党人。全幅照片画面被监狱或看守所的长方形格式铁栅分割──大部分为笼里,左侧处于笼外。不能称之为监室,太狭窄了,不能躺卧,疑似站笼。笼里靠拢站着四个年轻人,照片最左侧──几乎贴着铁门站立着两个戴大檐帽的军装刽子手,一个正打开铁锁,身旁另一个军姿挺直,右手腰间紧握刀把,大刀刀背靠其右肩胛,刀锋向着笼中人,目露凶光──直射面对面只隔一扇即将打开铁门的戴便帽的人,帽舌弯曲向下,脸上部阴影仍能依稀见到他目光直视一尺之外的刽子手。他身后的人年龄稍长,略显紧张,张着嘴盯着杀手。下一个是四人中唯一没戴帽子的人,他头发长而蓬乱,睥睨从容。最右侧的未能照全、只照到纵向的半身像。这一刻,“行将就义”,“枪决”,改为古老的手工操作。下一刻,血溅魂飞,身首异处,世上多了孤儿孀妻,国中殒了仁人志士。
半个世纪前。北京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一个经典演出的一段经典解说词,从那个时空以光速传来,重新在心头回响……“大屠杀开始了。中国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的鲜血染红了黄埔滩头,珠江堤畔,大江两岸,一直到黄河上下,长城内外。”
今朝我之所思:被照片定格的历史之外──未被框住、定格、存储的同样悲惨的画面,如江河水扑面而来,天地为之动容…… 事变前长江岸边有人心情郁郁,“把酒酻滔滔,心潮逐浪高”。
这个党是引颈就戮,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展开绝地反击?
这天,他从秘密住所出发。一身灰白色夏布长衫、长裤,手摇一把白纸折扇;着浅黄色牛皮凉鞋,斜挎蓝布搭裢,俨然一介行商。他面容清瘦,天庭饱满,深眼窝,双目神气十足,高鼻梁,高颧骨,梳中分、头发浓黑而长,从前的公开住处是武昌黉巷都府堤41号,三进三天井,青砖黑瓦,江南民居,身兼国民党代理宣传部长的他在这里写下一部挟雷携电的报告。宁汉合流,形势险恶,武汉中共党组织一夜之间转入地下。送别杨开慧母子和二弟毛泽覃、周文楠夫妇回长沙,毛泽东就撤离都府堤了。走前,他在臥室桌前坐了很久。嘴里念叼着“人去屋空”……开慧怀着身孕,在岸英、岸青嬉戏、吵闹声中,此桌前整理夫君带回来的湖南五县一堆潦草笔录调研材料,分类、选择、综合,以遒劲壮美字体誉清。毛奋笔疾书,据此撰写完成两万多字《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二
一艘黑色钢制船身、被时光和风浪剥蚀得斑驳陆离的燃烧煤炭蒸汽轮机小火轮,从汉阳门码头向北岸驶去。铜质螺旋桨突突突旋转着排水,黄色吃水线浪花中出没,烟囱和桅杆兼具,帆布天篷遮蔽中后舱,比起众多小划子,显得摩登、气派。同一条江上远航上海、芜湖、长沙、九江等大轮船:东洋船──黑地四個白環烟囱是日清,西洋船──红烟囱怡和、蓝烟囱太古,稀少的黄烟囱则是招商局。相形见绌,小火轮的简陋、狭小,也成了一叶扁舟。
船到江心。毛泽东来到窄仄舷边靠近前部倚栏远眺,龟山蹲踞,蛇山前扑,夹江拱卫,森严气象。江风吹拂,多日沉郁的心情却不能吹散……“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反动派不但要让革命在中国如“黄鹤一去不复返”,还要斩尽杀绝。只落得个“白云千载空悠悠”,“烟波江上使人愁”。是可忍,孰不可忍?对岸江汉关钟楼越来越近了……
江汉关码头上岸,沿江边狭长石板路向东南步行,右手边是租界,法外之地,国中之国。左手边长江里一艘外国巡洋舰、四艘炮艇在我内河自由巡弋。(武汉江面最多时同时停泊外舰三十六艘之多!)从上个世纪中叶,它们就从黄浦江游弋到汉口,游弋到宜昌,游弋到长沙;如在公海大洋。外舰上水下水,炮口对着两岸,炮衣退与不退,都是耀武扬威。
屋边路旁是绿阴遮天的梧桐树,树干粗直,枝叶繁盛。“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走得热了,长衫汗湿了大片,解开领子和腋下绊扣,摇扇东行,一片黄绿色手掌大树叶飘然落下,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说的就是桐叶。中山舰事件,这一叶落,萧瑟秋风就吹个不停,从“绕树三两叶”,一直到“无边落木萧萧下”,雪压冬云也就不远了。
武汉国民政府4月曾发布通缉令,悬赏二十五万银元捉拿叛党魁首蒋介石,杀之者悬赏十万元 。从宁汉对立到宁汉合流,不过三个月,就沆瀣一气:“清党”、“分共”,如出一辙。
7月30日,武汉全市戒严,禁止开会和游行。8月1日,汪精卫“宣布共产党员为叛徒,应明正典刑”,“下令讨伐贺龙、叶挺”。军警即在武汉街头不停巡逻,以各种借口挨家挨户清查户口,便衣暗探在大街小巷盘查。8月份,仅汉口《民国日报》等报道的在刑场上杀害的共产党人和革命者就有一百多人,没有报道的或用其他方式杀害的更无从统计。从前,目击者述 “形形色色的革命组织从地底下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人们在大街小巷上经常可以碰到这些组织的布告牌。……公开演讲不仅流行,而且内容越左越好。甚至连工商界的大老板们也喊出了‘世界革命万岁!’的口号。”──这还是那个 “赤都”吗?
1945年,也是在8月,毛的一段讲话,可以看作是十八年前刻骨铭心的惨痛教训的浅显总结:“看到人家手里拿着东西了,我们就要调查一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是刀。刀有什么用处?可以杀人。他要拿刀杀谁?要杀人民。调查了这几件事,再调查一下:中国人民也有手,也可以拿刀,没有刀可以打一把。中国人民经过长期的调查研究,发现了这个真理。军阀、地主、土豪劣绅、帝国主义,手里都拿着刀,要杀人。人民懂得了,就照样办理。” 此时,他眼前不再是听他讲演的延安干部,而是1927年血流成河记忆的激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刀可以打一把。”这句大白话如果和南昌、秋收、广州三个暴动联系起来,就是对四、一二,七、一五的强硬回答!那一年,他在湘赣边界打造、磨砺了凛冽的正义之锋並让它真正握在人民手中,让它发出雷霆一击!革命应该怎样干?道路应该怎样走?他并不晓得,此刻,只是坚信:革命一定要武装。
1963年9月,毛泽东与新西兰共产党主席威廉斯谈话时说:“白色恐怖一来,工会、农会都被搞掉,我们毫无办法,只好拿起枪来同国民党打仗。事前没有准备,包括我在内,在那时以前也没想到过自己要去打仗。谁叫我去打仗的呢?是帝国主义和它的走狗蒋介石的白色恐怖逼着我们去打仗的。我以前的职业是小学教员,不是军官,所以根本没有想到打仗那回事。虽然那时我已做了六七年党员,做过各种工作:工会工作、农民工作,在国共合作时期也做过国民党工作,也搞过学生运动,就是没有准备要打仗。”
走半个多小时到达汉正街,他在铜匾镌刻“利胜陶朱”的湖南会馆下榻,约定在这里等待中央交通(员),只知中央有事召唤。商人入住商人捐建、活动、出没的会馆,是恰当的。会馆院里有戏楼,往日的喧闹,变得鸦雀无声。入住后,跟茶房交待,有访客说对姓名(化名)径带客房来见。久候寂寞,外出恐来客未遇,向戏班子借得紫竹包铜洞箫一管,坐在房中椅上吹一曲岳飞《满江红》,几日来的眼中景、心头情都与词句暗合……周礼六艺,乐排在第二位。舜时有《大韶》。家乡因舜南巡时,奏韶乐于此得名。孔子自述听过韶乐,称其乐舞尽善尽美。毛粗通音律,也是省城师范生的昔日功课。箫音沉郁、慷慨,藉此浇散心中块垒,平伏壮怀激烈。
四一二事变后,中共中央机关被迫从上海迁到武汉。5月,草创中央军委特务工作处。中央军委书记周恩来,机关驻地汉口余积里12号石库门房子。特务处保卫股负责保卫中央机关和苏联顾问团的安全。7月15日,汪精卫武汉“分共”,特务工作处及时拿到情报,使陈独秀及中央所有成员成功避开国民党军警的搜捕。
三
8月6日,保卫股的中央交通带领候补中委毛泽东去三教街41号怡和公寓二楼苏联援华农业顾问(名曰拉祖莫夫)的寓所。屋主是毛在国府农委会熟人。昨天,他还在想,这个神秘的地址在哪里呢?“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原来就是他昨天路过的使馆区。汉口原俄租界洞庭街、黎黄陂路与三教街相交处,毗邻三岔路口,一栋三层的欧式小楼──英国人建于1920年的怡和公寓,青砖外墙,红瓦屋顶,房侧露天楼梯直通二层。屋顶又与邻屋相通,便于疏散、转移。一楼印度人开的百货商店,楼上为苏联人住房。周边有面包房和理发馆。
(1919年,列宁领导下的苏维埃政府发表致中国国民及南北政府宣言,废除沙俄对中国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包括废除在中国的领事裁判权和租界。1924年北洋政府与苏联签订条约,正式收回天津俄租界和汉口俄租界,设立第二特别区。)
瞿秋白、张太雷、李维汉和共产国际代表、苏联格鲁吉亚人罗明纳兹一起筹备中央紧急会议,秘书邓小平。
拉祖莫夫回苏联,走了十多天了。女主人拉祖莫娃在门口望风(大家吃饭问题,因条件所限和保密需要,往往只能提供主食。)
小邓带毛泽东上楼,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去,楼梯口转身告诉毛:“明天会场就是这里了。”他打开厚厚的紧闭木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绛红色窗帘紧闭,吊灯开着,电扇吹着。
“怎么不开窗?有人坐月子吗?”毛笑问。
小邓笑笑,挥挥手道别,已经冲下了楼。
“满大街的骑警、巡兵、包探。润之,我们不能不小心点儿。” 答话的是迎上前来握手的瞿秋白。
“瞿老师好!”毛一向这样称呼(瞿曾任上海大学教务长兼社会学系主任)。
“关窗闭户,我们孕育的是暴动!”这是蔡和森,啪地一声,笑着与毛泽东击掌。他在法国“猛看猛译马克思主义”,1920年8月第一个主张“明目张胆正式成立一个中国共产党”。此时,他正和李维汉争论:
“十万农军,包围长沙。省委为什么下令撤围?农军就退了!”
“十万?三千!只见浏阳农军这三千人!这点儿人马长沙扑城?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是我本人对潘心元下令,撤!”
湖南省委书记、五大选出的政治局委员李维汉,气呼呼地说。蔡也是政治局委员,他的责备分量很重。李比蔡小一岁,1919年,赴法勤工俭学。 1922年,由毛、蔡介绍入党。
“还不是你们省委下的好令!一个撤退令,十万变三千!”
“这里只有我们湖南人在吵吗?”毛泽东站在两人中间。
大家都笑了。
罗明纳兹起草的会议文件《告党员书》,瞿秋白翻译、书写一页,就给李维汉朗读一页。听到“十万农军围长沙”那一段,李再自辩。瞿说,改就要找“毛子”(原话如此),明天就要用,这么晚了,改是来不及了。
“那就在会上议一下,我来说清楚。”
“议程有可能排不上,时间紧迫啊。那就请君相忍为党吧。”
“看来我只好先同意了。”
“谢谢!”
夜深沉,依然酷热。二十多位与会者就在会场打地铺。毛与蔡挨着睡。
“润之,还记得北京三眼井胡同咱们八个人挤一铺大炕?”声音压得很低,周遭是一片鼾声。
“当然记得。一间陋室,大半间炕。谁要起夜,回来就没得自己位置了。”
“《新民学会会务报告》形容‘隆然高炕,大被同眠。’没有署名,一看就是你的手笔。怎么样,今夜这情形你再给个描述?”
“学会是18年在你家桃花庭院开张的──真是桃李芬芳啊!什么事能瞒得过你!今霄么,大家‘席地而卧,抵足且眠。’哎,润寰,你说明天这个会主题是什么?”
“大雪天裹棉袍──”
“大热天怎么说起这个──怎么讲?”
“动武!”
“啊?对!对!冻了捂!动武!你这个湖南骡子也学得一口京片子、歇后语。北京的大炕没白睡!哎,你都下雪了,我也刮刮风啊:景阳岗刮狂风──”
蔡和森一轱辘在草席上坐起来,搧着大蒲扇,汗珠子在光背上直淌。“嘿!这──山上的风!可不是好风!真厉害呀!风一过──哈哈!润之,你这个更好!动武!先是武松动──从光挞挞大青石上跳起来,再动武!再不动,活活就被吃掉了!”
“我们要做景阳岗上打虎的武松!还都聚在武汉呢──武装好汉!”
“你说这不是天意吗?我就和这个武字亲!”
“哼!武二郎动武,威武!”啪!毛泽东忽然一巴掌打向赤膊的肩头,手掌摊开──黑暗中却看不见──一只带血的蚊子。
“陈老夫子也可怜,大儿子死的惨──被刽子手乱刀砍死!他二郎这回也来了。就在那儿,墙角上,心情不好。”蔡和森手一指那里倒头睡觉的一个人。
毛泽东也坐了起来,垂下了头:“延年牺牲一个多月了。在中国,本来各种人才都很缺乏,特别是共产党党内。共产党成立还没有几年,人才就更缺乏。陈延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攻打冬宫的前夜,列宁睡在卫士家的地板上,把唯一的床留给带有身孕的女主人,身上盖着他家的斗篷……现在,毛蔡也渐入梦乡,这个二十多平米的厅堂地板上、拼接桌面和椅子上──近半个党中央在沉睡……此刻,从这栋房子的天台上、街边树侧商贩临时摊位和附近停泊的车辆内都投射出特务处保卫股精干成员们警惕目光:一旦有事,子弹、手雷充足,高低交叉火力全开,硝烟弹片,炸点处处……
一个人就是一个街垒,至死不退。代表们将从楼顶转移到相邻楼房,沿楼梯冲到后门,那里有接应的武装车辆,在各火力点掩护下,可以迅速脱险。这些普通而又非凡的忠贞党员,在第二特别区反动派的屠刀下,以血肉之躯拱卫着熟睡中幼年的党……
四
一个看不到日出的早晨,黑云压城城欲摧,长江的波澜是暗淡的。狂风吹得电线杆子上的电线鸣鸣作响。三骑一队的骑警吆喝着在街心疾驰,呼喊的是“错杀三千,不放一个!” 运尸蓆蓬马车吱扭、吱扭地在路旁行进,车身底板缝隙滴下的点点暗红色“液体”在石板路面上漫漶。
这个秘建于长江入海口城市的政党,在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打响了反抗第一枪。本日,又在白云黄鹤的地方,召开了一次会议。
时维八月,岁在丁卯;明将立秋,今乃周日;名曰紧急,地属特区;街称三教,会期一天。与会廿二唯憾缺席者一也。
忍看同志成新鬼,怒向蒋汪割旧席。
参会的是时在武汉的中委(不过半数)、候补中委、监委、共青团、鄂、湘、沪和军委代表。五大选出的常委五人:国焘、太雷、维汉、立三、恩来,只有太雷、维汉与会,其余三人在南昌暴动军中。故此会不叫中央全会,也不叫政治局会议,而称中央紧急会议。
会议就在怡和公寓二楼后侧厅内召开。会场为相连的两个房间,还有一间侧房作厨房用。大家都注意到“老头子”陈独秀不在会场。
会议主席李维汉。年仅29岁的罗明纳兹作报告,瞿秋白翻译。用了近一个上午。报告严厉批判陈独秀右倾投降主义路线,但没有自我批评。瞿秋白作了《关于将来工作方针的报告》。
参加会议的中央委员有:李维汉、瞿秋白、张太雷、邓中夏、任弼时、苏兆征、顾顺章、罗亦农、陈乔年、蔡和森等十同志,第一个发言的却是坐在靠近壁炉、二排方櫈上的候补中央委员毛泽东。(八年之后,党又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遵义会议他又是第一个发言。)报告使他苍凉心情为之一扫。会议记录使我们今天仍能听到他的大声疾呼。他说:对军事方面。从前我们骂中山专做军事运动,我们则恰恰相反,不做军事运动专做民众运动。蒋唐都是拿枪杆子起的,我们独不管。现在虽已注意,但仍无坚决的概念。比如秋收暴动非军事不可,此次会议应重视此问题,新政治局的常委要更加坚强起来注意此问题。湖南这次失败,可说完全由于书生主观的错误,以后要非常注重军事。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
语惊四座气势雄,政权须自枪杆生。
这位候补中委在最能发挥影响力的最重要场合抢先说的最重要的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8月8日,中共临时中央向南昌暴动前委发指示信,要求前委分兵一至二团去湘南占据郴、宜、汝一带,组建湘南革命政府。并告:“派泽东克日动身往湘南工作。”
同日,武汉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下令:开除毛泽东、夏曦等人的党籍并褫夺现职。
蔡和森、李维汉、陆沉等人在讨论政治局候选人时,一再建议把毛泽东选入中央政治局,做中央领导工作;蔡和森、李维汉还提出,他们自己可以不进入政治局。
毛泽东则表示说,他愿意去湖南做农民革命工作,准备去参加秋收暴动,因此,建议不要留自己在中央机关,也不宜进入政治局。
七月间,中央曾决定“……分配他到四川去,这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亦由于四川也是大有可为的地方,尤其是关于农运的发动。他这个湖南籍的‘共产要犯’却要冒险到湖南去,不甘心让他所领导起来的农运就此完蛋。我们当时很高兴地接受了他这个到湖南去的要求。”“毛泽东当时表现了他的奋斗精神,自动选择回湖南去,担负领导农民武装的任务。”(张国焘:《我的回忆》明报版P674)。毛泽东效法他的同姓古人──向中央毛遂自荐,发动湘农暴动。这是他认准了的死理,十头壮牛拉不回!
中央即将迁沪,与湘渐行渐远,身居上海的高楼大厦,站得高,看得远,联系共产国际方便,吃过洋面包的干更适合。这个委员当不得。同志们的信任让他心里一热,只是,他全身心感受到天降大任!南昌暴动,是恩来、立三他们最先搞起来的,打响第一枪,但孤军奋战,兵家所忌。中央决定在湘、鄂、赣、粤四省举行秋收起义。其中湘农暴动,身先士卒,舍我其谁?
蔡和森因为坚决支持毛泽东而受到了排斥,这位原政治局委员在选举中落选了。
9日,瞿秋白主持召开临时中央政治局第一次会议。会议选举瞿秋白、苏兆征、李维汉三人为中央临时政治局常委。毛泽东当选为政治局侯补委员。中央同意了他的请缨,不去上海去湖南,那就当个候补的吧。
28岁的瞿秋白成为实际上负责全局的第一领导者。
政治局会议讨论湖南秋收暴动的问题。
毛说:“对于绿林朋友,只要我们实行土地革命,那一定是能够领导他们的,我们应当把他们看作是我们的兄弟,不应看作客人。”
毛泽东的主张,最后得到了以瞿秋白为首的临时中央政治局的赞同和支持。罗明纳兹提议说:“应改组湖南省委,派一得力同志去。”
罗明纳兹还提议由毛泽东去湖南贯彻“八七”会议精神。瞿秋白再次提议毛泽东去上海工作,毛泽东说:“我不愿去跟你们住高楼大厦,我要跟绿林交朋友,我定上山下湖,在山湖之中结交绿林朋友。”
于是,政治局会议决定由毛泽东、彭公达负责湖南省委改组工作,彭公达拟任省委书记,毛泽东为中央特派员。
在毛泽东、彭公达临行前,中央给湖南省委写了一封信,批评了湖南省委的主张,中央决定改组湖南省委。由毛泽东、彭公达与湖南省委商量确定新省委名单。
毛泽东,湖南省最早的共产党员,中共湖南支部、湘区执行委员会第一任委员长,是湖南省委书记的当然人选。他却向中央力荐彭公达任省委书记,自己则专做秋暴。秋暴,这是中央向毛泽东──中央特派员授权领导的,历史将证明,没有谁比这个一天军校也未上过的他更胜任秋暴的发动和领导了。尽管,秋暴最终还是失败了。
散会时夜已深,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特务工作处秘密租船,中央机关由武汉经江西、安徽、江苏长江水路平安迁回上海。
1927年8月12日,毛泽东肩扛蓝布褡裢,在武昌车站乘粤汉线火车南归长沙,标志着秋收起义进入倒记时。
正是:绝地再击已擘划,遥望南天待惊雷……被大屠杀染红的史册将给出下回分解。
【文/马达时,本文为作者原创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