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按要素分配”的几点质疑

　　近年来有人提出一种新的分配方式——按要素分配。

　　据有关文章介绍：“按要素分配”是指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生产要素的使用者根据各种生产要素在生产经营过程中发挥的贡献的大小，按照一定比例，对生产要素的所有者支付相应的报酬的一种分配方式。

　　按要素分配分为按土地要素分配、按资本要素分配、按劳动力要素分配、按技术要素分配、按管理要素分配、按信息数据要素分配。

　　实行按要素分配的目的是：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促进要素自主有序流动，提高要素配置效率，进一步激发全社会创造力和市场活力，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

　　看了这些介绍后，我认真进行了思考，对“按要素分配”提出以下几点质疑：

　　一、“按要素分配”没有包括与现代生产密切相关的资源和环境等要素

　　目前所说的“按要素分配”，包括的生产要素都是可以在市场上交易的要素，如转让土地使用权和租赁土地，借贷融资，购买劳动力，技术使用权的转让和取得使用许可，买卖信息数据等。

　　但是从实际情况看，现代生产的要素却远远不止这些。例如各种矿产、森林、水源、大气、阳光、风力和自然界中的物种等资源，这些要素都在生产经营过程中作出了贡献。其中，矿产、森林、水源和碳排放等也都是市场上可以交易的要素。

　　在这些要素中，有的资源如各种矿产是不可再生的；有的物种虽然可以再生，但由于人类活动导致其生存环境被破坏和过度捕猎、采伐等原因，也会灭绝。例如，目前全球濒临灭绝的动物有小头鼠海豚（不足10只）、中华斑羚、食蟹猴、大杓鹬、华南虎（仅存约130只人工繁育个体）、中华凤头燕鸥（约30-40只）等，中国现有约6000种野生植物处于濒危状态，其中100余种处于极危。

　　此外，由于生产活动会造成大气、水源、土壤的污染，碳排放过量会导致地球气候变暖和海平面上升，从而危及人类的生存环境。

　　对于这些生产要素作出的贡献（包括产生的经济效益和损耗），又由谁来支付报酬呢? 如果使用这些要素不需支付报酬，必然会出现滥用的情况，这对人类的生存环境将会造成严重的破坏，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二、“按要素分配”所说的“劳动力要素”贬低了劳动的地位作用和价值，忽视了劳动力的全生命周期

　　“按要素分配”所说的“劳动力要素”，存在两个问题：

　　一是贬低了劳动的地位作用和价值。

　　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价值论认为，商品的价值由生产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价值是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人类劳动，劳动者的活劳动是价值的唯一源泉。虽然生产资料(如机器、土地)参与物质财富(使用价值)的创造过程，但它们本身并不创造价值。

　　而“按要素分配”对“劳动力要素”内涵的定位，与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价值论是大相径庭的。

　　首先，它把劳动力与土地、资本、技术、管理和信息数据等要素等同起来，仅仅作为诸要素中与其它要素“平等”的一个要素。这违背了马克思主义“劳动者的活劳动是价值的唯一源泉”的观点，贬低了劳动在生产中的地位和作用。

　　其次，它所说的对劳动力支付的“报酬”其实是指劳动力的市场价格，这实际上是把劳动者看作是市场上一种可以买卖的商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这完全属于资本家的的语境。

　　二是忽视了劳动力的全生命周期

　　首先，人口的生养与教育培训对劳动力的生长具有重大意义，从十月怀胎到婴儿出世，从家庭养育到学校教育和职业培训，不仅社会要作出保障，家庭也需要付出艰辛的劳动和花费可观的资金。可是在“按要素分配”中，劳动力的价格虽然对其接受教育培训的程度有所体现，但总的来说基本没有考虑人口生养与教育培训对劳动力生长的贡献。在“按要素分配”中，向劳动者支付的报酬，实际只是对劳动者在单位时间内工作的付出，并没有体现劳动力真正的价值。

　　其次，劳动力的生长不仅有生养与教育培训等问题，而且还会遇到伤病、失业和养老等情况。但而“按要素分配”本身却没有考虑到这些情况。尽管近年来在政府的要求下，不少企业为职工购买了养老、医疗、工伤和失业保险，但仍有许多企业没有为职工购买这些保险。据有关资料，2023至2025年，我国城镇非私营单位的员工总数为16368万人，私营单位的员工总数为25005万人，共约4.14亿人，其中参加养老保险的约3.68亿人，未参加者约4600万人，占城镇职工总数的11%；参加失业保险的约2.45亿人，未参加者约1.69亿人，占城镇职工总数的40.8%；参加工伤保险的约3.02亿人，未参加者约1.12亿人，占城镇职工总数的占27%。其中，没有参加保险的绝大部分是私营企业。

　　大家都知道，厂房机器等生产设备的价值（市场价格），包括从原料到零部件再到完成装配每一道工序的增值；在生产经营的成本核算中，也都要考虑厂房机器等生产设备的生命全周期，计入它们的折旧率。

　　可是现在付给工人的工资，实际只是劳动力在单位时间里的使用费，只能解决或部分解决一家人的养家糊口，既没有考虑人口的生养与教育培训对劳动力的生长的作出的贡献，也没有考虑劳动力的养老、伤病和失业保障等问题。这实际是将劳动力的价值打了很大的折扣。说句不好听的话，劳动者在资本家眼中的价值远远不如厂房机器等生产设备。

　　有的企业，在员工出现伤病不能干活时，就扣减甚至停发工资，或者找借口将其辞退。而农民养的牲口出现伤病不能干活时，主人照样要给其喂饲料，还要多加精饲料。可见，在资本家的眼中，工人连牲口都不如。

　　三、“按要素分配”在实际操作中存在不少问题

　　目前所说的“按要素分配”，指的是“由市场评价各个要素的贡献，由使用者按贡献大小向要素所有者支付报酬”。我认为这种分配方法在实际操作中存在不少问题。

　　一是由于供需关系的影响，市场在许多情况下难以对各个要素的贡献作出正确的评价。

　　众所周知，供给和需求的相互作用是决定市场价格最根本的力量。所有其它因素（如成本、收入、技术、政策等）都是通过改变供给或需求来影响价格的。

　　例如，在生产过程中劳动力是创造财富最重要的因素，可是在我国，从总体上来说，劳动力长期处于供给大于需求的状况，因此，虽然我国劳动力的整体素质高于许多西方发达国家，在生产过程中的贡献也最大，但市场价格却很低。结果，尽管许多劳动者（包括高中级专业技术人才）加班加点，收入水平却不高，难以起到“促进多劳者多得、技高者多得、创新者多得”的作用。

　　又如，在不同的地区，只要是相同的用途，土地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都是一样的。可是由于供需关系，在不同地区，土地的价格却相差很大，在一线城市每平方米使用权的转让价可达一二十万元，而在有的四线城市，每平方米价格只有三四千元。

　　二是“按要素分配”，有可能诱发投机、垄断和侵犯知识产权等不良竞争问题。

　　例如，对资本回报的过度追求，可能导致资本“脱实向虚”，热衷于金融投机而非实体投资，因为金融投机可能在短期内带来更高的要素回报。这种行为会损害经济的长期健康发展。

　　又如，由于拥有新技术和某些重要的信息数据，可以从市场上得到较高的回报，因此，新技术和重要信息数据的所有者，在利益的驱动下，会采取严格封锁、控制技术和信息外泄等措施，以维持自己的市场垄断（就像美国对我国实行的技术封锁）。这就会阻碍新技术和重要信息数据的推广使用。而一些急需得到新技术和重要信息数据的企业，则有可能采取多种办法侵犯所有者的知识产权。

　　三是某些要素的价值难以精确衡量，容易成为资本家加大剥削的工具。

　　在实践中，要精确衡量每种要素的“边际贡献”是非常困难的。例如，一个项目的成功，是董事长和CEO的决策贡献大，还是核心技术团队的贡献大，或是普通员工的辛勤执行贡献大？这往往存在模糊地带，为资本侵蚀劳动报酬提供了空间。

　　此外，“按要素分配”还会成为资本家加大剥削的借口。过去私营企业分配，就是老板拿多少、员工拿多少的问题。而如果实行“按要素分配”，老板就会说：土地是我拿钱买（租）的，资本是我从银行贷的，新技术是我花线引进的，信息数据也是我花钱买的，再加上我对企业生产经营的管理，六个要素我占了五个，我还不该多分吗？

　　总之，“按要素分配”遗漏了与现代生产密切相关的资源和环境等要素，有可能出现滥用资源和破坏环境的情况；“按要素分配”贬低了劳动的地位作用和价值，忽视了劳动力的全生命周期，对维护人权和劳动者的利益是不利的；“按要素分配”在实际操作中也存在不少问题，难以对各个要素的贡献作出正确的评价，有可能诱发投机、垄断和侵犯知识产权等不良竞争问题，并容易成为资本家加大剥削的工具。这种分配方式天然地会造成社会分化，扩大贫富差距。因此，这种分配方式不宜采用。

　　【文/阿华，作者原创投稿，授权188金宝搏体育官网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