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回顾 | 菲律宾共运：历史、现状与未来

讲座回顾：4月9日，国际共运研究者林海老师为小镇读书会作第8期主题讲座。讲座主题是《菲律宾共运：历史、现状与未来》。下面是讲座主要内容，小镇读书会特编辑整理，以飨读者。另外，本次讲座的视频小镇读书会已上传网盘，请大家点击阅读原文自行下载，密码为xzds2021

讲座内容概述

　　菲律宾国内一直活跃着一支左翼游击队：菲律宾新人民军。作为菲共领导下的武装力量，新人民军产生于中苏分裂之际，以毛主义为指导思想，其目标是通过土地革命、武装斗争及农村根据地建设，建立独立自主的社会主义政权。新人民军成立之初，仅有六十名红军战士，九杆自动步枪，在20世纪80年代一度发展到25000人左右。目前，新人民军共有超过4000名武装人员，建立了约一百一十个游击区，在全国一半以上的县、市，90%的省份有活动，直接领导着几百万有组织的农民群众，影响6000万人口。领导新人民军的菲律宾共产党，也从1969年重建时的大约80名党员干部发展到现在的近10万党员。

讲座主要内容

01 菲律宾概况

　　当很多人都认为共产主义运动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偃旗息鼓时，实际上，很多地方仍有不同规模的共产主义运动处于正在进行时。目前，资本主义的发展又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各种各样的共产主义运动风起云涌，在我看来，新的共产主义运动高潮很快就要到来，今天要讲的菲律宾共产主义运动就是一个例子。

　　菲律宾是中国的邻国，与台湾省只隔了巴士海峡，是一个岛国，最大的岛是吕宋岛。菲律宾的人口大都居住在吕宋岛上，主要居住在以马尼拉为中心的大马尼拉都市区。60年代的时候菲律宾总人口大概有三千多万，目前已超过一亿人。菲律宾国土面积与意大利、英国差不多，所以菲律宾不管从任何一个意义上来说，它都不是一个小国。

　　因为下南洋的关系，菲律宾有很多人拥有华人血统，大概占了20%，我们会发现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成为了革命者。由于曾经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菲律宾的宗教信仰以天主教为主，不过在棉兰老岛等地区伊斯兰教很流行。菲律宾国内也有伊斯兰教的独立运动，一些地区想要成立独立的伊斯兰教国家。菲律宾与中国的关系比较复杂，阿基诺三世在任期间菲律宾与中国在南海问题上发生过很多冲突，新任总统杜特尔特上台后，宣布要和中国合作开采石油，所以目前菲律宾与中国的关系有所缓和。总的来看，菲律宾处于中美两大国之间，中美双方对菲律宾都有着比较大的影响，菲外交政策在亲中亲美间摇摆不定。

　　菲律宾共产党和新人民军一直在菲律宾有所活动，根据一则去年收到的消息，新冠疫情爆发之后，联合国呼吁全球停火，所以当时新人民军和菲律宾政府正处于停火状态。菲律宾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单方面宣布，从2020年3月26日至4月15日，所有新人民军军队停止发动进攻，同时对菲律宾武装部队的进攻和演习保持警惕。所以新人民军和菲律宾共产党为减轻菲当前新冠疫情的蔓延做出了巨大的努力。然而，2020年3月29日，菲律宾共产党的一位领导人宣布，菲律宾武装部队展开了大规模的战斗行动，但人民军取得了胜利，菲律宾武装部队和其他政府部队遭受的损失相当于30个排或两个营，至少有651名敌军阵亡，超过465人在战斗中受伤。总之，菲律宾共产党游击队的战斗一直都在进行中。

02 菲律宾共产党（合并党）

　　下面简单介绍一下菲律宾反抗西班牙和美国殖民统治的历史。在西方殖民者入侵之前，菲律宾还只是个地理概念，并没有形成统一的民族国家。1521年麦哲伦到达了菲律宾，但被土人打死了，从1565年开始，西班牙人逐渐占领整个菲律宾。之后，爆发了持续不断地反对西班牙殖民统治的斗争。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西班牙失败，美国接管菲律宾；1942年，菲律宾被日军占领；二战期间，菲律宾共产党组织过反抗日本侵略者的行动；二战结束之后，菲律宾再次沦为美国的殖民地，1946年，美国同意菲律宾独立，由直接统治转变为扶持代理人。

　　菲律宾共产主义运动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20世纪20年代建党到60年代。菲律宾党史把这段时间称为合并党时期，因为它是由两个党合并而成的一个共产党；第二阶段是在60年代的时候，其中有一部分人从原菲共分裂出来，建立了一个新的菲律宾共产党。下面具体介绍一下这两段历史。1928年，菲律宾有一个劳工组织——菲律宾工人大会，他们曾经派代表到中国，参加在中国广州举办的赤色国际工会，这个代表回去之后，于1929年建立菲律宾劳工党。1930年，有一位叫伊万格里斯塔的人退出了劳工党，另外组建了菲律宾共产党，1931年菲共被殖民政府宣布为非法组织，1938年菲共加入第三国际。1938年第三国际发布声明，组织联合阵线对抗法西斯主义，在这个背景下，菲共与合法政党——菲律宾社会主义党合并，组成新的菲律宾共产党。日军占领马尼拉之后，菲共在吕宋岛中部地区组织了人民抗日军，这是当时菲律宾整个岛上全岛唯一的抗日力量。战后菲共取得了合法地位，当时，菲共有一万多名武装人员。然而，菲共领导人文森特·拉瓦带领菲共走了一条右倾机会主义的路线：日本投降之后，菲共本有机会占领菲律宾的各个岛屿，可是他们当时将整个国家拱手相让，欢迎美国殖民主义者与流亡美国的傀儡政府回来。流亡政府回来控制了全国之后，立马将屠刀对准菲共，大肆屠杀人民军，在全国实施白色恐怖政策。抗日战争期间，菲律宾共产党在农村进行了阶级斗争：减租、减息，打土豪，分田地。流亡政府回来之后，作为一个资产阶级政府，他们把土地又还给地主，阻止共产党和其他进步团体参加选举，夺走行政和立法的席位。可以说，相比于中共抗战后，对国民党反动派保持高度警惕而没有放弃武装斗争的策略，菲共的决策有些过于天真，错失了大好局面。直到1948年菲共才终于认清形势，决定搞武装斗争，但是他们并没有做出具体的计划。1950年，文森特·拉瓦被抓，菲共在继任领导人何塞·拉瓦的领导下走了一条左倾冒险主义路线，发动全体武装斗争，试图在两年内获得胜利。结果两年后，合并党不但没有取得胜利，反而有三千多人民军战士牺牲。这段时期，合并党的斗争是单纯的军事路线，既没有重视党的理论、党的建设、统一战线等问题，也没有发动群众。随着包括何塞·拉瓦在内的整个菲律宾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被捕，这一时期的武装斗争到1954年的时候已经彻底失败，党和军队都受到了重创。何塞·拉瓦失败之后，赫泽斯·拉瓦获得了合并党的领导权，又走向了右倾投降主义路线，他把整个武装部队全部解散，试图开展合法的运动，以后不搞武装斗争了，随着1957年菲共再一次被宣布为非法组织，议会道路也宣告失败。

　　菲律宾合并党左右摇摆的根源是什么？在我看来，既有外部的因素，也有内部的因素，就内部来说，是党的不成熟，缺少路线斗争，正确的路线没有占上风。另外，小国的共产党，回旋余地很也小，受到挫折后，需要很长时间恢复。那么外部的根源是什么？是小国的共产主义运动特别容易受到大国的影响。1955年，马来西亚共产党与马来亚政府展开华玲谈判，谈判的时候，马来西亚共产党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马共派代表去莫斯科向苏共、中共寻求帮助。苏共的意见是马来西亚这个地方很难开展长期武装斗争（当时中联部部长王稼祥去了莫斯科），应该在城市里面建立党的地下组织，从武装斗争转变成暗地里的活动，这是当时苏联共产党在50年代的时候对国际共运的态度，这个态度不可避免就会影响到菲律宾。当时的菲共缺少外部支持，所以不成熟的合并党遇到了非常多波折之后，很难恢复过来，可以说受到一次打击就垮掉了。到了六十年代，菲共的执行委员会已经被赫泽斯·拉瓦以及他的亲戚和亲信控制，这时的党已经没有实质性的政治运动了。

03 新菲共

国际局势在60年代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中苏论战的爆发以及中国的CR催生了菲律宾新共产党的诞生及发展，这时我们称之为新菲共。1962年，菲律宾共产主义运动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这个时候菲共的活动已经很少，然而在任何时候都会有很多理想主义者，即使在60年代，菲律宾的共产主义运动受了这么大的挫折，仍然还有很多新的理想主义者不断加入革命。当时有个叫何塞·西松的年轻人，出身于地主阶级，就读于菲律宾最好的大学菲律宾大学，接受了进步思想，加入了共产党。

　　何塞·西松吸收了一批年轻人，他们在学校里面搞社团，搞各种组织，1963年的时候，这些年轻人创办了一个刊物叫《进步评论》。60年代初，中国和苏联进行论战，何塞·西松组织了各种学习小组，学习马恩列斯毛的著作和中苏论战的文章。1964年何塞·西松牵头组织了一个新的年轻人的革命组织，称之为民族主义青年。何塞·西松担任这个组织的全国主席。CR爆发之后，菲律宾年轻一代的革命者非常关注中国的革命，66年的时候，何塞·西松和几个年轻人在中国考察生活了半年，何塞·西松本人还参加了8月18号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活动。他们这批人在这半年里和中国的年轻革命者进行了深入地交流，在67年的时候，何塞·西松发表了一篇很重要的文章《为民族民主而斗争》。与此同时，合并党安排何塞·西松整理、起草一份文件，分析一下党的历史和现在面临的局势。在这份文件里，何塞·西松对菲共发展的波折进行了很细致的分析，提出了很多批判，这份报告造成了引起了合并党高层的不满，于是以何塞·西松为首的一批年轻人被开除出党。后来，新的菲律宾共产党把这份文件作为建党声明，题为《改正错误与党的重建》。1967年何塞·西松被开除之后，他带领一批积极分子组建了自己的临时政治局，并在5月1号这一天，在《北京周报》上发表了一个声明，批判旧的共产党（合并党）、L和苏联，这一段时期我们也称之为菲律宾共产党的第一次大整风。1968年，新菲律宾共产党建立，何塞·西松担任党主席。1969年，一个自称为丹特斯利的原人民解放军军官，与菲共合作，建立了新的武装队伍，称之为新人民军。菲共从这个时候开始逐步发展，开展武装斗争。1969年3月29日到1970年3月29日，一年之中，新人民军至少消灭了200名敌军和特务分子。同年，何塞·西松发表了一部很重要的著作——《菲律宾社会主义革命》，这部著作是菲律宾共产主义革命的指导性文件。在这部著作的开篇，何塞·西松分析了菲律宾在地理上所处的位置菲律宾的地理位置，说菲律宾紧靠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中心，可以成为东南亚强大的波澜壮阔的革命运动的一部分，虽然菲律宾好像被一条壕沟包围着，处在亚洲的外围，直接面对世界人民的头号敌人美帝国主义，但是菲律宾人民可以依靠由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亚洲全体革命人民组成的不可战胜的政治大后方。在这本书里他回顾了菲律宾的历史，回顾了反对西班牙、美国殖民统治和美国傀儡政权的历史，同时分析了菲律宾的基本问题。菲律宾是什么样的社会性质呢？他认为菲律宾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他分析了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在菲律宾的发展，然后提出了菲律宾革命的前途，就是进行人民民主革命。菲律宾革命的性质是什么？就是新民主主义革命。这个前途是建立在对菲律宾社会阶级分析的基础上的，他分析了菲律宾社会的各个阶级，同时提出了菲律宾革命的三大法宝，就是新菲共（CPP）、新人民军（NPA）和民族民主阵线（NDF）。新菲共就是党的建设，新人民军就是武装斗争，民族民主阵线就是统一战线。他还分析了菲律宾革命的基本任务，政治上的，军事的，经济的，文化的以及对外关系上的，同时分析了菲律宾革命的基本步骤。革命分为两个阶段，先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然后转向社会主义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就是要推翻三座大山。其实何塞·西松和毛主席的主张是非常非常接近的，这也很正常，因为菲律宾的状况和民国的情况非常非常像。下面是《菲律宾社会主义革命》最后一段话，“我们正处在帝国主义走向全面崩溃，社会主义走向全面胜利的时代，这个国际因素正在加速人民民主革命的进程，以后还将使社会主义更快地来到菲律宾。在现阶段，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普遍真理和中国的CR已经给菲律宾革命的具体实践以无可估量的重大影响。中国人民的革命化已经将中华人民共和国变成社会主义的铜墙铁壁，我们非常幸运的是我们同这个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中心相距这样地近。”菲律宾人民对中国革命寄予了厚望，可惜我们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在CR期间，中国给予了菲律宾大量的支持，包括人员培训、武器等。但是新菲共自1968年建立后，在发展过程中很快就遇到了一系列挫折，所以在1974年，何塞·西松发表了一篇文章《我们人民战争的特殊性》，他分析了菲律宾的革命形势，指明菲律宾的特殊性，菲律宾面积狭小，缺乏迂回空间，所以菲共不能有一个明确的中央机关，组织人员不能集中在有限的地区。何塞·西松指出菲共应该建立游击战线，从三大岛逐步发展到其他的区域，各个游击队应该尽可能自给自足，不能依靠中央。党中央只制定一般性的政策和指导方针，各个游击队有比较大的自主权，以此实现集中领导和分散行动。菲律宾的农村包围城市道路与中国革命时期又有所不同，因为离反动派的力量非常近，所以菲共不能明确建立地方政权，而所谓的根据地就是指这个地方群众基础很好，党的首脑以及党的重要机关在这个地方可以得到很好的保护。在根据地游击战士依靠良好的群众基础隐藏自己，放下武器是农民，拿起武器是战士，反动派很难进行区分。在这种游击区，菲共会帮助农民和地主进行斗争，他们帮助农民减租、减息，但是他们做不到打土豪分田地，正如上面所说，不能建立明面上的政权。

　　革命需要经费，那经费如何获得？菲共在游击区有比较好的群众基础的地方，建立了另外一种形式的政府，这些地方可以说白天归马尼拉那边的中央政府管，晚上归共产党管。依靠武力威慑，菲共可以向当地的地主以及企业收税，并且防备他们告密。

　　CR结束后中国全面停止对东南亚共产主义运动的支持，紧接着在1977年菲律宾共产党遇到了一次重大挫折，党一号领导人何塞·西松、还有人民军的一号领导人以及若干共产党人民军重要干部被菲律宾政府逮捕，此后菲律宾共产主义运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低谷。80年代当时的菲律宾总统叫马科斯，他在菲律宾实行法西斯统治，他的统治很不得人心，不仅仅是老百姓反对他，还有很多菲律宾的资产阶级和地主也反对他。1986年马科斯的选举舞弊导致了大规模的群众抗议，新菲共领导了这一次运动，并称之为第一次人民力量运动，马科斯的独裁统治被推翻。马科斯下台之后，新上来的总统柯拉松·阿基诺意识到不可能长期维持这种法西斯统治，作为比较明智的资产阶级代表，他上台之后释放了一大批政治犯，其中就包括何塞·西松。何塞·西松的获释受到军方的强烈抗议，他出狱后时刻受到监视，所以他组建了一个新党，参与政治活动。后来何塞·西松在大学担任教职，在1987年去荷兰访问的时候，他的护照被菲律宾政府吊销了，只能申请在荷兰政治避难，之后定居荷兰。

　　虽然有一批政治犯被释放，但在整个80年代，菲律宾共产党对社会性质的认识有所动摇，他们认为菲律宾已经是个资本主义社会，既然是资本主义国家就应该搞产业工人运动，应该到城市里面去活动。然而，城市是统治阶级力量极为强大的地方，菲律宾共产党在这段时期受到了比较重大的损失。90年代菲共进行了第二次整风。有一个党员内森·坎波发表了一篇文章《90年代的通向革命的战略》，他反对持久的人民战争，主张越南模式，想和越南一样迅速取得革命胜利建立政权，这显然是一种左倾机会主义路线。这个时候何塞·西松在荷兰也发表了一篇文章《再确认我们的原则并改正错误》，重申了对菲律宾社会的分析以及相对应的政策，那么后来这篇文章成为新菲共的政治立场。第二次整风导致了菲律宾共产党的分裂，1993年，首都区及离刹省的部分机关脱离了中央，部分离开的党员于1998年成立革命工人党并且申请加入第四国际组织观察员（托派）。这次整风重申了基本原则，并纠正错误，反对现代修正主义，就是包括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以来的修正主义及中国的现代XXXX，重申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同时确认菲律宾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与之相对应的革命就是新民主主义革命。这次整风，否定和纠正市区暴动的错误，即过早的扩大编制和反渗透的狂热，整个80年代仅棉兰老岛就损失了50%—60%的群众基础，然后因为要搞城市暴动，城市中的组织也遭受了很大损失。菲共第一次整风是67年，促使了新菲共的成立，第二次整风纠正了整个80年代以来的各种左倾、右倾的机会主义路线，然而这也导致了党的分裂。同意何塞·西松这篇文章者一般被称为重申派，反对的人称之为拒绝派，90年代菲共至少分为八个派别。

　　但到90年代的中后期，菲共取得了巨大的发展，党员数量在四年里增加了一倍，新加入的党员大部分都来自农村，同时也有城市的新鲜力量。在此期间菲共领导了一次反对时任总统埃斯特拉达的群众运动，称之为第二次人民力量运动，结果导致埃斯特拉达下台入狱。但是副总统阿罗约上台后发起了两轮清剿行动，政府军在农村地区设立检查站，部署部队，对平民进行恐吓，劫持拷问谋杀政治目标人物。但哪怕面对如此恶劣的斗争形势，菲律宾共产党与人民军依靠农村雄厚的群众基础，顽强反抗，菲律宾武装部队司令在2006年的内部评估中承认保卫自由行动计划实际上失败了。2008年，总统阿罗约想修宪谋求连任，新菲共领导了第三次人民力量运动反对阿罗约修宪。现任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上台时，曾表示要把四个部长职位给共产党，分别是土改部长、环境和天然资源部长、劳工部长以及社会福利部长，但前提要放弃武装斗争。在杜特尔特时期，新菲共和菲律宾政府有过接触， 2016年8月22日-26日，菲律宾政府和菲共在挪威奥斯陆进行谈判，经过五天谈判，达成以下六点：第一是确认之前签署的协议；第二是重新构建安全和安保联合协议名单；第三是加快合并，宣布要加快合并谈判的进程；第四是释放政治犯；第五是起草特赦宣言；第六是宣布双方签订无限期停火协议。随后双方又经过了多轮谈判，一直打打停停。2016年第四季度菲律宾共产党召开了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并庆祝十月革命胜利一百周年。我们在网上能够查到一些近期关于菲律宾共产党的材料，其中有何塞·西松一篇文章《菲律宾共产党发动革命50年来的伟大成就》，他总结了菲律宾共产党的思想成就、政治成就还有组织成就。现在菲共的活动区域除了大马尼拉地区以外，绝大部分省份都有他们的游击区，在马尼拉地区主要是以合法斗争为主。

04 菲律宾的社会运动

　　刚才介绍了新菲共的发展历程，下面再介绍一下菲律宾的社会运动。菲律宾的社会运动从形式上、内容上以及成果上都是搞得比较出色的，所以每年都会有很多其他国家的人到菲律宾去采访、学习菲律宾的社会运动。菲律宾最大的社会运动组织是新爱国联盟，于1985年5月1日成立，第一任主席是一个有民族主义意识的参议员，他的主张是民族主义和民主主义。新爱国联盟具有加盟性质，是一个泛左翼的组织，各种各样的团体加盟到联盟里成为会员，譬如全国性的工会，全国性的农会，全国性的福利组织，全国性的教师组织和艺术家组织等。作为一个统筹机构，新爱国联盟统筹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比如说每年都会有一个人群一直从马尼拉的边缘游行到最繁华地区的抗议活动。新爱国联盟在法理上和菲共没有隶属关系，他们组织党员参加议会选举，要求美军撤出菲律宾，要求进行土地改革。

　　菲律宾还有一个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工会组织叫做五一工联。1975年总统马科斯成立了黄色工会并承认其是唯一合法工会，同年LA TONDENA啤酒厂发生罢工，经过44小时罢工，雇主被迫让步，这个时候马科斯宣布所有的罢工非法。虽然宣布罢工非法，但是罢工仍然此起彼伏。1980年5月1号，五一工联成立，这是一个影响全菲律宾的工会组织，它宣称自己是纯正的、战斗性的、民族主义的工会组织。五一工联开展了广泛的工人运动，开设了很多面向工人的课程。工联把课程分成不同的级别，初级、中级和高级等，工联在课程里讲菲律宾的历史，讲菲律宾人民反抗西班牙殖民者、美国殖民者的历史，反抗菲律宾傀儡政府的历史，以及反对菲律宾资产阶级政府的历史，同时学习菲律宾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学习马克思主义的课程。1984年8月初在棉兰老岛工联组织了第一次总罢工，1986年工联也参与了反对马科斯选举舞弊的第一次人民力量运动。柯拉蓉·阿基诺上台后，工联对阿基诺政权的态度是批判地支持，因为阿基诺政权是一个相对比较开明的资产阶级政权。1987年工联主席罗兰多·奥利亚被暗杀，在上文中也提到，菲律宾进步力量人物被暗杀是个常态，根据统计1986年-87年有51个工人在罢工纠察活动中被暗杀。1989年工联发表了一份声明，支持中国政府在TAMGC的行为，这影响了工联的声誉，后来工联的全国执行委员会发表了一份新声命，谴责在这场运动中造成工人、学生的死亡与受伤。

　　那么菲律宾的社会运动具体是怎么实践的呢？在工厂搞工人运动之前，五一工联往往先做背景调查，调查这个厂的老板是谁，他有多少产业，他们家族有哪些产业，这个厂的生产状况如何。然后他们派人作为工人应聘到工厂里面去，进了工厂之后就开始跟工人交朋友，观察工人，看看谁比较有正义感，愿不愿意为工人的利益服务。完成了思想交流之后，组织目标工人进行学习，先上比较基础的课程，比如学一下菲律宾反抗殖民主义的历史，以及菲律宾共产党的党史，然后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在工人里面发现积极分子，发现积极分子后让他们也参与到组织的运作中，搞一次罢工，要求在厂里面成立工会。这样一方面培养了革命者，另外一方面在工厂里面成立了工会，维护工人权益。五一工联的工作在菲律宾进行下去是非常困难的，因为菲律宾的工业极不发达，而菲律宾的资本家又往往通过招短期临时工的方式瓦解工人组织，这对开展工人运动是非常不利的。

　　与此同时，菲律宾全国性的农民组织也在农村、贫民窟等地方活动。他们以左翼骨干为基础，然后在农村、贫民窟里交朋友，跟他人聊天，比如聊为什么你这么穷，为什么你周围人也这么穷，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是因为这种不公正的社会制度吗？我们需要团结起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啊。一些积极分子在农村活动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被土豪劣绅盯上，盯上了之后他们会转移到其他地区。

　　菲律宾除了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组织，还有一些出版机构，因为名义上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只要出版物不主张推翻现体制就不受到明显的限制。有一个左翼出版机构IBON，他们用视频的形式来记录菲律宾共产党的革命历史，把这些材料作为一种教材去给工人农民以及社会各阶层人观看。另外他们还创办了一份杂志叫《数据与事实》，用数据揭露官方的各种虚假宣传。IBON还出版了很多进步书籍，比如周道远所写的《寒春阳早的传记》。

　　菲律宾的社会运动和共产党虽然没有法理上联系的，但是这实际上是践行了一种合法斗争与非法斗争相结合的方法。

05 真实的菲律宾社会

　　菲律宾是全世界非常重要的外劳来源地，有遍布全世界的菲佣和菲律宾外劳，菲律宾很多穷人家的孩子上完大学就去韩国、大陆、香港等地区做菲佣。因为他们英语说的比较好，也受过相对较好的教育。菲律宾有钱人家的子女是不会在菲律宾上大学的，会去美国、欧洲上名校。菲律宾没有什么工业，穷人家的孩子在菲律宾上完大学没什么出路，所以才出去做菲佣，外劳是菲律宾重要的外汇来源。菲律宾繁华的地方非常繁华，但是整体上是非常穷的，而且物价也不低，因为几乎没有工业，绝大部分工业产品需要进口。现在，菲律宾人口已经有一个多亿，但因为联合水果公司在菲律宾搞了大批的土地，种植美国人需要的各种水果，然而菲律宾作为农业国家粮食还要依靠进口。而且因为很多农民失去了土地，大量人口被从农村赶向城市，如果找不到安稳的工作就只能在贫民窟里面待着。这是菲律宾革命面临的一个新的形势，大量的人口涌入城市，现在大马尼拉地区人口有三千多万，占整个菲律宾人口的1/3。当前，整个菲律宾是一种寡头统治，某个省会有个土霸王，然后有全国性的寡头，比如阿基诺家族就是全国性的寡头，比如杜特尔特是地方性的寡头。

　　菲律宾的革命者是这么描述自己的革命形势的，他们把自己的革命分为三个阶段（主要是借鉴了毛主席《论持久战》里面的划分方法）：战略防御阶段、战略相持和战略进攻三个阶段。根据菲律宾共产党的出版物，菲共当前的要点是在各地发展游击战线，使之成为革命根据地，使战略防御走向成熟，并在适当的时候进入战略相持阶段。但是我们前面已经说过，菲律宾是个小国，革命的回旋余地很小，而且在菲律宾旁边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资本主义反动堡垒，所以菲律宾革命是格外困难的。就我的想法来说，我肯定是希望他们能够成功，这有赖于菲律宾革命同志的努力，也有赖于全世界形势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