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杰：马树山案背后的季羡林定律

　　国学大师季羡林曾说：“在公有制体系里，每个单位都是小人的天下。正直的人总是占少数，且无权势；群众的眼睛也是瞎的、势利者居多。我这辈子没见过一个坏人变好过，坏人是不会改好的，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是坏人。你以为只要忍气吞声俯首贴耳,坏人就会放过你，这根本不可能，坏人之所以坏，在于他们残忍冷酷，得寸进尺,你的泪水与顺从,只会激发他更加嚣张的邪恶心理。”

　　公有制体系都是小人的天下，我称之为“季羡林定律”。偏激吗？连毛主席这种千年不遇的伟人也矫正不了公有制体系的这种逆向淘汰现象，否则特老人家何以到了个人威望达到巅峰的晚年却屡屡痛苦不已？文革之败不可能败于毛主席一人之手，而是败于人类这种炭基生命的夏天局限。“德不足者多欲；精不足者多食；智不足者多疑；识不足者多虑；能不足者多患；爱不足者多情；信不足者多言；威不足者多怒；度不足者多怨。”类似于黄宗羲定律，无论改革派的初衷多么高大上伟光正，最后的受益者都只能是“吃皇粮的”，自上而下使然，马树山如此，李福贵亦然，2024年调查唐山政治生态的中纪委专案组同理。

　　据河北省纪委监委消息，2024年5月21日，河北省唐山市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主任杨洁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河北省纪委监委纪律审查与监察调查。公开资料显示，杨洁曾任共青团唐山市委书记、滦南县委副书记等职，2006年任滦南县县长，2008年任滦南县委书记，2010年任曹妃甸工业区党工委副书记兼管委会常务副主任，为副厅级。2012年任唐山市曹妃甸区区长，2014年任唐山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2021年6月报道显示已任唐山市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同年8月任唐山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至此番被查。2024年4月30日，唐山市人大常委会原主任郭彦洪被查。郭彦洪自2011年起任唐山市政协党组书记，2012年任唐山市政协主席、党组书记，2017年任唐山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党组书记，2021年卸任，接替他的正是杨洁。2024年4月5日，唐山市副市长李建忠被查……2024年4月9日中国纪委官网曝出唐山人大副主任因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河北纪委的调查，有22名相关人员受到相应处理。公开资料显示，李贵富曾任唐山市丰润区委副书记，区长，遵化市委书记兼清东陵保护区党工委书记，唐山市副市长。2022年10月，唐山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李贵富兼任迁西县委书记。2023年12月，迁西县农业农村局正科级退休干部马树山因为举报迁西县委书记李贵富在当地花几千万元搞城关“亮化工程”劳民伤财等问题被迁西县公安局刑拘，之后由迁西县检察院批捕并提起公诉，当地检方指控这位耿直的“迁西好人”涉嫌诽谤罪与诬告陷害罪两项罪名。马树山曾用自己的退休金帮助贫困学生，被评为迁西县的“好人”，这样一位有着良好公共形象与社会责任感的老人因为举报不法行为而遭到牢狱之灾难免在社会上产生强烈的震撼。事件被媒体曝光之后，2024年1月15日，迁西县检察院以“不存在犯罪事实”为由对马树山撤回起诉，同日马树山被释放，最高检会同河北省检察机关在审查核实的基础上指令迁西县检察院以不存在犯罪事实对马树山依法撤回起诉并将依法作出不起诉处理。4月9日河北日报客户端发布消息：“记者从唐山市获悉，关于马树山举报县委领导被逮捕公诉事件，河北省纪委监委、省委组织部、省委政法委、省法院、省检察院、省公安厅等组成的工作组在国家有关部门指导下依纪依法开展全面调查核查。”报道称，工作组对马树山反映的十个具体问题一一调查核实，尚未发现存在其反映的问题。马树山作为退休干部违反组织程序以匿名信方式反映问题，其所在党组织决定批评教育其错误行为。据中纪委网站透露，李贵富的问题主要集中在处理职责时存在问题，对涉及自身与其他应由上级处理的投诉不回避不上报还违规参与决策，对迁西县公安局的侦查工作未能确保全面取证，对马树山采取刑事拘留措施的适用性不当，即没有严格执行法律规定的拘留必要性评估，明显表现出特权干预与不当影响，这种行为导致的马树山案的社会影响很坏。据调查，唐山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迁西县委书记李贵富其他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河北省纪委监委对其立案审查调查并采取留置措施。在唐山人大官网，目前显示杨洁还是人大主任，而更新资料的时间是2024年4月10日。坊间传中央巡视组已不久前进驻唐山，专程巡视唐山市的政治生态问题。有观察人士认为，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公开资料显示，郭彦洪长期在唐山市任职，曾任唐山市路南区委副书记、区长，唐山市副市长，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市政协党组书记等职，2012年当选唐山市政协主席，2017年当选唐山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公开信息显示，李建忠2018年12月任迁西县委书记，2020年9月调任滦州市委书记，2021年6月获“全国优秀县委书记”称号，2021年8月任唐山市副市长并继续兼任滦州市委书记至2023年。有唐山当地人士披露，中央巡视组到来后当地官场风声鹤唳，唐山或将有更多高级别的领导落马……

　　“人无完人”，马树山如此，李福贵亦然，季羡林也不例外。季羡林曾在新中国成立不久的一次诉苦大会上坦言：“我不愿意说谎话，我绝不是什么英雄，‘怀有大志’，我从来没有过‘大丈夫当如是也’一类的大话，我是一个十分平庸的人。”1917年春节，季羡林被叔父接到济南，叔父没有儿子，将家族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把他送入最好的学校读书。彼时的季羡林却胸无大志，何以见得？《季羡林自传》中有这么一段描写：我坐在桌旁，桌上摆着《四书》，我看的却是《彭公案》、《济公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等等旧小说……冷不防叔父走了进来，我就连忙掀起盖垫，把闲书往里一丢，嘴巴里念起“子曰”、“诗云”来。季羡林曾在米缸中猛练铁砂掌，把双手戳得鲜血直流。为让季羡林做个乖孩子，叔父还为他转过一次学。学校柴门上有个木匾，上书繁体的“循规蹈矩”。可季羡林只觉得笔画多得好玩而已：“小孩子谁也不懂，结果形同虚设，多此一举。”十三岁那年要考初中了，以他的成绩，只要努把力就能考上鼎鼎大名的第一中学。但一番思量后，季羡林选择了当时被称为“破正谊”的正谊中学，何以然？“正谊虽'破’，风景却美。背靠大明湖，万顷苇绿，十里荷香，不啻人间乐园。”后来季羡林如是自我调侃：“这再一次证明了我的幼无大志”。从1946年到1965年，季羡林创建了东方语文系，但其学科研究刚刚初见成效就被文革打断了。在北大，季羡林是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的，以至于白天一边在工厂运煤一边被二连三的批斗折磨，每次批斗都会被用细细的铁丝挂着十几斤重的大木板在脖子上保持“喷气式”半蹲到近三个小时，每一次都是“血的洗礼”。饱受折磨的季羡林反而在《牛棚杂忆》中以幽默甚至是调侃的笔调，比如“我现在在被批斗方面好比在太上老君八卦炉中锻炼过的孙大圣，大世面见得多了，小小不然的我还真看不上眼。这次批斗就是如此。规模不大，口号声不够响，也没有拳打脚踢，只坐了半个小时喷气式。对我来说，这简直只能算是一个‘小品’，很不过瘾，我颇有失望之感。总起来看水平不高，如果要我给这次批斗打一个分数的话，我只能给打二三十分，离开及格还有一大截子。有人说，小时候我们是哭着哭着笑了，长大后，我们是笑着笑着哭了。”1986年，季羡林写了《为胡适说几句话》一文，一时间，激起千层浪。那个年代胡适还是个“反面人物”，人人谈“胡”色变，没人敢涉足这一“禁区”。有朋友劝他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写这样的文章，季羡林却认为，胡适在中国现代学术史上有这重要地位，这不只是对胡适个人的评价问题，也是涉及许多重大学术问题的大事。自己有必要站出来说真话，还胡适以真，还文化以真。这当然不是老来任性，而恰如少年的天真萌。2006年北大校庆时期，著名主持人杨澜对季羡林有一次电视采访。杨：你放弃了国外优越的工作条件，回到中国，到底是什么驱使你回国呢？季：钱多，当时一个副教授五十元，一个正教授八十元。而当时一石谷只两元钱，薪水与物价实在很悬殊，因此选择了回国。杨澜仍不死心：你看北京大学怎样才能成为世界一流的大学？季：北京大学本来就已是世界一流大学。还不存在如何成为的问题。但要做的更好，就要增加投资。杨澜是个好主持：那么，你认为要胜任北大校长需要一些什么条件？季：能找到投资！要说做学问，不是校长的任务，主要是找到投资，把好钢用在刀刃上才是一个好校长。当时的舆论环境远不及现在开放，季羡林的这段话在当时无疑是平地炸雷，一语惊醒了当时昏沉沉的高校教育环境。“两年学说话，一生学闭嘴”，而季羡林告诉我们，学说话其实不必两年，只需要记住十个字：“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随着社会法律体系的健全,扶持好人的力量会日益强大起来,进而形成改善社会环境的巨大推动力。最重要的是人们要加强思想建设,严于约束不良行径,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改善当前社会好人难做的尴尬现状。古罗马诗人贺拉斯曾说：“好人都是通过对美德的爱来表达憎恶扬善之心的。”季羡林是这样定义“好人”的：“考虑别人比考虑自己稍多一点就是好人。”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的文化语境里，“好人”一词在当今这个文明盛行的时代渐渐失去其本该占据的一席之地，人心不古抑或一代不如一代的？

　　显然，不只是在当今中国的公有制体系里，而是在古今中外所有的体系里，每个单位都是小人的天下。当然，集权体系下更容易小人得志，单位里获利最多的不是干活最多的，比如评优评先、奖金平均值与升职。在单位里敢说真话的，领导真心不喜欢，同事不敢表露出喜欢，被孤立成孤家寡人，自然无权无势。何为小人？此非大小之小，而是指器量与人品。小人挂象。但凡蝇营狗苟之徒，无论如何伪装，那张脸总能泄露其猥琐的心机。其实，小人不会把“小人”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但只要你善于观察就不难发现，小人无外乎都有以下三个特点：察言观色，秋波流转，乖巧可人；多为哓哓之徒，口若悬河，有指鹿为马之本领；蒙上欺下，嚣张悖逆。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在历史中，刘备有智谋军师，麾下悍将无数，一生光辉熠熠。事实上，他犯过的一个致命错误，就是轻信了两个人，一个兄弟一个小人。认错兄弟关羽，实力虽有，性格却冲动鲁莽，名气大于行动。轻信小人吕布，奸佞之人，导致自己打了多年的败仗，损兵无数，连带着徐州也被抢了。所以，对君子该发脾气就发脾气，对小人一定要客气。因为，小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隔岸观火、落井下石，喜欢造谣生事，为达目的，不惜丑化对手，唯恐天下不乱，惯用以“听说”挑起话茬，假借他人之口歪曲事实，无中生有。他们见风使舵，谁得势就依附谁，谁失势就舍弃谁，翻脸比翻书还快，对上司、用得着的花言巧语，舌灿莲花，拍马屁的功夫无人能敌。他们擅于亲近上司，伺机打小报告，专营领导心理，投其所好。善于表面功夫，善于表现吹嘘自己司机邀功，踩着别人肩膀攀附权贵，一旦有坏事就找替死鬼来背黑锅。落井下石是他们的一贯伎俩，挑拨离间是他们渔翁得利的最佳手段。一手制造纷争事端，却把自己撇清，任由他人争斗，自己扮演和事佬。小人何以能横行无忌？无他，社会规则使然，人性必然，无须费辞论证，论证也没有意义，与小人斗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小人的本事或伎俩，我们一般人是斗不过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曾国藩曾说：“士有三不斗：勿与君子斗名，勿与小人斗利，勿与天地斗巧。”但中国的职场生态环境，是不与小人斗，但却永远也离不开小人。生活工作中，小人不是我们想远离就能远离的，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小人，那要如何应对呢？学会答非所问、避重就轻，别中计。自古人常言，君子好惹，小人难缠。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在工作与生活中，总有人每次与你见面，都要问你“年龄几何？”“收入多少？”“夫妻感情如何？”等等让人厌恶回答的话题。这种人伶牙利齿，巧舌如簧，但却毫不忌讳别人的隐私，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们故意为之。他们明明知道是他人隐私却偏偏去询问，所以是故意不尊重他人的人羞塑陕，如此小人行径的真正目的就是传播是非。这时候，一定要记得，人不打笑脸人，笑呵呵嘻哈铪，扯东扯西，就是不正面回答，言语几句赶紧离开才是上策。守住嘴，守住心，言多必失，别给小人留把柄。言多必失，同事之间竞争比较大，用糖衣炮弹吹捧你，让你麻痹大意套取信息，这是小人惯用的伎俩。若你把同事当成真心的朋友，把不住自己的嘴，无话不说无所不谈，那就离倒霉不远了，这是自身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因为你的话没有引起任何工作的失误还好，但一旦工作受到影响，再加上小人在领导耳边打小报告添油加醋一番，你就算能力再强在领导心中的印象多少也会打折扣。职场、社会不是找朋友的地方，而是实打实的江湖，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那些或明或暗的职场规则一定要做到心知肚明。仗势欺人，趋炎附势这一类型的职场小人，你要不卑不亢，淡定从容，不做软柿子。喋喋不休，咄咄说教，总表现自己经验丰富、辈分高，资历老就气势凌人的小人，你要顺着毛驴给他台阶下，不接他的话茬，让他自讨没趣。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心胸狭隘，妒贤嫉能，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小人，可谓是小人中的极品。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在找到新的就业渠道之前，真正的君子在同事里的小人面前一定要坚持以退为进。

　　我当然不会否定2024年调查唐山政治生态的中纪委专案组的正面作用，怕就怕柏杨总结的“酱缸文化”导致的胖猫事件那种“和稀泥”式结案，比如查出马树山也有问题。如此“捣糨糊”而表面上不偏不倚的“各打五十大板”则难逃“拉偏架”之嫌，籍此维持“和谐社会”不是解决了所有的矛盾，而是积累了所有的矛盾。一旦类似的窝案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会有“红楼梦”式“呼啦啦如大厦倾”，苏联解体而“一夜回到解放前”之殷鉴不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