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建于1163年前后的巴黎圣母院是一座无可替代的欧洲中世纪哥特建筑杰作。法国文学家维克多·雨果于1831年出版的伟大文学作品《巴黎圣母院》中,将它称之为‘一首规模宏大的巨石交响乐’。巴黎圣母院也由此成为法国的精神和文化丰碑。
然而,2019年4月15日,这座矗立了800多年的大教堂意外遭遇了一场严重火灾,其高耸的尖塔轰然坠落,且屋顶木骨架几乎全部被烧毁,连同一部分石质拱券的中殿屋顶一起,坍塌在下方的教堂里。
巴黎圣母院所遭遇的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在人类建筑文明史上曾发生过数次。其中的绝大多数建筑最后或成为供人凭吊的废墟,或者散逸成传说。但这次借助互联网,这座烈焰中的法国文化地标迅速引发了强烈的全球共情,围绕这座恢弘建筑的浴火重生,形成了一次全球参与、共同保护文化遗产的标志性事件。”
这是2023年12月8日《文汇报》刊登的刘刚《“巨石交响乐”修复之旅带来怎样启迪》一文中的几段。
这几段文字中,有几句最扎人心。
第一句:“巴黎圣母院所遭遇的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在人类建筑文明史上曾发生过数次。其中的绝大多数建筑最后或成为供人凭吊的废墟,或者散逸成传说。”其中的废墟,不正包括我们的圆明园吗?
第二句:“巴黎圣母院修复工程首席建筑师菲利普·维伦纽夫认为,重建大教堂必须以‘无限的谨慎和无限的尊重来进行。’”我们的圆明园,就连被毁本身也得不到世间多少悲悯,遑论在修复上获得哪怕一丝的谨慎和一丝的尊重。
《“巨石交响乐”修复之旅带来怎样启迪》一文告诉我们:“基于部分残缺的中殿拱顶灾前状态恢复问题,参与(巴黎圣母院)修复的专家们在《自然》杂志在线发表的科学报告中指出,数字孪生实现了‘物理-原生’和‘数字-原生’过程的并行展开。在物理吻合、逆向工程、考古遗迹的时空追溯识别和运筹学决策等实验方向上,他们从数据采集到数据处理都应用了数字孪生框架。”
是的,你可以说圆明园被毁得不是时候,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数字孪生”技术在建筑界的应用。但请别忘了,当初建造圆明园的“样式雷”家族还在,他们保存了圆明园所有的烫样和图纸,只要有充足财力,“样式雷”家族在技术上绝对可以保障圆明园完整修复。然而,即便有特别钟情圆明园、多次努力想重现其辉煌的慈禧太后,终还是因为国力孱弱,只好作罢。
第三句:“借助互联网,这座烈焰中的法国文化地标迅速引发了强烈的全球共情,围绕这座恢弘建筑的浴火重生,形成了一次全球参与、共同保护文化遗产的标志性事件。”我们的圆明园被毁或修复,何尝引发过“全球共情”?面对巴黎圣母院热闹的重修场面,圆明园难免有朱自清《荷塘月色》里“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般的失落。请不要再跟我说圆明园被毁得不是时候,说因为那时候没有互联网。纵使那时候有互联网,圆明园被毁就果能享受到“全球共情”?
无巧不成书。维克多·雨果称巴黎圣母院为“一首规模宏大的巨石交响乐”。而同样是他,虽没有到过圆明园,但他借助自己对东方艺术的透彻理解和丰富想象,向世人展现了一个无比华美的“圆明园”:“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世界奇迹。这个奇迹叫圆明园……圆明园在幻想中的地位就如同巴特农神庙在理想艺术中的地位。一个几乎是超人的民族的想象力所能产生的成就尽在于此。和巴特农神庙不一样,这不是一件稀有的,独一无二的作品;这是幻想的某种规模巨大的典范。……这座大得犹如一座城市的建筑物是世世代代的结晶……这是某种令人惊骇而不知名的杰作。”“请想象有一座言语无法形容的建筑,某种恍若月宫的建筑,这就是圆明园。请你用大理石,用玉石,用青铜,用瓷器建造一个梦……再添上一座座花园,一方方水池,一眼眼喷泉,加上成群的天鹅、朱鹭和孔雀。”
更是他,在1861年写道:“有一天,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洗劫,另一个放火。似乎得胜之后,便可以动手行窃了……两个胜利者,一个塞满了腰包,这是看得见的,另一个装满了箱箧。他们手挽着手,笑嘻嘻地回到了欧洲。”“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另一个叫英吉利。”
是维克多·雨果,在圆明园辉煌与苦难灾变过程中,自始至终,给了我们中华民族一丝最可宝贵的精神慰藉。
巴黎圣母院被毁后,法国人感觉自己似乎遭受了天大的损失、蒙受了天大的委屈,情感宣泄几近“矫情”。而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出于一场意外。如果这也值得“矫情”,那么,远比巴黎圣母院更辉煌灿烂更价值连城的“世界奇迹”圆明园,竟生生毁于“两个强盗”抢劫后的纵火,岂不是更有理由悲痛万倍?
巴黎圣母院被毁后,法国人在其修复工作上无尽卖力,似乎法兰西天生是一个多么敬重文化文明的优雅民族。可当“围绕(巴黎圣母院)这座恢弘建筑的浴火重生,形成了一次全球参与、共同保护文化遗产的标志性事件”的时候,这世上,包括“两个强盗”在内,有几人,悲怆地对比过圆明园的遭遇,认真盘点过其被毁迄今,在世界范围内所遭受的无尽冷遇?
这其实还不是最悲催的。国人在巴黎圣母院失火和修复问题上,也深度予以了“共情”。这固然没啥不是,只是,如果我们反倒忘记了自家的园子,岂不是应验了《阿房宫赋》里那句——“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作者单位:合肥市包河区总工会;来源:昆仑策网【原创】,作者授权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