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石家庄官方发出《关于行唐县光伏发电项目施工清表问题调查处置情况的通报》。承认日前媒体曝光的“行唐毁麦事件”属实。涉嫌“破坏生产罪”的光伏项目负责人已被刑事拘留。行唐县委、县政府被责令作出深刻检查,分管副县长和上碑镇党委书记、镇长等相关领导受到处分。
此事缘起于5月13日,资深媒体人宋阳标在“消费者权益”公众号发文《河北行唐毁数百亩青麦,给资本家建光伏电站》。称行唐县上碑镇东北街、刘家庄等多个村子的村民举报,当地政府为建光伏电站,强占了他们家庭承包的责任田,已经毁掉四百多亩小麦,下一步还有八百多亩正在被毁中。
群众反映,行唐县行特新能源有限公司的施工人员在未经村委会和村民同意、没有签土地租赁合同的情况下,不但将数百亩麦田铲平。而且至少有3名阻拦违法施工的村民被打受伤。多段现场拍摄的视频也确实显示,被铲平的麦地里已经打满了等待架设光伏发电板的水泥桩子,还有钩机、铲车正在长势良好的麦田施工。
麦收在即,又恰逢农业农村部刚刚发出通知,要求各地全面排查毁麦开工、青贮小麦等各类毁麦情况,提出加强麦田保护,坚决杜绝毁麦行为。所以此事一经曝光即刻引发公众关注,舆情汹汹一片追责之声。
但令人遗憾的是,河北省行唐县有关部门面对舆情,不是在第一时间核实群众举报,调查事件真相,回应公众的质疑,相反却洋相频出,上演了一台“不解决问题,专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拙劣闹剧,完全丧失了应对舆论监督的最基本能力。
据持续关注此事进展的宋阳标披露,舆论曝光的第二天,就有自称“北京”的人给他打电话,说他们是一家“新闻真实鉴定机构”,受当地政府委托,已经作出了“专家鉴定”,认为宋阳标的文章没有当地政府和企业的声音,只是村民的“一家之言”,所以不是新闻,要求删除。当宋阳标说这本来就是群众举报,当地应发函回应舆论监督、及时说明情况,并质问对方姓名时,此人却支支吾吾,根本不敢表明身份就匆忙挂断电话——后经查询得知,此匿名要求删帖者,竟然是中国传媒大学的一名教授、博导。
紧接着,又有人自称《华夏时报》工作人员,给众多发表、转载“行唐毁麦事件”的公众号和微博留言联系,统一报价800元一篇删贴。但是经有关人士向《华夏时报》求证,该单位却并无此人。
当恐吓与利诱都无法奏效之后,这些公关删帖者竟恼羞成怒,在网上公开散布谣言,称宋阳标等四人“犯罪团伙”已被刑拘,并悬赏2000-5000元征集其犯罪线索。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些人却原来连造谣也不愿下功夫,竟然是完全抄袭中国新闻网2022年5月14日报道山西运城一犯罪团伙的新闻稿!只是简单地改头换面,把里面被报道者的名字换成“宋阳标”就到处散发!
而与此同时,据受害群众反映,当地派出所频繁传询村民,据说是非要查出究竟谁给媒体爆料?其中,5月17日下午6点拉走的两位曾在举报材料上签名的村民,直到深夜才放回。不知期间经历了什么遭遇,此后即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接受媒体采访。
但自媒体的持续报道和开屏新闻、上游新闻等官方媒体的及时跟进,以及众多网友通过微博、农业农村部举报电话等各种渠道的密集投诉,最终还是引起了高级别的关注。据称,先后有新华社以及农业农村部派员至行唐调查此事。
也就是在此背景下,我们才等到了今天这个由石家庄和行唐市县两级成立的联合调查组的通报。
通报确认,“网络反映毁麦地块为刘家庄村、祁后村土地,3月份起农户陆续收割209.83亩,企业集中施工清表53.17亩。”——虽然这与村民举报被毁麦400亩相比,大大缩水,但强行毁麦施工,已是不争的事实!
通报承认,“在项目推进过程中存在群众工作不到位、合同签订程序不规范、监管工作缺失缺位、施工违法违规等问题。”
因此,“已责令项目停止施工。就行特新能源公司施工过程中存在的涉嫌破坏生产经营罪立案调查,对项目负责人依法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
通报责令行唐县委、县政府作出书面深刻检查,对政府分管副县长给予政务警告处分;对上碑镇党委书记和镇长给予免职处理,对上碑镇分管领导镇人大主席及东北街村、刘家庄村、祁后村党支部书记分别给予相应党纪处分。
虽然通报最后还要求行唐县成立群众工作组,全面摸清群众诉求,依法依规保障群众合法权益,维护好人民群众切身利益——但实事求是地讲,这个通报还有几个群众关心的问题没有解释清楚。无法让公众信服。
第一,通报说,“据调查不存在施工过程中村民被殴打受伤问题”——可是,当地群众拍摄的视频显示,施工现场有倒在地上的群众被抬起拉走是怎么回事?
据村民张素霞告诉开屏新闻的记者,她有一亩地,丈夫在外打工,两个小孩还在上学。“我得靠这些地生活,所以坚决不同意租地,也没有签合同。”二十多天前,她看到施工的人在自己地边打桩,上去阻拦时被打,她说:“十几个人都是30岁上下,打我一个50多岁的老人,打得我昏迷过去。”
另据重庆上游新闻报道,村民张某说,三四天前,儿子发现有人在地里打桩,“从我地里过机器,儿子不让过,便躺在地里,被他们拉起来打了一顿”。村民报警后,“公安说不管这事,不能影响施工”。多位村民也作证说,事发时村民报警,但是警方没有管,即使“他们就在现场”。
请问调查组,这些记者都能采访到的受害者,你们调查组真的调查了吗?
第二,通报说,行唐县光伏发电项目的“项目备案、环评、土地等各项手续合法合规”——但是据公众号“消费者权益”今日发表的一份“行唐行特新能源建设项目环境影响报告表”却分明显示,石家庄市行政审批局在2022年4月7日作出的石行审环批(2022)20号《关于行唐县行特新能源有限公司200兆瓦光伏平价上网发电项目配套220kV升压站工程环境影响报告表的审查意见》中,却最终认定,“经评估研究,该项目主要存在以下问题:该报告表编制基础资料不完善,编制内容存在重大遗漏,电磁环境影响预测结论及保护措施不可信。依据《建设项目环境保护管理条例》第十一条相关规定,我局决定不予批准该项目的环境影响报告表。”
请问调查组,环评不合格就强行开工,这得有多不要脸才能自称各项手续合法合规?连这么明显的违法违规都可以视为合法,那还怎么能让公众相信你们这个通报是经过了严肃认真的调查、并经得起事实的检验?
第三,自称受行唐政府的委托,编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新闻真实鉴定机构”,来恐吓宋阳标删帖的人是谁?公然以800元一篇的价格,找众多自媒体有偿删帖的那个假冒《华夏时报》工作人员是谁?公开以中国新闻网的新闻稿为蓝本,编造“宋阳标犯罪团伙被刑拘并悬赏征集其犯罪线索”的人是谁?很明显这些人已涉嫌违法犯罪,而这些违法犯罪分子的所作所为都与“行唐毁麦事件”密不可分,调查组难道不应该将这些危害地方党委、政府形象的害群之马绳之以法、公之于众吗?
最后想说的是,调查组的通报已经证实了“行唐毁麦事件”属实。那么,群众的举报就是有功、自媒体的曝光就应该肯定!但是截至目前,仍不断有行唐群众反映,当地派出所还在四处传唤村民,威胁群众。甚至就在现在,已经派出公安人员赶到了北京,要调查一位行唐籍的打工人——只因怀疑他帮家乡受害父老联系了媒体!
另据知名媒体人宋阳标透露,他已得到消息,就因为曝光了“行唐毁麦事件”,河北省某些人要找公安部解决他这个提出问题的人——莫非这些人真以为公安部还是周某康的公安部?还是傅某华的公安部?
但正因为有以上诸问题的存在,石家庄方面是时候发布第二个通报,公开为人民群众答疑解惑了。
很有必要给大家通报另外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就在石家庄官方的这个通报经“石家庄日报新闻客户端”发布后,宋阳标在其公众号“生活科学”第一时间转载,谁料想又接到了石家庄日报的人打电话,说是“涉及稿件版权问题”,要求删稿……
宋阳标当时质问对方,“调查通报全文,有一个字是你们石家庄日报写的吗?”
的确,这是“行唐县光伏发电项目施工清表问题联合调查组”发布的《关于行唐县光伏发电项目施工清表问题调查处置情况的通报》。难道不是当地政府给人民群众的一个“交待”,是一份公开的“通报”,是一份公开的官方文件。难道不正是需要人民群众广为传播,广而告之的吗?
还是有请石家庄官方,尽快发布第二份通报一并说明你们如此神操作、究竟是为了什么吧