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4月4日,在国民党的《中央日报》上出现这样一则消息,(中央社香港3日电)旅港黄埔同学会、荣光联谊会今日联合发表启事,指斥彼等不明大义,不惜放弃往日献身党国之荣誉,而晚年变节,在海外助桀为虐,为虎作伥,甘为中G统战工具。
启事呼吁旅居海外,特别是香港地区的黄埔军校校友,提高警觉,勿为中G所势劫利诱,不中圈套,不受利用摆布,坚定中心信念,团结自强,粉碎统Z阴谋,致力余生于“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的使命。
这篇启事笔锋所指是一位身在美国的老者,他正是黄埔一期,时年77岁的抗日名将宋希濂。此时,他以垂暮之年在大洋彼岸呼唤两岸统一。在黄埔军校成立六十周年前夕,他的“变节”是彼时的国民党当局不能接受的,于是有了这篇恼羞成怒的启事。
回首过往,宋希濂将军为国民党奉献半生,后因内战被俘接受改造,他的受苦受难让那些党国大员在东南海岛安享余年,但换来的不是后者的愧疚而是咒骂。
如此恩将仇报,让作家李敖看不下去,他奋笔疾书,替昔日的抗日名将打抱不平。
李敖在文章中说:国民党《中央日报》骂宋希濂“黄埔败类”“甘为中G鹰犬”,但我们查遍宋希濂的记录,却满满都是“黄埔之光”“甘为中'国'(国民党)鹰犬”。他在四十三年以前的青春,都在为国民党做鹰做犬、做忠鹰忠犬,出生入死,肝脑涂地;他五十三岁以前的生命,又在为曾做鹰犬而付出代价,陷身大狱、劳改终年。为什么在五十三岁出狱后开始转向?……为什么甘为鹰犬成性,一而已矣,继而再之?……可是国民党只有伟大,没有答案……
李敖回顾了宋希濂的戎马生涯,也记述了他在解放后接受改造,于1959年被第一批释放,而后游历祖国,在1973年重回黄埔军校旧址的往事,这是万劫归来后的一幕人间悲喜剧。
用宋希濂自己的话说,当年投身军旅是基于爱国,北伐战争、八年抗战,他受过几次伤,早年在日本留学时坐过牢,都是基于此而奋不顾身。当然,他也走过一些弯路,犯过严重错误。但目睹新中国成立三十多年来,抵御外侮,国际地位不断提高,增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更让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他在1980年远赴美国与儿女团聚,会见了不少老朋友,结识了许多新朋友,虽已是垂暮之年,总乐意和大家谈论祖国的统一和加速祖国四个现代化。尤其当他发现中国前途的真正掌舵者是中国共产党,这样的思想转折,正是把民族、国家利益置于党派歧见之上的典范。
由于李敖的文章在美国被转载,宋希濂看到有了回应,他把自己的回忆录取名《鹰犬将军》,他告别了主义、领袖,却继续要为民族、国家做鹰做犬。国民党的《中央日报》本想骂人,却让更多的海内外的中华儿女看到了一个黄埔老将的觉醒与彻悟,意外成就了一段佳话。
这是大时代里的一个小故事,但这样的彻悟却折射很多国民党大员的执迷不悟。
像已故台湾前外交官陆以正,他曾在自传《微臣无力可回天》中写道:我对大陆的感情,复杂二字犹不足以形容,虽有半个世纪的隔阂,我在大陆的亲戚朋友,仍远比台湾或美国多,我一生的工作,都在为”中华/民国“争取应有的地位,……所反对的与大陆人民无涉。
这位台湾驻南非前“大使”,一生都不能正视,他所坚守的“民国”已经被分裂势力鸠占鹊巢,而他努力争取的台湾所谓的国际地位,实则是在国际上破坏一个中国原则,这是陆以正奋战在“外交”战场的迷失。
还有已经去世的台湾前行政部门负责人郝柏村,他一生反共、反“独”,当年相信李登辉“忠党爱国,要与其肝胆相照,但后者棋高一招。他的“军头”身份成了民进党攻击的箭靶。在历史的关口,私心与踌躇,让他被李玩弄于股掌,也注定了他的“民国”走向日暮途穷!
或许在郝柏村看来,反共不等于反中,然而面对蓝绿携手拒统,保台实则是延宕统一的脚步。因为不愿面对毕生要保的招牌早就被“独”偷梁换柱,当他们放弃与海峡对岸的同胞携手,他们所寄情的家国也就成了大梦。
当然,相比这些执迷不悟,在台湾,也不乏有人因为觉悟选择登高一呼。
如许历农将军,当年面对李登辉大搞分裂,他挺身而斗愤然离开国民党。曾有人苦劝许历农会晚节不保。但在他看来,正是为了要保全晚节,才毅然脱党。对一个毕生信奉总理遗教的老兵,在卸去公职以后,仍然不得不痛苦地承认,所献身的党已经丧失了党德党魂,所报效的“国”也已经陷入了国家认同与分裂的危机。
面对两岸关系的深刻变化,当“反共”已沦为“台独”的遮羞布,曾经作为政战宣传主导者的许历农,晚年奔走两岸拥护祖国统一。2017年,在“九三军人节”前夕,更以《99高龄老人的真心话》为题发出公开信,宣布自己将“不再反共”。
再如台陆军前总司令陈廷宠,1995年8月,时任“总统府”参军长的他陪同李登辉接待世界台商代表,李致词时说:“不管是400年前到台湾的台湾人,还是40年前来台湾的台湾人,今天生活在台湾,都是台湾人。”
陈廷宠对此不以为然,趁李登辉与台商拍照留念时,他向与会者大声说:刚才总统所说的不对,400年前来台湾开垦的是中国人,40年前播迁来台的也是中国人,今天都安居在台湾,可以说是台湾人,但依法我们都是中国人。
他的敢言换来遭裁撤参军长一职,被李登辉除之而后快。多年后,年近九十的陈廷宠本色不改,面对民进党当局倒行逆施,两年前,他在一场纪念活动中表示,我大中华的子孙以拥有5千年历史文化传统自豪,我是中国人,是骄傲的象征,但中华民族仍有不少败类,不顾祖宗的荣耀,要做美日的走狗,竟说今天的凤山黄埔军校是台湾军校,以统帅自居,我为她的无耻而惭愧。
然而三十年来,像陆以正、郝柏村一样深陷迷雾者太多,如许历农、陈廷宠一般大彻大悟的人又太少,至于国民党呢?
2011年,辛亥革命百年纪念,在北京一场两岸退役将领联谊活动中,一位台湾退役的高级将领的表示“今后不要再分什么国军、共军,我们都是中国军队”。未料,这样的爱国言论却遭到台当局领导人、台防务部门和国民党方面的一致挞伐。
2015年,当国民党前主席连战和岛内的统派人士出席大陆举办的“九三阅兵”,时任台当局领导人和国民党方面,又以“追求抗战历史真相”为由呼吁不宜出席相关活动,极力抵制这场属于整个民族的抗战纪念活动,甚至前往的退将还遭威胁要被没收退休俸。
可悲的是,过去国共对抗战历史的叙述虽有不同,但完全可以随着两岸走向和解,在一个中国原则下取得共识。但今天的台湾省,随着独气日盛,当越来越多的人不认同自己是中国人,台湾的问题已经不是谁领导抗战,而是有无抗战历史在岛内都成了疑问,都被“台独”抹杀。
国民党面对主流民意,连课纲微调都不敢坚持,这样的舍本逐末又岂是对抗战历史的尊重?
曾经的国民党不知道宋希濂为何转折,所以只能大骂,如今面对有人觉悟还是谴责,这可正应了当年李敖的话,国民党只有伟大,没有答案……,把一切过失都怪到人家头上,就是国民党的答案......
【文/郭茂辰,本文为作者向188金宝搏体育官网原创投稿。原载郭茂辰海峡传真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